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顛簸,錢小沫終於回到了另一座城市的小縣城裡。
鄉下熟悉的空氣迎面撲來,帶着陣陣說不出味道的香甜,直直甜進了錢小沫的心裡。
看慣了都市的鋼筋水泥,現在再看着這些低矮的磚瓦房,錢小沫這才覺得有家的感覺。
從柯浩瀚車上下來的那一刻,她便已經徹底愣住了。明明失去記憶的她已經完全不記得這裡了,可是她的心裡卻倍感到熟悉。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就好像一股暖流遊遍了她的全身。
“來吧,你的家在這邊。”
李千雅挽着錢小沫的胳膊,引着她朝一旁走去。
因爲錢爸錢媽已經去了深海市照顧錢小湘,鄉下的小賣部早已經賣給別人打理了。
當錢小沫站在小賣部前的時候,一個幫忙守店的小屁孩還問道:“你需要買什麼嗎?”
錢小沫迷茫地看了小屁孩一眼,眼神飄渺着打量着這棟簡易二層樓的佈局,身子隱隱在顫抖。小屁孩見她不答話,索性也懶得理她了,自己啃着零食玩着手裡的小遊戲。
李千雅走上來,一隻手搭在錢小沫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道:“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風起,吹來了一陣芳香,是梅花的味道。
錢小沫忽然隱隱約約想起,自己的媽媽喜歡梅花,所以爸爸就載了一株梅花在後院裡。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
錢小沫不言一語,徑直轉身走去。
柯浩瀚和李千雅相視一眼,他們都不知道錢小沫想要做什麼,直到看見錢小沫站在一株梅花樹下。
“小沫!你想起什麼了嗎?”李千雅興奮的上前。
錢小沫只是擡頭仰望着這株梅花,沒有說話,眼角隱隱閃爍着晶瑩的淚花。
“小沫!你真的想起來了嗎?你想起來了嗎?”李千雅壓抑不住內心的亢奮。
就連柯浩瀚也是一臉的期待,可等待他們的,只是陣陣瑟瑟的冬風而已。
片刻,錢小沫徐徐轉過身來,眼神呆滯又渾濁,緩緩擡起頭來的那刻,只讓人倍感到陌生,“這裡……不是我的家了……”
“什麼?”李千雅一怔,心裡說不出的酸澀,“你在胡說什麼啊?這裡怎麼不是你家了?”
錢小沫幽幽地轉身望向身後的梅花,淡漠的一笑,“因爲有家人的地方,纔是家啊!”
李千雅和柯浩瀚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兩人的心裡忽然也是一陣酸楚。
微風拂來,花枝顫抖,香味又不知道隨風飄向了哪裡。
這裡,只是剩下一棟磚頭砌成的房屋而已,屋子裡所愛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故鄉並不是一個地理位置,而是一個心理座標。
有人的地方,就是故鄉,就是家。
錢小沫微微咧嘴一笑,走過李千雅身邊,道:“這裡沒什麼意義了,我們回家吧。”
“沒意義了嗎?”
“嗯,小賣部的人不認識我了,周圍的鄰居也疏遠了,爸媽也不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呢?那些從小生長的環境,也爲隨着城市的發展而改變,也會消失,只要能存在我心裡就好了。所以,這個地方,原本就沒有什麼意義,我們回家吧!”
說完,錢小沫已經擦過了李千雅的身邊。
柯浩瀚和李千雅兩個人還一愣一愣的,被錢小沫剛纔的話都震住了。
“她……還是我們認識的錢小沫嗎?”柯浩瀚難以置信地看着錢小沫的背影。
李千雅搖了搖頭,“不,她是需要我們重新認識的錢小沫。”
……
……
與此同時,深海市區裡又下起了新一輪的雪。
紛紛揚揚着,染白了雷銘黑色大衣的肩頭。
他離開公園後,徑直回到了凱盛集團的停車場,鑽進銀色的跑車後立刻啓動車子預熱。
一路上雷銘不停地打着錢小沫的手機,對方卻始終不在服務範圍內。
跑車預熱後,雷銘立刻迫不及待地連續轟了好幾腳重油門,轟鳴聲如雷貫耳,頓時如離弦之箭般的飛射而去。可今天主幹道特別的擁堵,開出去不過幾分鐘,銀色的跑車就被堵在了路口。前面的汽車統一亮着大紅的尾燈,時不時還從尾部冒起陣陣白煙,大半天也沒辦法挪一步,等得雷銘焦急的心慌意亂。
在雷銘駛入這個路口後,這條主幹道正好實行了交通管制,不準車輛再駛入,而雷銘正好是進入這個區域的最後一輛車。他撇着嘴,能遠遠看見交警在路口耐心地疏導着過往車輛,不少司機都毛焦火辣地罵爹罵娘,可是這都無濟於事。
車載廣播裡還在播報,因爲突然降雪,前面有幾輛車發生了追尾事故,現場還在清理中。
一時半刻間,是無法通行的了。
雷銘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很晚了。
這裡到錢小沫老家,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怎麼辦?
