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雅拖着錢小沫一直往醫院大門口走去,大門兩旁低矮的大樹已經落得光禿禿了,只有幾根大樹枝沖天索取着溫暖。人們在樹幹間穿梭,穿着厚實的大衣和羽絨服,裹着圍巾戴着帽子,臉上泛着被風吹凍的紅暈。
他們時不時會在街道兩側擁擠的商販前停下來,有賣水果的,有賣鮮花的。幾乎每一個商販前都簇擁着很多人。李千雅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病號服,在人羣裡踮着腳伸長了脖子搜尋着,引得周圍人很多好奇的目光。
“算了,買不到花環也無所謂……”錢小沫拉着李千雅的手勸說着。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李千雅一面說着,一面又拉着錢小沫朝前走去。
柯浩瀚在後面緊趕慢趕過來,“你要什麼花環,我馬上叫人去買!”
李千雅卻根本不搭理柯浩瀚,埋着頭就朝前走去。
錢小沫沒辦法,她說什麼李千雅都不聽,於是錢小沫只有硬着頭皮跟着她。
結果,兩個走了沒幾步,突然一聲急剎,輪胎摩擦在地面上刺耳的響!
聲響是如此之近,幾乎就在錢小沫和李千雅的腳跟前!
“千雅!”柯浩瀚一聲疾呼,大步衝上來展開雙臂就護在她們面前。
錢小沫和李千雅甚至都瞠目結舌還沒有回過神來,周圍的人也個個都大驚失色,嚇得都不敢睜開眼睛!千鈞一髮之際,只聽“砰”的一聲,車頭最終還是撞上了什麼東西。
“啊!”
周圍人羣發出的尖叫聲拉回了錢小沫的思緒,她猛的回過神來,驚恐的雙眸裡映照出一個老人倒在地上的冰冷畫面來。她目瞪口呆地用手捂住了雙脣,推開面前的柯浩瀚就要大步衝上去,卻被李千雅一把拉住了。
“我們不認識他,你最好不要上去插手!”
“爲什麼?他被車撞了啊!不知道傷得嚴不嚴重啊!”錢小沫掙扎着。
李千雅就是死活不鬆手,“嚴不嚴重都和你沒關係!你沒看見周圍的人都不敢插手嗎?你沒看見司機都沒有下車嗎?要是被撞得這個老人是來碰瓷的,你不就是倒大黴了嗎?”
錢小沫皺着眉什麼話都不說,只看了眼被撞得老人,立馬甩開李千雅的手就衝了上去。
“小沫!”
李千雅叫着她的名字可一點用處都沒有,哪怕再失憶,錢小沫的那顆本心還是改變不了。
“老爺爺……老爺爺……”
錢小沫蹲在老人身邊,伸手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還好,氣息尚存。
司機還是不敢下車,路人更是七嘴八舌又不敢圍上來,李千雅擔心錢小沫這才上前來幫忙。好在老人還有意識,哼哼唧唧着,顫抖着身子抓緊了錢小沫的手。
“旁邊就是醫院,還是先送醫院要緊!”李千雅說道。
柯浩瀚點了點頭,立馬轉身跑向醫院急診室,“我這就去叫人!”
“你感覺現在還好嗎?”錢小沫看着老人似乎想要坐起來,便趕緊扶着他。
老人雖然白了頭,但這樣近距離看去,似乎也沒有錢小沫想象中那麼老。尤其是這個老人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當老人的目光鎖定在錢小沫身上的時候,她總覺得有種強烈的濃烈的窒息感!這種窒息感,讓錢小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驟然停止!
他的眼神猶如刀子似的直勾勾又明晃晃,讓人不心生恐懼都不可能。
就好像在一個封閉又狹窄黑暗的屋子裡,只容得下一個人,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錢小沫只能這樣傻傻地站在那裡,前後左右四面的牆壁開始朝她壓來,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的心跳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得來幾乎快要破體而出了!
怎麼辦……怎麼辦……
天地一片漆黑,地動山搖,錢小沫根本無處可躲!
“小沫……小沫……你還好嗎?小沫!”
“……”
錢小沫眨巴着空洞的大眼睛,終於恢復了一些神采,呢喃道:“千雅……”
“你嚇死我了!”李千雅這才鬆了口氣。
錢小沫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剛纔的臉色有多麼難看,而剛剛被撞的老人此時已經抓緊了她的手,猛地一扯,力量大的驚人,扯着錢小沫整個人都朝他撲去,嚇得李千雅急忙去拉錢小沫的肩膀也沒有拉住。
“小姑娘啊……”老人壓低聲音在錢小沫耳邊有氣無力地說着。
不知道爲什麼,老人一開口,錢小沫只覺得好像一下子跌入了寒冰潭中,就像風都在空氣中凝結成了冰渣。等老人把話說完,這才鬆開了錢小沫。李千雅急忙抓着僵硬如鐵的錢小沫站了起來,老人依舊無力倒在冰冷的地上,而剛纔涉嫌肇事的司機已經棄車逃逸了。
“他說什麼?是不是想要訛詐你?我們這裡可是有這麼多證人可以作證的!”
