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最危險的地方
屋子佈置的相當華麗雅緻,一應陳設皆獨具匠心,不落窠臼,房間採光也好,薄薄的晨曦,透過精雕鏤刻的窗牖射進來,精美的屏風也顯得耀眼生輝。
瑞獸香爐在吐納着嫋嫋的青煙,配着輕紗軟簾,名人字畫,玉器古玩,以及淺藍色的水晶華簾,一切都顯得那麼朦朧和虛無飄渺。
梅花几上的美人觚裡插着一束嫣紅似火的鮮花,雲緋城打量了幾眼,發覺竟叫不出名來。
她撩開緋紅的牀幔,吸鞋下榻,心頭盈滿彷徨,牀幔的最上端橫着一副長條的織金繡帷,綴掛着鵝黃流蘇顫顫,上繡鳳凰戲牡丹。
鳳凰乃百鳥之王,牡丹百花之王,刺繡者的手藝巧奪天工,將鳥王與花王繡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彷彿賦予了它們生命一般,鳥王盤旋于飛,花王鮮豔欲滴。
鳳凰的眼睛金光閃閃,雲緋城覺得它似活的一般,竟不敢看它的眼睛。
門被人輕輕推開,有兩名着粉紅衣衫的侍女踏進入內,看到雲緋城便一臉笑意地福了福:“郡主,早膳已備下,郡主請隨奴婢來。”
郡主?雲緋城脣扯了扯脣,想哭,那是多久的事兒了?久的她都要不記得了。
彼時,她是人人豔羨的羽夢郡主,既有疼她的爹孃,又有憐她的兄長,成日裡錦衣玉食,衆星拱月,出入寶馬香車,奴僕成羣,更有一個能爲她飛天遁海,上天入地的能幹護衛。
那日子,是何等的快活美妙!
她擡手,遮住酸澀的眼眶,浮光掠影間,似乎看到了她那位了不起的護衛,他腳踹七彩祥雲,御風而來,墨發飛揚,他面容冷漠,卻衣袂生輝。
“小姐,莫怕,我帶你走。”耳畔隱約能聽到熟悉的聲音。
雲緋城狀似不經意的偏頭,拭去眼角的淚,輕衣,你怎麼還不來?你也嫌棄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所以再也不管我了嗎?
“小妹,怎麼還在發呆,是膳食不合你口味嗎?”
一位容顏俊美,身材昂藏的男子長身玉立於門外,青色的箭袖繡金錦衣令他看起來更顯高大俊朗。
皮囊雖好,其心可誅!
雲緋城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涌上的是強烈的恨意與濃濃的憎惡,長長的妙目快噴火了:“滾,誰是你小妹!龍弘,這輩子除非我死,不然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你還我父王和兄長來——!”
她喊的聲嘶力竭,痛徹心扉,龍弘卻無動於衷:“小妹,孤纔是你的親人,雲家,跟你沒有一個銅板的關係。”
“住口!鬼才是你的親人,鬼才是你的小妹!我生是雲家的人,死是雲家的鬼,我跟你有關係,那也是仇人的關係!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守在門旁的兩位侍女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低頭縮肩的恨不得拔腿而逃。
每每罵人,雲緋城就覺得詞語匱乏,無法罵的滔滔不絕氣勢如虹。
罵人不行也算了,偏生武藝平平,這麼多日子,她想殺龍弘之心一日不絕,奈何,連人家的衣角都摸不着,只是徒勞,換了謝輕衣和顧還卿任何一個人在這裡,都可以叫龍弘吃不完兜着走。
便連甲甲,都比她有本事。
被龍弘抓來多少個日子了,她已記不清,龍弘對她下藥,她昏昏沉沉,糊糊糊糊了一段日子,醒來,還是被痛醒的。
——有人劃傷她的手腕,正拿一個小小的玉盅在接血。
旁邊坐着龍弘,他開口便管她喚小妹——她有一瞬間的暈眩,覺得龍弘神智不清了。
誰不知她最恨的,便是龍氏父子,這是破壞她美好家園的罪魁禍首,她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而龍氏父子也一直不忘追殺她,以圖對雲家斬草除根。
見面便不死不休的兩人,怎麼有可能是兄妹?!