雷銘咬了咬牙根,看了眼一旁的車道似乎還有點寬鬆。
於是雷銘打了向右的轉向燈,轉動方向盤,車頭便已經漸漸地越過了車道標線。
然而就在這突然之間,一陣急促刺耳的喇叭聲起,不等雷銘反應過來,緊接着便是一聲剎車的長嘯,如魔鬼的利爪似的將天空狠狠撕開,最後“砰”的一聲巨響,震得雷銘只覺得天旋地轉,一連串的動作完全就在眨眼的瞬間,雷銘的意識頓時完全模糊,身子狠狠撞在車門上。
一旁的司機都嚇得驚目乍舌,只見一輛黑色帕薩特硬生生地撞在了銀色跑車的車頭。
銀色跑車隨即在原地轉了一圈,車頭的一側已是面目全非,輪胎也撞掉了!
帕薩特由於慣性直衝向路旁的電線杆,車頭正中間深深嵌了進去,車蓋吱呀着扭曲不成形了。零零碎碎的零件散落一地,一陣黑煙迅速竄起,驚得周圍的司機都紛紛下了車。
刺耳的警笛聲立刻響起,不遠處還在處理那頭現場的交警迅速圍了過來,有的熟練地拉起了警戒線,有的跑去查看銀色跑車和帕薩特里面的情況。警戒線外,圍滿了各種各樣的司機,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銀色跑車裡,雷銘前面的安全氣囊已經彈出,幸運的是,銀色跑車被撞的右邊一側,雷銘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加之安全氣囊瞬間的衝擊力,雷銘只是覺得渾身骨架疼痛,頭昏腦漲。
但是,帕薩特那邊的情況就很糟了,車子的左側已不成形。交警努力打開了車門,只見一個全身黑色着裝的男子雙手下垂,腦袋枕在安全氣囊前,額頭處鮮血直流,黑衣人早就已不省人事了。
現場喧譁聲不斷,一片混亂。
雷銘試着自救,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鮮血沿着他的胳膊一路流下,粘稠炙熱。急救車好不容易趕來,醫務人員迅速展開了現場急救。兩組擔架分別把雷銘和黑衣人,擡進了救護車。
雷銘微眯着眼,雖然意識很模糊,眼前的世界也是忽明忽暗,但就在被擡進救護車的一瞬間,他的餘光斜瞄了黑衣人一眼,雷銘微微蹙了蹙眉,囁嚅着嘴角似乎想要說着什麼,但是卻又什麼都說出來,整個人完完全全昏了過去。
……
……
鄉間,猶如世外桃源,柯浩瀚將車子開得很慢。
“我們今天就不回去了吧,回去也要好幾個小時,好累啊!”後排,李千雅還一個勁兒說個不停,“你看,我們拿了這麼多衣服回來,就當度假啦,不用急着回去啊!”
“我知道會很累,但我真的只想回家。”錢小沫說得很嚴肅,這讓李千雅沒有辦法反駁。
“回去了家裡也沒人啊!雷銘每天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回去還不是你一個人。反正我們現在都出門了,就一路散散心,放鬆放鬆再回去啦!”
錢小沫搖着頭,“可是我只想回去。”
是的,她真的只想回去。哪怕回去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也想要回去。因爲她知道,只要到了時間點,雷銘就會下班回來。她會去迎接他,會去和他閒聊今天發生的事情,這個時候是錢小沫最自在也是最享受的時候,也是她最期待的時候。
那個地方,纔是她真正的家啊!
錢小沫沒有再言語,扭頭看向車窗外,李千雅再苦口婆心的話她也沒有聽進去。
現在雷銘並不知道錢小沫已經知道了骷影盟的事情,知道奎因的事情,而錢小沫卻知道雷銘每天這麼忙這麼累就是想要對付他們,保障他們一家人的安全,所以,錢小沫越發珍惜雷銘下班回到家的時光。
她想要他放鬆,她想要給他一塊淨土,所以錢小沫選擇了沉默,沒有說穿。
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生什麼事了,這樣的日子,將會成爲一種奢侈,所以她是多麼的珍惜!
“算了……我也不想說了……”李千雅看錢小沫的樣子,也說不下去什麼了,索性朝向柯浩瀚,“喂,來點音樂啊!”
說完,柯浩瀚便打開了車載廣播。
“本臺剛收到的消息,據深海電視臺報道,今日在深海市城區主幹道因積雪發生了多起交通追尾事故,其中一起事故中,被追尾的跑車裡據傳是凱盛集團董事長雷銘,目前記者已就此事聯繫到凱盛集團……”
什麼?!
錢小沫臉色蒼白地收回了目光,她剛剛聽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