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會不記得你呢?”錢小沫勉強笑了笑,從李千雅身後走了出來。
姜宸熙尷尬地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笑道:“我就是想要嚇你一跳,沒想到卻……”
“你沒聽說過,人嚇人,嚇死人的嗎?”
李千雅白了姜宸熙一眼,蹲下身去將塑料袋撿起來。錢小沫也蹲在一旁,幫忙將散落出來的東西裝回了袋子。姜宸熙看着她們,急忙將她們手中的袋子搶了過來,“你們要去哪裡?我幫你們拎過去。”
“不用……”
“好啊!”
李千雅立刻打斷了錢小沫的話,將手裡的東西全部塞給了姜宸熙,毫不客氣。
姜宸熙倒也並不介意,笑呵呵地接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看着錢小沫,一直跟在她們身後。
“喂,錢小沫,爲什麼你會來這裡啊?”
“我家人在這裡。”錢小沫淡淡地回答着,並不願意多說什麼。
姜宸熙卻看不出來錢小沫的臉色,依舊眉開眼笑地回道:“還真是巧了,我家人也在這裡,我正準備打算回家,就遇見了你們。你的身體好些了嗎?那天我挺擔心你的,想去看看你的時候,看見你被人抱出來上了車……”
“啊哈!所以那天那個人是你?”李千雅恍然大悟。
那天錢小沫在家裡受凍了一夜,李千雅帶她回家的時候,在小區裡,一個男人撲了上來,攔着李千雅他們不準帶走錢小沫。原來,那天的這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姜宸熙?!
姜宸熙看向李千雅,也終於想了起來,“啊!是你是你……我那天是擔心你是壞人,怕你對小沫不利啊!你想,她昏迷不醒被你們擡出來,是很容易讓人懷疑啊!”
“看來……你和小沫很熟啊?你很關心她!”李千雅狡黠地眨着睫毛看向錢小沫,眉飛色舞的模樣像是聽見了一個好聽的校園八卦。
姜宸熙不等錢小沫回答,立馬回道:“錢小沫是小區的業主,我是小區的工作人員,我們就是這樣認識的。保護小區業主的安全,是我們的職責啊!”
“你對每一個小區業主都這麼關心?”李千雅打趣着眨巴着眼睛,卻根本沒看他一眼。
姜宸熙看了眼錢小沫,他知道錢小沫已經結了婚,害怕李千雅這樣開玩笑會讓錢小沫不願意搭理他。但姜宸熙又害怕,如果自己說對別人也一樣的好,會傷了錢小沫的心。所以姜宸熙急得不知道如何解釋的好。反倒是錢小沫面不改色,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
“小區的工作人員當然對小區的每一個業主都關心。”錢小沫輕描淡寫地說着,然後轉身面對姜宸熙,接過了他手裡提着的東西,又說道,“謝謝你。”
“……不……不客氣……”
姜宸熙倒還有片刻的沒有回過神來,只眺望着錢小沫和李千雅走遠的背影。莫名的,不知道爲什麼,錢小沫這樣說,反倒他自己的心裡還很不舒服。因爲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並非對每一個小區的業主都好,他只是忍不住想要對錢小沫好而已。
“算了吧,姜宸熙,想什麼呢?”
他挖苦的自嘲着,一直目送着錢小沫和李千雅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他才轉身離開。
錢小沫和李千雅則拎着東西站在一扇硃紅色的大門前,摁了很久的門鈴,都沒人來應門。
“會不會出去了,不在家啊?”李千雅扭頭看向錢小沫。
錢小沫很肯定地回道:“不會的,家姐還在這裡,爸媽肯定會留一個人在家裡的。”
說着,錢小沫又去摁門鈴,結果剛剛擡手,門就應聲開了。
門後的錢媽喜出望外地看着錢小沫,趕緊幫忙拎着東西,“你說你,每次來都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啊?上回買的都還多着呢……快進屋,外面冷着呢,小心凍壞了身子……快快快……老伴兒啊,小沫來了啊!”
錢媽一面側着身子讓錢小沫和李千雅進屋,一面衝屋子裡吆喝着。
錢小沫將東西放在門口的鞋櫃上面,摘掉了圍巾和帽子,說道:“東西都是女兒的一點心意而已。爸媽吃不完用不完的,可以分給這裡的朋友和醫生護士一些,大家都幫忙照顧你們,我還是應該有所表示的……女兒,畢竟太遠了,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們身邊……”
“在說什麼胡話呢?只要你身體健康,開心快樂,就是我們的福氣了!”
母女二人說話間,便相繼走進了客廳。錢爸坐着輪椅趕了過來,噓寒問暖,只說錢小沫瘦了許多,叮囑錢小沫吃好喝好睡好,錢小沫也一一點頭應下,十分乖巧懂事。
“這就是你們的小女兒吧?”
錢爸身後的沙發上有人一面說着一面站了起來,錢小沫這才注意到還有人在這裡。
“是的,這就是我的小女兒,小沫。”錢媽笑臉盈盈地介紹道,“小沫,這是前段時間剛搬來的榮老先生,就在我們的隔壁,你叫榮爺爺就是了。”
“榮……老爺爺?”
