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了?!
錢小沫難以置信地注視着李千雅,她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昏迷了一個星期?
難怪她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雙腿麻木到了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
錢小沫垂下眼瞼,兩滴淚水沿着她的睫毛“啪”的一聲摔碎在她的手背上。
只要一想到雷銘那十天受到的非人待遇,錢小沫忍不住就要落淚。誰也不知道雷銘是怎麼熬過來的,誰也不知道現在、日後又會對雷銘造成什麼影響。錢小沫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在心裡替雷銘祈禱着。
李千雅想要安慰她,可錢小沫如此神色黯然的樣子,一時間李千雅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自己哪怕說得舌頭都斷了去安慰錢小沫,都不如雷銘實實在在站在她面前有效果。
“小沫……”
李千雅剛開口,這時候,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沒得李千雅和錢小沫反應過來,大步流星走來的人已經質問道:“我需要你詳細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杜建萍一身軍裝,氣宇軒昂地站在了錢小沫的面前。
李千雅站起來趕緊攔住她,抗衡道:“小沫剛剛醒,狀態還不穩定,根本沒辦法回答你!再說了,你讓小沫帶着你們軍方秘密製造的新式監視器,所有畫面你都從監視器上面採集到了,你還想要小沫對你說什麼?杜夫人,小沫只是一個無辜的人,她並不是你的下屬!”
“是,監視器沒有被奎因的人查出來,所有的畫面都沒有損失。但是,我不能就此妄下斷論來指揮我的下一步行動,我需要參考錢小沫彙報的消息,這纔是最全面的。”杜建萍的目光冷漠地掠過了李千雅的肩頭。
錢小沫對上了杜建萍的目光,抿了抿雙脣,輕輕拽了拽李千雅的衣角,表示自己現在回答杜建萍的提問並沒有什麼問題。李千雅這才側開身子,杜建萍立刻連珠帶炮地問了一串很細緻的問題,錢小沫有些能回答,有些不能回答,但杜建萍讓錢小沫畫出基地地圖的時候,錢小沫搖頭,“我被蒙着眼睛,我什麼都不知道。”
“任何東西都沒有記住?”杜建萍很不耐煩。
要知道,她現在準備摧毀的下一座基地,就是奎因關押雷銘的基地。這處基地,和之前杜建萍摧毀的四座基地不一樣,完全沒有任何資料在她手上。
所以杜建萍需要錢小沫能給她詳細到不能再詳細的資料,最好是佈局地圖,但很可惜,錢小沫並不是專業的軍人,她沒有受過訓練,這方面也比較遲鈍,加上她擔心着急着雷銘,根本沒心思去注意那麼多細節。錢小沫的腦海裡便只有雷銘的模樣,哪裡還記得其他的。
“你……”
“小沫需要休息了!”
李千雅見杜建萍的臉色不好,知道杜建萍又要發火了,急忙打斷了她的話。
杜建萍瞪了李千雅一眼,還沒開口,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杜建萍都沒有看屏幕一眼,徑直接通了電話,“喂……嗯,火災的資料你傳到我郵箱……對……”
杜建萍一面壓低聲音一面離開了,李千雅趕緊在她身後關上了門。
錢小沫聽見“火災”兩個字心裡十分敏感,加上杜建萍的臉色不怎麼好,能讓杜建萍着急不耐煩的事情肯定是很麻煩很着急的事情。錢小沫急忙叫了聲李千雅的名字,問道:“剛剛杜夫人說的火災,是什麼情況?”
“就是……”李千雅害怕錢小沫承受不了,猶豫了好久,才說道,“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激動!”
李千雅這樣一說,錢小沫心裡更是沒底了。
“就是,那天晚上,我們救了你和雷銘回來,就收到了消息,說是……是公館發生了火災,等消防隊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開完全不受控制。這場大火一直燒到了第二天晚上才終於熄滅……警方調查的原因,好像是天然氣泄漏引起的爆炸,是場意外。”
頓時,錢小沫的腦袋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爆炸?就在那晚?
錢小沫一把抓住李千雅的手,“那死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
“我看新聞說,人員損失不大,當時公館裡只有兩個人,僕人好像都被打發出去了。所以是一死一傷,不過,受傷的那個人皮膚大面積燒傷,現在還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沒有脫離危險期。媒體拍了照片,那個人被紗布纏繞得像是木乃伊似的,多可憐啊……”
一死一傷?
錢小沫疑惑地蹙了蹙眉,公館裡分明有那麼多人,發生意外爆炸怎麼可能只有一死一傷?意外……意外……一道亮光忽然閃過錢小沫的腦海,對,這不是意外!是人爲,那些黑衣人事前已經撤離,只留下簡念和連榮麟兩個人在公館,所以纔會一死一傷。
但,死的是誰,傷的又是誰?
“確認那兩個人的身份了嗎?”