“可不論你怎麼抗拒,你就是孤失散多年的妹妹。”龍弘皺眉看着她,似拿出了無比的耐心哄不懂事的孩子,軟和着語氣說道:“以前那都是誤會,那時不知你就是我們尋找多年的小妹,等回了禹國,父皇和孤會補償你的。”
“補償你個頭!”雲緋城冷笑,略略拉高衣袖,露出皓腕上尚未癒合的幾道傷痕,左右腕都有,傷口不深,卻有點長,每邊都有三五道,在她白嫩細滑有肌膚上尤爲刺目。
“你不就是爲了我的血嗎?噁心!”她即痛恨又鄙夷地啐了龍弘一口:“呸!說的比唱的好聽,有哪個兄長會這麼不要臉的對待自己的妹子?你自個不是人,以爲別人也跟你一樣禽獸不如嗎?”
龍弘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淡淡地道:“你多心了,孤並沒有要你的血,孤只是聽從郎中建議,給你放的血,他們說你有病,放點血對你的身體有益無害……”
“放屁,你纔有病!”
龍弘不悅地看着她:“你不信孤的話,孤說什麼也沒用,可你看看你現在,並未因爲放了那一點血而身體不適,可見郎中的話是對的。不過既然你不喜歡,以後不這樣做便是了。”
雲緋城撇脣,纔不覺得他有那麼好心——他每次放她的血,都要的不多,就那點血,能對她造成什麼傷害?只不過是多一道傷口,疼上一疼罷了。
只是,他怎麼不要她的血了?
——在她眼裡,龍弘即使長的再俊美,再衣冠楚楚人模狗樣,依然是一副包藏禍心的樣子。
她狐疑地盯着龍弘,正要問他又玩什麼花樣,一個黑衣侍衛匆匆而來,龍弘神色一凜,轉頭對她道:“孤知道,一時三刻,你總不會信,可無緣無故的,孤,豈會當你你是妹妹?如若僅僅是爲你的血,孤何必顧你的生死,隨便放就是了,何必每日用珍貴的藥材替你補身子,總不會是爲了養着仇人吧?”
雲緋城立刻兇狠的還回去:“居心叵測之人,心思也險惡狡猾,我又不是你這種畜牲,又怎知畜牲在想什麼!何況我管你要做什麼?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稱兄道妹?你怎麼不乾脆去死?”
“你!?”龍弘氣的狠狠眯住了眼睛,低吼一句:“不知好歹!”轉身拂袖而去。
氣走了龍弘,雲緋城心頭略略有些得意——果然還是做惡人有成就感,她以前就是太老實可欺了,被人欺負了也不知怎麼還擊,都是輕衣幫她還回去,如今輕衣不在身邊,她得自強……
轉瞬就板起小臉,衝門口的兩個侍女吼:“本姑娘要出去走走,誰敢攔着,我就跟她拼命!想死的,儘管上來。”邊說邊擼袖子,舉止粗魯的哪裡還有個郡主樣。
兩個侍女忙道:“殿下並沒有攔着不讓郡主出門,之前只是郡主身體有恙,殿下擔心郡主,纔不讓走動。”
“……”雲緋城,敢情白演了半天戲。
雲緋城一邊走,一邊想觀察龍弘把自己關在什麼地方,尋思着摸清地形之後,便可想法逃走了。
只是,她還是太高看估自己了,走了一會兒,她就沮喪的發現,她連方向都有點摸不清了……
只知道這裡華宇高屋,宏偉嚴麗,庭院軒敞疏朗,松柏蔥鬱,亭臺樓閣,婉轉曲廊,約摸是豪門貴胄的別苑。
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這是哪裡?”
緊跟在她身後的侍女笑而不語。
心知她們也不會告訴自己實話,這裡的人明着當她是郡主,暗地裡都監視着她。雲緋城也不介意,擡首遠望間,就看見一池塘。
“我要去那裡,誰給我去拿魚食?總不會不讓我餵魚吧?”一邊快步往前走,一邊刁蠻的發問。
那兩個侍女不敢怠慢,一個人給她帶路,一個去拿魚食。
倚欄而望,臨水照影,頭上垂柳依依,水裡倒映出亭臺樓閣,雲緋城發覺這裡頗有點菸柳池塘鎖清波,瀟瀟一曲滿西樓的味道。
正想看看水裡有沒有魚,才凝目,便覺異樣,稀疏的幾株荷葉下,似有一龐然大物趴在水裡。
那物一身黑,鱗甲崢嶸,看不出具體有多大在,只覺巨大,尤其一雙黑寶石模樣的大眼睛,在水裡發出幽冷森然的光芒。十分的駭人!
