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離開林菀白住的單元樓,直接坐車回到了家裡。
“老爺在嗎?”
姜慧脫下外套遞給門口恭候的傭人,傭人答了一聲“老爺在書房”,姜慧便徑直朝二樓的書房走去。剛上樓梯,正好看見威廉一身西裝筆挺地從樓上下來。
“媽,回來了。”威廉上前給了姜慧一個大大的擁抱。
姜慧替他理了理西裝的領子,一臉慈祥的關愛,“這段時間你總是忙進忙出,媽一天也和你說不上幾句話,你到底在忙什麼呢?要是太累了,我去和你爸爸說說,別總是什麼事都讓你去做。你是他兒子,又不是他的員工。”
“媽,我現在是爸的秘書,這些都是我該做的,我不累。”
“不累就好,得勞逸結合,懂不懂?”姜慧和藹地理着威廉的烏髮,眸中帶笑。
威廉點了點頭,在姜慧臉上一個輕吻,“媽,我先走了,約了雷銘見面。”
“等等。”姜慧叫住了威廉,“你爸最近是不是想要和雷銘合作?”
“嗯,凱盛集團是深海市實力最好的。”
“你爸,是不是很看好雷銘?”
“是啊。”
姜慧點了點頭,“去吧,忙你的,幫我給雷銘問個好。有機會請他來家裡吃飯,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親自感謝。務必,把我的話帶到。”
“好。”
威廉應了一聲,一直目送姜慧走遠才轉身,這是他們家的規矩。
他們家有很多規矩,條條框框,從祖上那輩傳下來,很看重禮節。
威廉見姜慧走遠後,收斂了臉上的柔和,如果能看見風的形狀,吹過他冷峻如刀刻般的臉,都會碎掉。他微微挑起眼眉,轉身朝大門走去。在姜慧面前還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兒子,轉眼,出了這道門,威廉的臉上就掛上了陰狠詭譎的笑意。
不過,人只能看見眼前的世界,所以,姜慧並不知道在她離開後的事情。
她站在丹尼爾的書房外,敲了敲門,丹尼爾應了一聲,姜慧纔開門進去。
“夫人回來了,今天的下午茶好喝嗎?”
丹尼爾合上了手裡的文件,起身繞過書桌走去。
姜慧莞爾一笑坐在沙發上,望着走來的丹尼爾,如是說道:“今天我沒去和姐妹們喝下午茶。”
“哦。”丹尼爾坐在她身邊,緊緊捧着她的手,“那夫人做什麼去了?”
“我去見了菀菀。”
丹尼爾臉色劇變,剛纔還是體貼柔情的老公,現在就成了勃然大怒的嚴父,臉色都變得和豬肝差不多,“你去見那丫頭做什麼?她想要回家,自己會回來。”
“我去見她,當然有我的用意。”
姜慧意味深長的一笑,將自己親眼看見雷銘從林菀白房間裡出來,周圍鄰居說雷銘在那裡住了一夜的事情,都告訴了丹尼爾。他們家很傳統,素來反對同居,反對婚前有夫妻之實,如今林菀白和雷銘有了這些閒言碎語,丹尼爾氣得滿臉漲紅。
“這個丫頭!這幾年沒看着她,誰知道她還幹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丹尼爾大怒,“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這樣不了了之!如果穿出去,豈不是敗壞我們家聲譽?那丫頭現在在哪裡?立刻給我押回來!”
“老爺……老爺息怒。”姜慧趕緊平復着丹尼爾的情緒,“這件事未必是壞事。聽我慢慢說,你消消氣兒。這次,我反而覺得是個機會。”
“什麼機會?”
“老爺也知道,我一直都在爲菀菀物色好人家。相貌、學識、能力和家境一樣都不可少,一樣都不可弱,從菀菀還小的時候我就在觀察,她身邊竟然沒有一個能滿足我要求的男孩子。這些年我也找了不少,偏又都差強人意。這次不一樣了,在年會上看見雷銘,我可是一眼相中了他。”
丹尼爾臉色緩緩舒展,“嗯,雷銘是個很優秀的人。”
“他不僅長得英俊帥氣,還把凱盛集團的業務打理得這麼好,再加上他在停車場救過我,見義勇爲這種事,現在的人可不多了。老爺,這樣打着燈籠都不好找的人,偏叫我們遇上了,還不是我們的緣分?菀菀和他結婚以後,凱盛集團可就算是我們自家的產業了,以後我們想要在深海市怎麼發展都不再畏首畏尾了。”
丹尼爾點了點頭,從商業角度來講,和雷銘聯姻的確是件大喜事。
“不過,夫人,那丫頭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總愛和我們唱反調……”
“這次不一樣了。”
“哦?”
“他們已經過過一夜,菀菀的秉性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她喜歡的,可沒人能佔她的便宜。”姜慧笑得妖豔,“而且,當我提到雷銘的時候,菀菀的神色我看得出來,她很愛那個男人。我是過來人,錯不了的。如果老爺在場,都能看見菀菀提到雷銘時,雙眼雪亮雪亮的樣子。”
“好!我立馬和雷銘說!”