錢小沫剛剛開口,目光對上了“榮耀華”的眼神,她立刻就將這個人認了出來。
這位“榮爺爺”,不就是前段時間,錢小沫在醫院門口救的那位被車撞的老人嗎?後來錢小沫和雷銘去看望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不在醫院了,竟然沒有想到會在療養院,會在錢爸錢媽這裡再度遇見。
“……我們見過面?”
“榮耀華”裝作不認識的樣子,拄着柺杖站在錢小沫的面前。
錢小沫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她記得很清楚,那位老人是殘疾的,可爲什麼現在他又能站在自己面前?難道真的是自己認錯人了?可是,錢小沫一直記得他的樣子,尤其是那道比獵豹還要犀利的目光,和比寒冰還要冷冽的嗓音,錢小沫想忘也忘不掉。
“啊……是的,我記起來,你是當初救過我的女生。”
錢小沫這才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上前道:“老爺爺還記得我……可第二天我去看您,您怎麼出院了呢?又怎麼會到了療養院,還有您的……腿……”
“我是轉院過來的,院長給我安了假肢,現在勉強還能走幾步。”“榮耀華”說着,便杵着柺杖勉強踱了幾步,再擡眸看向錢小沫,“沒想到,還會在這裡遇見你。是個不錯的姑娘啊!”
“這是怎樣的故事啊?”錢媽來了興致。
錢小沫便言簡意賅的,將故事從頭到尾地講給了錢爸錢媽聽,時間倒也打發得快了。
沒過多久,“榮耀華”站了起來,執意要走了,誰也留不住。錢媽讓他拿些營養品過去,他也不肯,便走了。
“真是個執拗的老頭。”李千雅一邊喃喃自語着。
錢媽嘆了口氣,“他也不容易。兒子不管他,想要送他去精神病院,好在他的孫子將他轉院到了這裡,現在纔算安定下來。小沫啊,怎麼就你們兩個?雷銘呢?”
“媽,我去看看家姐。”說着,錢小沫便進了臥室關上了門,沒有任何交代。
錢媽可納悶了,“怎麼提起雷銘,她躲得這麼快?”
話音落地,錢媽和錢爸同時齊刷刷地看向李千雅,李千雅只覺得後脊樑骨一陣陰冷,瑟瑟地轉過身來,手裡拿着瓜子嗑在嘴邊。她頓時被錢媽錢爸這小眼神嚇得,一動不敢動,只尷尬地苦笑了兩聲,用手擋着臉扭過頭來,無奈地自言自語道:“錢小沫啊錢小沫,你給我挖的什麼坑啊……”
門外。
“榮耀華”拄着柺杖緩緩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兩間屋子的距離也不過五步之內,但對他而言,使用假肢還是不怎麼協調,五步的距離他或許也要走上好幾十步。但“榮耀華”就這樣撐着站在了自己屋子前,緩緩掏出鑰匙開了門,老態龍鍾的模樣都讓人想要關懷他。
可是,當門關上的剎那,“榮耀華”的慈眉善目立刻變成了橫眉豎眼,坐在客廳裡擺弄着儀器的黑影立刻迎了上來,攙扶着他坐在了門口的輪椅上,“東家,以後我還是派人來伺候您吧?您一個人在這裡,我實在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奎因卸掉了“榮耀華”這個虛假的身份,就連聲音和語氣都迥然不同,每一個字都無形中帶有壓力,讓人不得不聽從而不敢反抗,“榮耀華的家境貧困,兒子不孝,孫子在讀書,哪裡有錢請保姆?”
“我明白了,東家。不過,您在這裡蹲點這麼久,錢小沫才現身,接下來的行動……”
“我自有安排。現在,他們在談些什麼?”
黑影立刻拔掉了剛剛搗鼓的那臺儀器的耳機,聲音立刻公放了出來——
“……你去把這些營養品送給榮老先生……”是錢媽的聲音。
原來奎因老早就在錢爸錢媽房中安裝了竊聽器,錢小沫卻渾渾噩噩什麼都不知道,而她更不知道奎因的真實身份,不知道他已經接近錢媽錢爸到了哪一種地步,不知道他究竟從錢爸錢媽口中套出了多少消息來,錢小沫還答應錢媽來送營養品。
奎因瞥了眼黑影,黑影立刻知趣地站了起來,微微頷首,便如遁形似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其實,錢媽讓錢小沫來送營養品也不過是個託詞,就是想要錢小沫來客廳說說她和雷銘的事情。儘管李千雅已經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錢媽錢爸都不相信雷銘是這樣的人,也就始終勸說着錢小沫,錢小沫拎着營養品根本是進退兩難。
磨蹭了老半天,錢小沫才終於被放出來,但她手裡並沒有拿着營養品。
她只是想要,獨自待着。
錢小沫就搞不懂了,爲什麼他們都選擇相信雷銘,而不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