“這是……”雲緋城捂住嘴,想驚叫,臉色都變了。
“怎麼了郡主?”身後的侍女要探身來瞧,雲緋城忙推開她:“我發現這水裡的魚好有趣,你快去給我找杆釣竿來,我要釣魚。”
侍女將信將疑,但今日的雲緋城動不動就要跟人拼命的樣子,連殿下都敢大聲吼,她委實不想惹她,徒生事端。
心說左右這裡有人守着,雲緋城縱使有千般本事,也插翅難飛,料想不會出什麼事,那侍女便匆匆讓人去找釣竿。
拿魚食的侍女還沒來,雲緋城立刻隔着玉石欄杆,欠身往水裡輕喊:“是不是甲甲?”
“嘩啦!”水一響,一顆與身子構不成比例的長腦袋露出水面:“哞……”那物衝雲緋城低吟。
“啊……甲甲……”雲緋城高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可又不敢聲張,只能儘量裝做自然的樣子,佯裝賞荷賞魚。
“甲甲,你怎麼長這麼大了?你說你都吃了些什麼,怎麼長的這麼恐怖,剛纔都嚇了我一跳你知道不?還有,你這小黑豆眼怎麼長這麼大了?跟黑寶石似的,閃閃發光好漂亮!”
雲緋城一徑絮絮叨叨的發問,只顧着寒暄,都忘了問甲甲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也不知道抓緊時間,甲甲都不想理她了,覺得她真笨。
它溯水而出,迅速攀上欄杆,一爪子扯了她頸項間垂掛的玉佩上的瓔珞,立刻滑入水裡,龐大的身軀轉瞬消失。
“甲甲……你,你去哪?”雲緋城這纔想起重點,她還沒問它是怎麼找到這裡的,爲何而來?
“郡主?”身後傳來一個侍女驚慌失措的聲音:“是不是有怪物?奴婢好像看見一個大怪物……好嚇人啊……”
“你纔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
是拿魚食的侍女回來了,約摸是看到了甲甲的身影,臉色嚇的煞白。雲緋城接過她手裡的魚食,不客氣的抓了魚食擲她:“你自個眼花了,跑來這瞎咋呼個啥?好端端的,青天白日,哪有什麼怪物?”
雲緋城跟甲大王的感情很不一般,經常會幫它洗澡涮鱗,拿它當凳子坐,最不喜歡別人喊甲甲怪物。
按說跟甲甲隔了將近半年沒見了,甲甲的塊頭髮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外得還鑲了一對大眼睛,連謝輕衣都認不出它來,但云緋城只略略驚訝了一瞬,就知道對方不是甲甲。
很奇怪的感覺,一人一獸也算默契十足。
侍女見雲緋城一臉坦然,不像見到怪物的樣子,只好承認自己眼花了。
甲甲把嘴裡叨着的瓔珞獻給顧還卿。
是用鵝黃色的絲線打的瓔珞,溼淋淋的,顧還卿正要從它嘴上取過來,謝輕衣已快她一步:“是緋城的,她在這裡。”
顧還卿不禁挑眉輕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龍氏父子都愛玩這套把戲,不管是東籬山的秘道,還是這座別苑。”
這裡,對顧還卿和姬十二來說,算是故地重遊——正是當初闕奶孃擄了顧還卿藏身的地方,姬十二當時爲了救回顧還卿,被闕姓婦人逼的刺了自己一劍。
當初,顧還卿只以爲這裡是哪個豪門貴胄的別莊,但姬十二查到,原來這處別苑乃是老西羽侯所置辦的產業,因地處偏遠,不方便來行,遂只當做避暑山莊來用。
後來,皇甫弘和慕聽濤請纓去戰北蒼時,處理了一部份舊產業,將此別苑賣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商賈趙錢。
那時,顧還卿便懷疑龍氏父子和闕奶孃有關係,只是闕奶孃死的突然,沒有什麼證據,再後來龍氏父子逃到洛國,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最近,姬十二和謝輕衣在抓龍弘,幾次都讓他僥倖逃脫,顧還卿便琢磨起這座別苑。
讓甲甲一探,果然如此。
姬十二握了顧還卿的手,眯眼眺着那座綠意蔥籠的山莊,漆黑如墨的瞳仁裡冷光幽幽:“如此說來,龍氏父子只怕和花非花一直有聯繫,闕奶孃可是雲蘿老妖婆的人,或許……”
“或許,這兩父子中就有花非花?”顧還卿側首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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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婆婆生日,給婆婆熱鬧了一天,連着又是十五,家裡又忙碌了一天,不過全家都很愉快,圍在一起聊天快聊到天亮,仍覺意猶未盡。
所以軒娘又偷懶了兩天,馬上接着加油,絕不偷懶!以後還會有一些未刪節發放,小船戲。
仍是舊話重提,望姑娘們多多支持軒娘,你們的支持就是軒孃的動力!麼麼噠,永遠愛你們的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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