客棧內外的人可就沒有顧還卿這份淡定了,目光一路追隨着姬十二的身影,直到連那絕色少年的一角衣袂和一根髮絲都看不見,人們才如大夢初醒,開始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起來。
當然,一邊議論,一邊還不忘小心地瞥着那些身姿筆挺,猶如標槍般挺立的侍衛與隨從。
這些人從客棧外一直延伸到宮棧內,人數並不如何龐大,卻個個神情沉靜冷峻,眼神清洌而威嚴,凜然不可侵犯!
一看就不是那些尋常富貴豪奢之家的侍衛與隨扈,因爲他們身上少了那些豪門大戶一慣恃強凌弱的粗蠻無禮與囂張跋扈,以及不可一世的和意炫耀與浮躁之氣,多了一股經過歷練與沉澱之後的穩重與淡然。
“這少年是誰家公子啊?如此氣派?”
“瞧這陳仗,莫不是哪位王孫公子到此遊歷?”
“今日能看到這謫仙般的人物,也算大開眼界了。”
熊氏兄弟守在二樓的樓梯口,將客棧內外陣陣壓抑的議論之聲悉數聽進耳裡,熊大搖頭嘆息,儼然痛心疾首:“少主真是一點也不含蓄,搞這麼大的排場,到底年紀輕,太愛顯擺了,不好,不好。”
“你知道什麼?”熊二啐他哥:“你沒看到姓宮的和顧姑娘在一起嗎,這叫輸人不輸陣,必須從氣勢上壓倒情敵。”
輸人不輸陣能用在這裡嗎?墨飛龍很無語:“你們兩個少在這裡唱衰少主,他還沒輸呢,當心他聽到,到時真輸給姓宮的,肯定會拿你們倆撒氣。”
鐵龍也是服了這幫人,墨飛龍以爲他就沒有唱衷少主嗎?趕緊制止他們:“都把皮繃緊一點,萬一他求愛不成,因愛生恨,倒黴的必是咱們。”
“……”衆人絕倒——你還不是一樣不看好少主,有什麼資格說咱們?
宮少陵沒料到自己在姬十二屬下心目中的份量如此之重,他只知道姬十二一出場,他壓力驟增!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說的大抵就是姬十二這樣風華無雙的絕色少年吧。
這是宮少陵每次看到姬十二,腦子都會浮現的一種想法。
今日這感覺尤甚,因爲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姬十二比以前多了一種沉斂舒華的氣質,舉手投足說不出的優雅自如。
其實不光他一人有如此感覺,便連趙嬤嬤也覺得這位性情古怪至極的少年王爺變了,少年揮斥方遒的意氣猶在,然而行止間卻多了一種沉穩凝重,看起來竟非常穩重自持,從容自信。
唯有顧還卿默唸《金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她也不知姬十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口口聲聲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說,還大張旗鼓的高調現身。
好吧,就算他說的有那麼一點點對,但真格說起來,到最後救她的反倒是他——若非他運功掙開,她早死翹翹了。
所以這件事她覺得沒必要分的這麼清楚,什麼誰救誰的。
然而姬十二可不這麼想——救命恩人多好哇,實在沒轍,可以以身相許啊!
他踏入房中,長身玉立的站定,朝向他行禮的衆人漫不經心的揚了揚手,示意他們不必多禮,然後十分誠摯的向顧還卿拱着手,語氣特真誠地道:“顧姑娘,本王專程來謝你的救命之恩。”
做戲做全套,他不僅屈尊降貴的向顧還卿道謝,冰清玉明的臉上甚至還漾出一抹難能可貴的微笑。
“……”顧還卿。
他此刻看起來平易近人,薄脣彎着美好的弧度,沒有半點王爺的架子,就彷彿一個鄰家少年郎一樣,雙眸清亮若水,笑容明亮而乾淨。
人人皆驚訝他的改變,甚至疑惑自己眼花了,剛纔那個眉間蘊滿清傲冷凝之氣,顯得那般高不可攀的少年王爺到哪裡去了?眼前之人分明和顏悅色,笑得如沐春風。
不過,猶如曇花一現,姬十二臉上的笑容稍縱即逝。
他看着宮少陵,面上波瀾不驚,眼眸之中卻風雲暗涌,帶着金屬質感的清洌嗓音好聽至極,卻沁人心涼:“宮少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宮少陵粲然一笑,溫文爾雅的向他抱拳,彷彿之前沒有被他打的臥牀不起,涵養好的驚人:“託王爺的福,在下一切安好。”
宮少陵在男人中也是撥尖兒的,俊逸不凡,風流倜儻,隨便往哪一站,都能給人鶴立雞羣之感,出類拔萃的很。而且比之姬十二的冷冽與清貴,他要比姬十二多幾分儒雅,能很好地詮釋出謙謙君子這個詞。
然而,大概是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姬十二縱然被軒轅黛養的精細無比,可他又有聶淺歌的生活經歷,因此他年紀雖輕,卻比宮少陵多了一份淡泊與灑脫,給人一種浮華褪盡,返璞歸真的超凡脫俗之感。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姬十二的氣質更勝宮少陵一籌,容貌也是罕有人敵。
然老話說的好,情敵相見,分外眼紅!便是他覺得宮少陵已不能威脅到他了,可看着宮少陵堂而皇之的站在顧還卿身旁,隨時隨地的可以登堂入室,他心裡彷彿打翻了調味罐,五味雜陳,酸楚自知。
當然,這其中醋罈子打破的最多,最大!導致他心裡正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泡泡,酸溜溜的話語也差點脫口而出。
幸而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及時收起那點小氣巴啦的心思,異常光風霽月對宮少陵微微一笑,然後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地來到顧還卿的身畔。
列御火給搬了一把椅子過來,他優雅的撩衣落坐,偏頭看着顧還卿,語氣極其誠懇:“顧姑娘,你的腿是爲本王受的傷,在治好你的腿之前,本王有義務照顧你,所以在此期間,希望顧姑娘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給本王,亦算給本王一個報答顧姑娘的機會。”
話是這樣說沒錯,他殷切的態度也讓人挑不出毛病,可顧還卿聽在耳裡,總覺得不對味。
尤其他那句“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他”,彷彿別有意味,讓她覺得她真要把自己交給他,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基於一種女性的自和保護意識和直覺,她下意識的想要拒絕他,誰知淺淺那二貨早不出聲晚不出聲,恰恰此時出聲:“還卿,我們不是正愁去京城之後沒地兒住嗎?王爺要照顧你,你就給王爺一個機會,我們住到他的王府去。”
“……”顧還卿。
難不成淺淺被打通任督二脈,陡然變聰明瞭?或者她知道姬十二就是聶淺歌了,所以不拿他當外人?