“別,老爺。這種事,還是我出面的好,老爺只當不知道。”
姜慧拍了拍丹尼爾的胸口,兩人相視一笑,已是心有靈犀。
“不過,菀菀在這裡的事情,你還是不要告訴威廉。”
“老爺放心,我心裡有數。”
一陣微風吹過,夾雜着窗外淡雅的桃花清香。
似乎,是愛情的味道。
似乎,又什麼味道都不是。
……
……
入夜,雷銘和威廉見面後,回到公寓。
剛開門,看見客廳裡微弱的燈光,雷銘便知道,錢小沫還在等他。
雷銘換了鞋進來,看見錢小沫側躺在沙發上,手裡還握着遙控器,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雷銘蹲在她身邊,正打算將她抱進臥室的時候,錢小沫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
“雷銘……你……你回來了……”
“爲什麼不去牀上睡?”
錢小沫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嗯,我有件事情和你說。”
雷銘坐在她身邊,拿着遙控器關了電視,客廳裡一下子更加安靜。
“說吧,什麼事?”
錢小沫猶豫了片刻,明明已經對着鏡子聯繫了好幾十次,明明已經想好了各種版本的說辭,可是真當她面對雷銘要開口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說。
“怎麼了?”雷銘見錢小沫欲言又止的模樣,眉頭也越皺越緊。
錢小沫知道自己再拖下去只會越發不能開口,索性深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忽然一口氣說道:“林菀白說她喜歡你。”
話音落地,錢小沫才呼出一口氣。
可是寂靜的客廳裡一下子變得令人窒息的死寂,好像空氣都瞬間凝固。
錢小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看向雷銘,她知道雷銘現在正用什麼眼神在看着自己。
“你說什麼?”
錢小沫實在不想把那句話再說一遍,咬着嘴角,忸怩着背對着雷銘。
雷銘收回了視線,起身,呢喃道:“該去睡覺了。”
錢小沫怔怔地聽見身後傳來雷銘離開的腳步聲,猛地轉過身來趴在沙發背上望着他的背影,“這樣你就走了?你……你不表示什麼?”
“你想要我表示什麼?”雷銘停下來看着她。
錢小沫滿臉紅潤,尷尬地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至少表示拒絕或者接受的話啊,聽見有人表白,難道不該給一個答案嗎?
錢小沫嘟着嘴,滿舌尖的話都不能說出來。
雷銘收回眼眸,繼續朝自己的臥室走去,“快回房間睡覺,別在這裡胡思亂想。”
話音落地,雷銘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錢小沫悻悻然地跌坐在沙發裡,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什麼意思啊?枉費我爲了這個問題鬱悶了這麼久,那傢伙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什麼啊……”
錢小沫撇着嘴,關了燈,自己回了自己的臥室,倒頭就睡。
可翻來翻去,她真的睡不着。
雷銘的態度,似乎模棱兩可。又像是接受,又像是拒絕,他到底在想什麼呢?
窗外朦朧的月色照亮了錢小沫的臉,她越想越精神,毫無睡意。
她扭頭看向衣櫃的方向,隔着這堵牆的那一頭,就是雷銘的臥室。
錢小沫暗自發呆,明知是徒勞還是按捺不住的琢磨雷銘的意思。
其實,雷銘覺得自己表達得很清楚,那就是毫不在乎,毫不關心,自然連回答的必要都沒有。他回到臥室,脫了衣服,進了浴室洗漱,完完全全沒有在想錢小沫剛纔說的關於林菀白的事情。這對他來說,就像拂過楊柳的春風,不用上心。
但很顯然,雷銘沒有意識到女生的心理特點,也不知道,錢小沫現在心裡的煩惱比她開口說出這件事之前,更加煩惱憋屈了。
雷銘從浴室裡出來,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袍,縈繞着騰騰的熱水汽,牀頭櫃上的手機恰好這個時候響了。雷銘走過去,看了眼手機屏幕,微微蹙眉,這個點來這一通電話,看來並非好事,不過,雷銘還是不假思索地接通了電話。
“乾媽。”
“情況緊急,老地方等你。”
言簡意賅,雷銘的聽筒裡只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雷銘只得重新換上衣服,杜建萍什麼時候從前線回來的,他並不知道,這麼晚約他見面爲了什麼,雷銘更不知道。他迅速地換好衣服後,出了臥室,有意放輕腳步,卻還是讓錢小沫捕捉到了。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瞪圓了眼睛看着雷銘臥室的方向。
這麼晚了,雷銘去哪裡?
錢小沫剛要下牀的時候,就聽見玄關傳來關門的聲音。
雷銘出門了?
錢小沫急急忙忙下牀,拖鞋都來不及穿,一路趕到客廳,啪嗒一聲開了燈。客廳燈火通明,不見有雷銘。錢小沫走向玄關,灰色的拖鞋還在,雷銘的皮鞋卻不在了。
他果然走了。
可是這麼晚了,雷銘又去哪裡,見誰?
錢小沫心思不安,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正好能看見雷銘銀色跑車的尾燈遠去。
難道,是去見林菀白?
因爲自己剛纔和他說的話嗎?
想起雷銘已經簽過名的離婚協議書,錢小沫兀自發呆地杵在那裡。
雷銘一心想要和她離婚,自然會再愛上別人。
也許,這個別人正好是林菀白。
也許,林菀白早知道了自己和雷銘的關係,只是想要逼迫自己放手。
也許,雷銘現在去找林菀白,就是想要表明心跡。
也許……
錢小沫滿腹消極負面的思想,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夜涼如水,她卻心寒似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