“警方應該確認了吧,但是媒體還沒有公佈。”
錢小沫那顆心越揪越痛,不管是誰,簡念和連榮麟兩個人中註定有一個人死了。
她身子一軟,重重地靠在身後的枕頭上。
錢小沫還記得,在公館的那晚——
連榮麟說,“能和自己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真的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事情了。”
他還說,“當年沒有辦法向你親口道歉,是我沒有這個膽量,是我太懦弱……現在再對你說,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但是,將來你知道原因後,請你不要忘記,我曾經鼓足勇氣走到你的面前,向你親口說過抱歉。雖然這一聲道歉不足以彌補你,雖然你依舊會永遠恨我,但……事已至此,我已經別無他法了。”
還有簡念,他和夏沁的故事,夏沁已經懷了孩子,簡念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孩子怎麼辦?簡念是如此想要保護夏沁,想要夏沁跟着連榮麟去美國。可是到頭來,事情發生得太快,老天爺怎麼能這麼早奪走他們想要重新開始的希望?
一個人死了,一個人還在危險期,爲什麼一定要讓他們面臨這樣的後果?
難道,這就是給他們的報應嗎?
錢小沫咬着牙,雙手揪着被子,甚至都能聽見她骨節在響。
但是,現在的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又能幫他們什麼呢?
錢小沫好恨自己,爲什麼每次她都什麼都做不了?
爲什麼……她總是一無是處……
錢小沫皺着眉頭,簌簌而落的眼淚比夏季的暴雨還要急,手裡的被子已經扭曲成了一團。
李千雅看着她發怒落淚的樣子,心裡也開始擔憂起來。
“千雅。”
“是,我在。”
“你把公館火災的新聞報道收集起來,我要看。”
“好,我再陪陪你,晚些時候整理好了給你。”
說完話,錢小沫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沉默裡。
李千雅變着花樣,不住地說着其他話題想要岔開錢小沫的念頭。但是錢小沫根本沒有聽她說什麼,直到房門被推開,柯浩瀚走了進來。
“醫生檢查完了嗎?”李千雅問道。
錢小沫的思緒這才被拉了回來,猛地坐直了身子望着柯浩瀚,“我可以見看雷銘了嗎?”
“那個……醫生檢查完了,雷銘就睡着了,醫生說不方便打擾了。”
柯浩瀚撓着後腦勺,神色略顯得尷尬,錢小沫臉上的期待立刻煙消雲散。
“不着急啊,小沫,你休息好了再去看望雷銘,也好讓他不要那麼擔心你啊!”
李千雅急忙打着圓場,錢小沫抿着嘴脣,後背又靠了下去,什麼話都沒說。
她可是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要和雷銘說啊!
她要爲她過去的所作所爲趕到抱歉,想要及時彌補自己對雷銘造成的傷害。
她實在不想和簡念、連榮麟一樣,來不及將愛說出口,就留下遺憾永遠告別。
這麼多話梗在錢小沫的心頭實在難受,她只恨不得現在就像只小鳥似的飛到雷銘身邊,然後依偎在他的懷裡,告訴他,自己究竟有多麼思念他,有多麼愛他!錢小沫已經決定了,再也不隱藏自己對雷銘的感覺,她愛他,是的,就是愛他,愛他啊!
李千雅又陪了錢小沫一會兒,纔跟着柯浩瀚一塊兒走了出來。
關上臥室的門,李千雅抓着柯浩瀚的胳膊死死一擰,低聲追問道:“雷銘還是不見小沫?”
柯浩瀚被扭得疼,只能捂着自己的胳膊點着頭。
李千雅氣不過,暗自咒罵着雷銘大步就要趕過去,幸好柯浩瀚一把攔住了她。
“你幹什麼去?”
“我要去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小沫爲了他出生入死,他卻一而再再而三拒絕來見小沫!還叮囑我們,不準讓小沫去見他,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你說!”
“我……”柯浩瀚急得也是無可奈何,鬆了手,“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雷銘現在的樣子你也看見了,瘦的來只剩下皮包骨了,整日裡沉默寡言,陰沉着臉,時不時還自言自語像個神經病一樣……你說說,這個樣子的雷銘,怎麼能讓錢小沫看見?雷銘不願見小沫,不想讓小沫去見他,就是不想要小沫擔心着急!你也知道,小沫爲了雷銘出生入死,如果看見雷銘現在這個樣子,小沫還不哭死了?”
李千雅哼哼着沒有多說什麼,只不甘心地說道:“最好如此!”
話音未落地,李千雅便氣沖沖地下了樓,柯浩瀚趕緊跟在身後哄着她。
十多分鐘後,李千雅和柯浩瀚搬着電腦和家用打印機回到了錢小沫的房間。李千雅擺弄着電腦搜索公館火災的新聞,柯浩瀚又來回了兩次,抱着厚厚一沓報紙和雜誌,上面都有錢小沫想要看的關於火災的資料。
三個人一直忙到了晚上,媒體報道出來的消息少之又少,看圖片也看不出來在重症監護室裡的那人到底是誰。錢小沫看着屍體從公館裡擡出來,幾滴淚水很快浸溼了那頁雜誌。李千雅和柯浩瀚相視一眼,只是嘆氣。
這樣的日子,一過又是一個星期,事發後半個月已經過去了,警方依舊沒有公佈死者和傷者的身份,而在雷銘異常執拗的堅持下,他和錢小沫也始終沒能見上面。而這七天的晚上,錢小沫都睡得不踏實,如果不是依靠藥物,錢小沫根本睡不着。
終於,她也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