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賓別區裡,一片銀裝素裹。
白雪皚皚的大樹上掛滿了璀璨的霓虹小彩燈,點綴着小區裡幽幽長長的小路。在小區中央的綠化帶上還有一棵碩大的聖誕樹,上面纏繞着五顏六色的綵帶,掛着金色、藍色、白色和紅色的小綵球,還有許多小聖誕老人和麋鹿雪橇車的裝飾品。
在聖誕樹樹頂上,還點綴着一顆最亮眼最明媚的金色五角星。只要走入小區,遠遠地就能看見這棵若隱若現的聖誕樹,裝飾得精緻又夢幻。樹根底下還堆着裝飾用的禮品盒,大小不一,錯落有致,吸引了許多家長帶着小孩合照留影。
整個小區裡,都是歡聲笑語一片。
站在客廳窗前的李千雅卻煩躁不安地皺起了眉頭,雙手抱肩看向身後的僕人,吩咐道:“將東邊房間的門窗全部關上,不要打擾了錢小姐休息。”
“是的,夫人。”
這邊僕人剛剛要退下,那邊一直伺候錢小沫的女傭便急急忙忙跑來了。
“夫人……錢小姐,她……她……”女傭急得是話也說不清楚。
“別吞吞吐吐!一口氣把話給我說完!”李千雅鬆開了雙臂,大步朝那人走去。
女傭深吸了口氣才緩了過來,“她醒了!”
李千雅陰沉嚴肅的臉上立刻綻放開了笑意,迫不及待地衝向臥室,大喊着錢小沫的名字推門而入,“小沫!小沫……”
李千雅滿心期待地上前握住了錢小沫的手,可錢小沫始終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李千雅一眼。李千雅轉身吩咐女傭再去叫醫生過來,然後身後探了探錢小沫額頭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醫生說過一旦發燒就難辦了。
李千雅終於鬆了口氣,“小沫啊,你可嚇死我了,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要這樣折騰自己?”
錢小沫始終空洞乏力地盯着天花板,沒有回答李千雅。
“小沫?小沫?”李千雅看着她這個樣子,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一面喚着錢小沫,一面用手推了推她,可錢小沫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小沫!我求求你不要嚇我啊!醫生呢?醫生還要多久?小沫……”
李千雅急得都哭了,卻只能用手捂着嘴。
“再這樣下去……你會吃不消的啊……”李千雅抽泣哽咽着,看着錢小沫這樣子竟然比她自己當年出事還要難過。
可是錢小沫就是沒有任何反應,像木乃伊一樣躺在被窩裡,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好在醫生趕來的速度很快,一番檢查後確定錢小沫的身體機能並沒有任何問題。
“可爲什麼她會這個樣子呢?”李千雅擔心地搓着手,心急火燎又不知所措。
醫生收拾好自己的急救箱,呢喃道:“病人出現這種情況,很多可能是心理元素。比如病人遭遇了什麼事故或者是什麼打擊,這方面的話,我建議還是請心理醫生過來比較好。”
“遭遇了打擊?”李千雅咀嚼着。
醫生將一瓶藥遞給了李千雅,補充道:“這藥能幫助病人安神靜氣,但治標不治本。心病還須心藥醫,最好找到病人的癥結之處,自然就康復了。在這期間,病人絕對不能再受任何打擊和情緒上的激烈起伏。”
李千雅接過藥點了點頭,和昨天的醫生叮囑得差不多,看來,錢小沫真的是心病了。
送走了醫生,房間裡再度剩下好閨蜜兩人。
李千雅這個時候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很多事情,別人不想說,是永遠問不出來的。
她只能輕嘆了口氣,無奈地也在錢小沫身邊躺下,兩個人蓋着被子都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小沫啊,我發現我們結婚後,很久沒有這樣睡在一起了。恍惚間,又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旦我考試沒考好,或者在學校挨批了,我總是跑來和你睡在一起,你每次都說我不聽話,但你每次都捨不得把我趕出去。”李千雅雙手伸在被子外,交叉着放在腹部,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個時候真的是無憂無慮啊,只要努努力,就會有回報。不會像現在,所有的努力有時候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只可惜時間真的不能倒流,否則我真的好想回去,好想永遠都長不大……”
錢小沫依舊茫然地瞪着天花板,她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就算能回去也回不去了。
“……還記得,一開始我誤會浩瀚在外面有女人的時候,我也和你現在一樣。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也能感覺到你發生了一些事情……”
李千雅偏過頭來看着錢小沫,直到這個時候,錢小沫的眼眸纔像突然地震似的,閃爍着。
李千雅看着她眼神的變化,越發能肯定心裡的猜疑了,又說了些自己當初如何重新站起來,如何和柯浩瀚愛得如火如荼。聊了很久,也始終只是她一個人在說話而已。但是有一點李千雅能夠肯定,錢小沫至少是在聽的。
“……啊,不知不覺已經聊了這麼久了……”李千雅看了眼時間,側翻身起來,用胳膊肘撐在牀上,手心託着自己的頭,看着錢小沫笑了笑,“想吃什麼,我讓僕人做。”
錢小沫緩緩閉上了眼睛,什麼話都沒說。
李千雅的眸中一陣暗淡,努力維持着臉上逐漸僵硬的笑意,穩住聲音裡的顫抖,說道:“你以前告訴我的,食物是人的能量來源,更是快樂知足的來源。你以前一不開心的時候,只要吃了東西立馬就好了……尤其是甜點!不如,先來點甜點吧!”