剛纔她還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宮少陵的提議呢。
姬十二霎時覺得淺淺的形像格外地高大光輝,看她格外順眼,於是趁熱打鐵地誘哄顧還卿:“對啊,淺淺姑娘的話沒錯,我京城的新王府早已峻工,一直未能入住,此次回京,正好邀請兩位姑娘一起隨我搬進新王府,兩位姑娘在我王府只管隨意,既是我的救命恩人,想來誰也不敢怠慢兩位姑娘,你看如何?”
實在不如何!她現在腿不能動,真搬去王府,那就只能隨姬十二擺佈了,連反抗都不能。
有姬十二整日對她虎視眈眈,她憂心自己的貞操都來不及,到時別腿沒養好,反落虎口。
但想到慕明月的提議,以及吉凶未卜、福禍難料的前途,似乎搬去跟姬十二住也不失爲一個好法子,何況姬十二的理由很充足。
她沉吟不語,姬十二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等她做決定。
趙嬤嬤幾次想插話,但礙於姬十二的強勢,不敢自尋晦氣,此刻見顧還卿並未一口應允,她忙對姬十二道:“王爺,顧姑娘回京之後的衣食住行,公主殿下早有安排,王爺大可放心,沒人會輕慢顧姑娘的。”
怎麼說姬琉璃和姬十二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她覺得搬出姬琉璃來鎮樓,姬十二理當會給幾分面子。
誰知姬十二眼角一撇,冷冷地斜睨着她,神色間盡是睥睨天下的尊貴與傲然,不屑的語氣中透着森森寒意:“未必公主殿下安排的住處,比本王的軒轅王府規格還高嗎?何況本王的事何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姬十二就是個矛盾綜合體,一旦他冷起來,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會給人一種致命的壓迫感,讓人連呼吸都不自由。
“……老奴不敢……”趙嬤嬤頓時噤若寒蟬,抖嗦着躬身退到一旁。
姬十二卻餘怒未消,臉上不悅之色甚濃,對列御火道:“把這婆子叉出去,真真面目可憎,以爲自己是皇后的人,就敢在本王面前依老賣老,若換了別人,還不知怎樣擺她的臭架子。”
“……”列御火。
你看誰都面目可憎,關鍵是你認得清陌生人嗎?
不過姬十二是主子,他只能唯命是從,立時讓人把臉色難看的趙嬤嬤架了出去。
其實也活該趙嬤嬤倒黴,你提誰不好,你提什麼姬琉璃?這不是往刀口上送嗎!
須知,姬十二此生算是把姬琉璃恨透了!
若沒有她,他跟顧還卿早雙宿雙飛,鶼鰈情深了,就是因爲她,害得他與顧還卿幾經磨難,九死一生,至今兩人的關係尚未明朗化。
當然,這些話他也只是放在心裡,畢竟姬琉璃是他孃的親人,也是他的小姨。
打發走趙嬤嬤及一干閒雜人等,他立刻換了個模樣,可憐巴巴地去拉顧還卿的袖子,輕聲央求:“你住別處我也不放心,就聽我的,去我王府住吧?會比住在別處自由,而且我也可以很好的照顧你。”
撇去冷模樣,此刻他與剛纔判若兩人,只用一雙好看的墨眸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眼睛似要滴出水來,烏溜溜水汪汪,彷彿寵物一般,萌萌的,卻又着實可憐。
顧還卿心一軟,仿若死穴被他點着,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點頭。
姬十二立刻就笑了,雙眼亮晶晶的,燦若天上最亮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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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要鬧哪樣?好好的怎麼就又要離家出走呢?”
“就是要出走。”
“爲什麼?”
“因爲你不愛我了。”
顧還卿側臥到牀上,隻手托腮,神態妖嬈把玩着自己的一綹青絲:“你從哪裡看出我不愛你?”
姬十二的目光追隨着她,欲往外撥的腿撥不出去了。
顧還卿狀似不經意的撥鬆左肩的衣襟,露出半邊薄削而圓潤的香肩,媚眼如絲地問:“真的要走?”
姬十二目光直直的看過來。
再把右肩的衣服也如法炮製,朝他遠遠的吹了一口氣,吐氣如蘭:“是走還是留?”
姬十二咬牙:“再加一點點,我纔會屈服。”
顧還卿要笑不笑,纖指勾着肚兜的細帶,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