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平淡的日子,錢小沫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幾乎每一天,身爲服裝設計店店主的李千雅都來陪錢小沫,而苦逼經營家族企業的柯浩瀚只能加班加點工作才能挪出時間來,陪着李千雅一塊兒過來。雖然李千雅總是表現得不耐煩,但是錢小沫看得出來,她很愛很愛他。
“怎麼雷銘今天也不在家?”
李千雅坐在客廳裡,這幾天她來,完全沒有再遇見過雷銘。
偌大的屋子裡,只有錢小沫一個人無所事事。
“他工作很忙。”錢小沫說着,端着兩杯茶擱在李千雅和柯浩瀚的面前。
李千雅嘖嘖出聲,鄙視道:“這男人啊,總喜歡用工作忙當藉口,誰知道他是不是去哪裡鬼混了……小沫啊,你可得看緊點!雷銘可是炙手可熱得很啊!”
看着李千雅說得這麼認真嚴肅的樣子,錢小沫也只能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雷銘炙手可熱呢?
所以一直到現在,錢小沫也沒有搞懂,爲什麼雷銘會選擇自己而不是其他條件更好的人。
“廚房好燒着東西,我去看看。”
錢小沫隨便找了個理由,面無表情的起身進了廚房。
柯浩瀚急忙壓低聲音對李千雅說道:“我怎麼覺得,自從小沫回來後,一直都怪怪的?”
“醫生不是說了嗎?失憶後的人,性情上會發生變化,小沫,就是變得比以前文靜理智多了,其他的,都還好了……感覺,就像是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
李千雅目光深邃又飄渺地跟着錢小沫的背影,現在錢小沫給她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既親近又疏遠。以前,李千雅總能看出來錢小沫心裡在想什麼,可是現在,李千雅皺了皺眉,又覺得錢小沫的改變似乎又不是像失憶這麼簡單。
“小沫!”李千雅忽然心血來潮地喊道,“反正雷銘經常不在家,我們出去玩吧!”
廚房裡的錢小沫頓下了手裡的動作,懶懶地回道:“我沒什麼興趣。”
“我們回老家啊!”李千雅滿臉激動,“你應該很想去看看吧?”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都忘記自己正在攪拌的湯,整個人如同一腳踏空的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她幽幽地轉過身來,瞠目結舌地看着李千雅,吞嚥了好幾次口水纔回道:“回家?”
李千雅趕緊點着頭,差點沒有把頭點下來,“是啊,那是你出生成長的地方,難道你不想回去看看?說不定,你回去後,就什麼事情都想起來了。”
什麼事情都想起來了?錢小沫的眼神裡立刻閃出火花來,但旋即又熄滅了。
現在想起來又有什麼用呢?倒不如,什麼都想不起來的乾脆。
錢小沫又低垂下頭,胡亂在湯鍋裡攪拌着什麼,一團亂。
李千雅看她的神色似乎很冷淡,便止不住好奇地問道:“你不想回去?”
“我……我只是,不知道回去又能怎樣?又該……如何去面對那些人而已……”
錢小沫只是講了一方面的原因,這個原因也的確是她很擔憂的。
從小生活的地方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鄰居都會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審視她,會對她指指點點,會在她背後議論紛紛,錢小沫不認爲自己有這個勇氣去面對和接受。
“怕什麼……”李千雅說着上前摟過錢小沫的肩頭,“有我在,更何況我們鄰里之間的關係就像一家人一樣!不像這個大城市裡的人這麼複雜……”
李千雅開始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錢小沫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握着湯匙攪拌着攪拌着。客廳裡的柯浩瀚無奈地打着哈欠玩起了手機,也不知道玩了幾盤遊戲,直到他聞見了一股很刺鼻的焦糊味,才猛地皺眉擡起頭來。
“小沫!”
柯浩瀚一聲疾呼,大步流星衝進廚房,不等錢小沫和李千雅反應過來,他大手伸過去已經關上了爐子的火。李千雅嚇得瞠目結舌,錢小沫更是完全愣住了,手裡握着的湯匙哐噹一聲落地。
“沒事了沒事了。”李千雅回過神來,急忙抱住了錢小沫。
錢小沫看着滿廚房的狼藉,還有已經燒糊的湯鍋,她僵硬着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廚房裡,三個人,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窗外的冬風呼嘯過去,夾雜着些許的糊味,卻又很快被遺忘在風中,揉碎在來往人羣的腳下。路人都裹緊了大衣,半張臉藏在圍巾裡,只露出一雙緊皺眉頭的眼睛,每個人的目光幾乎都是同樣的——厭惡和痛恨這種天氣。
丁字路口轉角的紅燈閃了閃,行人立刻匆忙起來,一雙精緻的黑色皮鞋邁步在黑白相間的斑馬線上,翻飛的衣角隨風擺動着屬於它的頻率,一雙手隨意地插在衣兜裡,衣領立着,卻更加勾勒出他立挺凹凸有致的五官來。
雷銘約了人在凱盛集團對面的公園裡見面,他剛剛邁進公園的門,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人的名字,雷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接通了電話,“是我,小沫。”
“是我啦!”電話那頭響起了李千雅的聲音。
雷銘微微不安,“出什麼事了?”