李千雅嚷嚷着,趾高氣揚的,要知道,這裡圍觀的人可都是她的證人喲!
錢小沫抿了抿脣角,漸漸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是……他說,他是……”
“讓開讓開……不好意思啊!”
錢小沫的話還沒說完,柯浩瀚就帶着急診室的醫生護士趕來了。
錢小沫也急忙衝了上去,“他雙腿殘疾,所以麻煩你們注意一下。”
醫生和護士一聽,立刻轉變了急救方式。
李千雅卻很疑惑,“小沫,你是怎麼知道的?”
“就剛剛,他拉着我的時候說的……說他原本雙腿殘疾,不是司機造成的……讓我們,不要污衊了那個司機……”
“……”李千雅愣了愣,自言自語地琢磨着,“這個老人還真不是碰瓷兒的?”
錢小沫沒在意她在說什麼,看着老人被擔架擡走了,她也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老爺爺,您有老伴兒嗎?需要我幫忙通知他們嗎?”
“我……我一個人……”老人的意識依舊很清楚。
“那子女呢?”
老人勉強扯了扯嘴角,似乎是苦笑,“我……只有、有一個兒子,他早就……早就拋棄、拋棄了我……”
“……”錢小沫一時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安慰道,“您別怕,我會在手術室外面等您的。您一定會沒事的!”
老人囁嚅着嘴角,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錢小沫果然一路陪同着將老人送進了急診室的手術室,她則等在外面。
李千雅和柯浩瀚一直跟在她的身後,雖然她們都知道錢小沫是心善,但還是不能理解錢小沫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畢竟,這個老人只是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而已。
“我們也該回去了,小沫。”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在這裡等一下。”錢小沫拒絕了李千雅。
“小沫……”
“我只是不放心而已。如果,我的爸爸媽媽以後在街上也遇見這種事,沒人幫他們,他們一定會很害怕,而我也會擔心死的,將心比心,我現在也不能離開。”
李千雅揚了揚眉,“我想說,你這個將心比心的心,也太大了吧!”
錢小沫聰耳不聞,依舊在手術室外等待着。
李千雅慪氣很想只丟錢小沫一個人在這裡,自己離開的。但是她轉身走了幾步後,又嘆了口氣,不得不折回來挨着錢小沫坐下。柯浩瀚見狀,也急急忙忙挨着李千雅坐了下來。手術室外靜悄悄的,只有時不時傳來的走廊上的腳步聲。
而手術室裡,剛剛推着擔架牀急急忙忙趕來的醫生和護士,此時都垂手站立在一旁。
擔架牀上的老人,這時在旁人的攙扶下緩緩坐了起來,
他原本就沒有傷到,那輛車在快要撞到他的時候,猛地停了下來,因爲——
這原本就是爲了錢小沫,上演的一齣戲罷了。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東家。”
“醫生”上前摘掉了自己的黑框圓形眼鏡,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不苟言笑的黑影。
坐在病牀上的“老人”這時愜意地摘掉了自己臉上的假鬍子,輪廓分明的歐美人的臉型,深凹的雙眼和深不見底的眼神,讓人根本不敢直視他一眼。
奎因慵懶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懶洋洋地說道:“很好,今天,大家都配合得很好。”
“現在錢小沫還守在外面。”黑影畢恭畢敬地彙報着。
奎因意味深長地揚了揚脣角,看向手術室大門的方向,狡黠的一笑,“有意思……這個錢小沫,單純得還真是讓人捨不得傷害……”
話音落地,手術室裡沒一個人敢說話,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斂氣屏聲。
“不過……”奎因語氣沉重地拉長了尾音,“我不是人,而是——魔鬼!哈哈哈!”
齜牙咧嘴着,奎因突然仰頭大笑,面目猙獰的模樣比惡魔還要恐怖數十倍!
他的笑聲,讓神聖純潔的醫院都開始一點一點變得陰暗潮溼。
隔着一扇門外的錢小沫雖然聽不見裡面奎因瘋狂的大笑,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渾身止不住的瑟瑟發抖,嘴脣開始發烏。錢小沫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擡頭望了眼閃爍着的手術室的紅燈,一顆心七上八下。
雷銘、連榮麟和簡念,都被蒙在鼓中。
一切,已經開始不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