說着,李千雅翻身下牀,剛剛穿好拖鞋,就聽見錢小沫說道:“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話音落地,李千雅的動作愣住了。
她僵硬地回過頭來看向錢小沫,錢小沫躺在牀上紋絲不動,閉着雙眸面無表情。
李千雅有剎那間的恍惚,好像錢小沫是一朵隨時會飄散的白雲,被風吹一吹,碎成一片一片雪白的雲花落在雪花裡,像落花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夫人。”臥室門外的女傭叩了叩門,打斷了李千雅的思緒。
她眨了眨眼睛抿着紅脣走上去拉開了門,微微低語道:“怎麼了?”
女傭恭敬地頷首將一張邀請卡遞了上去,“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的。”
李千雅接過邀請卡掃了一眼,不用看也知道是柯家的集團差人送來的聖誕舞會邀請卡。
“我知道了,你們可以準備晚飯送上來,我和錢小姐都在這裡用餐。”
女傭又知趣地退走了。
李千雅拿着邀請卡轉身走向錢小沫,沒多說什麼就將邀請卡扔在了牀頭櫃。
她暗暗思量着,商會的聖誕晚會雷銘肯定會出席,到時候雷銘也無處可躲,正是李千雅質問雷銘把事情搞清楚的時候。她就不信了,雷銘真的一無所知。
李千雅咬着嘴脣沉吟着,現在細細想想——昨天晚上雷銘一口狡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然後急匆匆的要趕來接走錢小沫,可到頭來,家裡的管家不是說了,雷銘根本沒有來過——所以,那小子從頭到尾說的話都不能相信!
“聖誕舞會上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李千雅暗自呢喃出聲,都忘記錢小沫還在這裡一樣。
這時門外的女傭又喚了李千雅一聲,李千雅怕吵着了錢小沫,便出了臥室。
臥室的門關上,牀上的錢小沫便睜開了眼睛,空洞的眸子這一刻卻是煥發生機。
她用胳膊肘撐着自己,試了好幾次,才虛弱地坐了起來。
錢小沫顫抖着伸出手拿起了牀頭櫃上的邀請卡,緩緩打開,一字一頓地看得格外仔細。
好像,空洞的大腦這一刻終於運轉了起來,她瞪圓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
錢小沫微微咧了咧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顯得她更加有氣無力。
她長嘆了一聲,背靠在身後的枕頭上,手臂隨意地搭在牀上,邀請卡就在她手心裡緊緊握着,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這張卡片,濃密的睫毛也掩飾不了她此刻炯炯有神的目光,再也不似剛纔那般空洞又虛無,好像,靈魂又回來了。
此刻,李千雅正在客廳交代事情。
她爲自己設計了一款聖誕晚會的禮服,但還有些瑕疵,她正在和裁縫師傅溝通。
“好美的禮服。”
樓上忽然傳來了錢小沫的聲音,李千雅趕緊擡起頭來,瞠目結舌,急忙提着自己身上還在修改的禮服的裙襬迎了上去,“小沫?你怎麼下牀了?醫生要你多靜養啊!”
“靜養不代表不能走路啊……”錢小沫勉強笑了笑,扶着樓梯的把手緩緩走了下來。
客廳裡面的女傭趕緊上去攙扶着錢小沫走來,李千雅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這是爲明天舞會準備的禮服?”錢小沫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李千雅在說什麼。
李千雅點了點頭,錢小沫又細細欣賞了一番,笑道:“好美。”
“你之前不肯陪我去逛街,我就自己消耗腦細胞,設計了一件咯。”
“我聽……說,你是服裝設計師,有自己的服裝設計店?”
李千雅點了點頭,“對啊,以前你還經常來幫我的。”
“那……”錢小沫抿了抿雙脣,有點羞澀地說道,“你能不能借我一件禮服?我也想參加。”
李千雅頓時愣住了。
錢小沫趕緊笑着解釋,“我是……他的女伴啊,不能不出席啊……”
“小沫,你……確定嗎?”
“嗯!”錢小沫斬釘截鐵地點着頭,“我當然確定,我是他的女伴,而我要出席。”
李千雅看着如此認真嚴肅的錢小沫,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心裡莫名的感到不安。
此時此刻的她們並不知道,一場聖誕舞會意味着什麼。
而籌劃這一切的雷銘,正站在客廳裡,目光低沉冷峻地看着坐在沙發上的連榮麟。
連榮麟緩緩站了起來,將一個木匣子遞給了他。
雷銘將蓋子揭開,映入眼裡的,便是一把漆黑酷冷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