“沒啥大事,想着你這幾天把小沫一個人撂在家裡,倒不如借給我帶出去溜達溜達。”
“……”是遛狗嗎?
“現在小沫正在收拾,我就是通知你一聲,我和浩瀚帶她回老家一趟。”
“今天?”雷銘看了眼時間,約了人實在趕不回去。
“知道你忙,不會讓你來送的,就這樣了,掛了。”
嘟嘟嘟……
不等雷銘再開口,李千雅果斷乾脆地掛了電話。
正在收拾衣服的錢小沫頓了頓手,偏頭望向李千雅,“他答應了?”
“嗯,答應了。”李千雅說得簡潔,“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就走。”
錢小沫看了眼手裡的箱子,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可她還是在猶豫要不要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答應的,就那刻鍋差點被燒穿的時候,李千雅說了句“真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家裡,會憋出毛病的”,說着,便去幫錢小沫收拾東西了。
錢小沫回過神來趕緊跟上去,也沒辦法拒絕態度強硬的李千雅。
就像現在,李千雅並沒有給她機會,上前將行李箱合上後,就交由柯浩瀚來提着了。
李千雅則挽着錢小沫的胳膊出門,一連串的動作就像是一陣風。
公園門口的雷銘又給錢小沫打了兩個電話,但電話都沒打通。
他正心煩意亂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相約見面的人偏偏已經走來了。
“BOSS……”蘇蔚喘着氣,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來的,“我接到電話立刻趕來了……”
雷銘看了眼手機,越發用力握緊,然後面不改色地揣進了衣兜裡,淡漠地說道:“走吧,我們邊走邊聊。”
蘇蔚有點詫異,但依舊甜蜜的一笑,點着頭,“好。”
她自然是心花怒放的,只是這種“心花怒放”不是因爲愛慕雷銘,而是因爲能夠接近雷銘完成任務,蘇蔚就可以重新回到簡念身邊了。
“有些事,我想要和你開誠佈公地談清楚。”雷銘說着,忽然停了下來。
因爲是冬天,草木凋敝又寒風冷冽,所以公園裡的人並不多,有幾分蕭條。
“BOSS吩咐的事情,我一定盡力做到。”
蘇蔚說得胸有成竹,雷銘卻只是一聲冷笑,轉身,目光冰冷又挑釁地盯着她,緩緩說道:“那我要你回到奎因身邊呢?”
話音落地,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蘇蔚的頭頂,她頓時目瞪口呆,連心跳都停止了。
“我……我不知道……BOSS說的什麼意思?”蘇蔚急忙掩飾着,整個身子都在隱隱發抖。
雷銘微微上揚着脣角,意味深長地說道:“現在還有必要繼續僞裝嗎?”
“……我……真不知道BOSS說的人是誰……”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的話已經說到了這裡。”雷銘昂着頭,不可一世地鄙視着蘇蔚,“我也不怕你把我剛纔說的話告訴奎因……至少現在,他安插在我身邊的釘子已經拔出……你告訴他,想要對付我,就自己來找我!”
話音落地,一陣旋風颳起,吹亂了蘇蔚烏黑的長髮,凌亂成麻。
雷銘沒有多說什麼,不願再多看蘇蔚一眼,冷若冰霜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這一刻,蘇蔚的雙腿一軟,一個踉蹌,徑直跌坐在了寒氣逼人的花壇邊上。
雷銘沒有回頭,只留下一抹壓抑又沉悶的背影,壓迫在蘇蔚的心上。
出了公園後,雷銘衣兜裡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是一封簡訊——
“你確定她會按照我們所想的那樣去做?”
雷銘不屑的一聲冷笑,收起了手機,只呢喃道:“當然!”
說完,他大步走上了街道,就像他來時的那樣,義無反顧。
公園裡,蘇蔚雙手撐在身邊,紅脣微啓,寒氣灌入,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五臟六腑卻早已經冰透了。但,她卻不知道這是因爲陣陣冬風,還是雷銘那一句句直擊要害的話。
糟了!雷銘知道她的身份了!
蘇蔚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手忙腳亂的掏出自己的手機。
她手心裡滿是冷汗,手機差點滑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撥出一通電話——
“……雷銘……雷銘他發現我的身份了……”
“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的Martini氣得一聲低吼,蘇蔚更是不敢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