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接二連三的劇烈轟鳴聲,不等遊艇被海水淹沒,已經幾乎被火焰徹底吞噬。
“深吸一口氣……”雷銘喘着粗氣抱緊了錢小沫,“我數到三,一起跳下去!”
蜷縮在他懷裡的錢小沫點了點頭,雷銘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嘴角囁嚅着,錢小沫立刻猛憋了一口氣,雷銘便拉着她不假思索地縱身躍入海里,冰冷的海水立刻將他們淹沒,海水帶着強大的壓迫力擠壓着錢小沫的胸腔,就在他們跳海的那一刻,遊艇已經完完全全成了綻放在海面上的一朵絢爛火花。
“啊……銘!”錢小沫努力把頭探出了海面,張着紅脣環顧四周,卻連一個人都看不見。
“銘!你在哪裡啊?銘!”
錢小沫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海水,換着氣,唯有遊艇爆炸的烈火撲閃在她的臉頰上。
無論她怎麼呼喚,四周都沒有人應答她。
錢小沫忍不住發了個冷顫,海水的溫度太冰冷,她的紅脣已經漸漸開始發烏。錢小沫只有努力揮着手臂遊了起來,雖然這樣很消耗她的能量,但是隻要找到雷銘,她就找到了充能量的電源。
可是一聲聲下去,都沒有人應答她。
就好像……就好像……
錢小沫腦海中靈光一閃,忽然意識到,自己第一次遇見雷銘的時候他在游泳池抽筋溺水,難道……難道現在也……雷銘也溺水了嗎?
錢小沫的心咯噔一跳,神色立刻慌亂起來,茫然不知所措地高聲大喊着雷銘的名字。海平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只有刮來的陣陣海風夾雜着燒焦的氣味,和那洶洶的烈火、滾滾的濃煙,證明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銘!雷銘!”
錢小沫的聲音是顫抖的,臉色煞白如雪,渾身的熱量已經一點一點消耗殆盡。
她不知道自己在海里還能撐多久,或許能找到雷銘,也或許,不可能……
“雷銘!你回答我啊!”
錢小沫越來越急躁,冰冷刺骨的海水卻無法熄滅她內心狂躁的火。
“銘……”
錢小沫的聲音顫抖着漸漸變得有氣無力,她擔心極了,害怕極了!
一眼望不到頭的大海,帶着厚重的令人絕望的死亡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完全淹沒了錢小沫心中所有的希冀。她只覺得自己身體好冷,心好冷,胸口強勁的壓迫力像是要捏碎她渾身的骨頭!
可即便如此,錢小沫滿心也只有雷銘。
雷銘……
兩行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落入海水中,也不知道究竟誰更加鹹澀。
“銘!你到底在哪裡啊!銘……啊!”
錢小沫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到腰上有一雙大手在拉着她,錢小沫嚇得一聲尖叫,在海水裡撲騰的掙扎着,偏偏腳下一片懸空根本踩不住,她絕望的就像是飄零在風中的一片無根羽毛,只能任人擺佈。
“……小沫……”
耳邊,是再熟悉不過的一聲輕喚,錢小沫兀的停止了掙扎。
大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身,大口大口的呼吸撲哧在她的側臉上,強烈的生命氣息,讓錢小沫忍不住喜極而泣,緊緊抓着身後的胳膊轉過身來,欣喜若狂地看着眼前疲憊又憔悴,烏髮溼漉漉黏在臉上的雷銘,錢小沫一揚手就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抱着他。
“嚇死我了……我以爲你……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沒事……”雷銘摟緊了她的腰,下巴枕在錢小沫的肩頭上,貪婪的吮吸着她身上的玫瑰芳香,長長地鬆了口氣,“只要有你……有你,就好了……”
錢小沫緊緊咬着脣角,眼眶裡的淚水潸然而落,緊緊相擁的兩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強烈加速的心跳。沒有比這一刻更能讓人的心安寧了,雖然,他們四周依舊是大海,但他們的心卻已經踏實地安穩在了陸地上。
風起,撩撥着遊艇上的熊熊烈火,張牙舞爪。
對於他們而言,卻也已經像是另一個世界了。
隔着着火的遊艇,浩瀚的海面上,簡念渾身是傷地倒在救生小艇裡,滿臉的血。比起雷銘和錢小沫的皮外傷,他傷得更加嚴重。遊艇後面的多次爆炸,他都因爲牽掛着錢小沫而沒有避開,被爆炸的衝擊衝進了海水裡,好在及時抓住了救生小艇。
救生小艇上有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逃生工具,是簡念一早設計好想要遊艇遇到故障後,自己逃生用的。遊艇的承載力只夠兩個人,當簡念聽見錢小沫呼喚的聲音時,已經奮不顧身地朝她趕去,可現在……
火光映照在海面上,像是把唯一能求生的救生小艇都點燃了。
簡念所有的希望和愛都點燃了,雷銘擁着她,吻着她,每一次簡念都無法趕在他的前面。
雷銘和錢小沫都沒有注意到簡唸的存在,他們的世界裡從來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簡念遠遠地望着,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海波撞擊着他的小艇,像是在動搖他的心。只要他現在不聞不顧,丟雷銘和錢小沫在這裡,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不等別人發現來救他們,兩個人肯定不是淹死也會凍死。
這就是簡念爲雷銘設定的結局,完美的大結局。
可是這個完美無瑕的結局裡,多出了一個人,一個最讓簡念捨不得的人。
錢小沫……難道他現在還要成全他們,做一對鬼鴛鴦嗎?
簡念惱怒着,掙扎着,心裡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錢小沫死在這裡!死在自己的眼前!絕對,不可以!
簡念咬着牙,忍着渾身的傷痛將求生小艇劃了過去,這時雷銘已經抓過一塊木板,摟着錢小沫的腰讓她雙手緊緊扒在木板上,錢小沫幾乎已經耗盡了渾身的力量,簡念過來的時候,她回頭望向他的那抹目光,直直地寒進了簡唸的心裡。
他的心咯噔一跳,錢小沫的眼神是指責是怨恨,將簡念看得透透的。
“上來!”簡念伸手向錢小沫。
錢小沫卻根本沒有應他,只是抓緊了雷銘的手,冷笑道:“既然……既然你安排好了一切,現在、現在又在這裡假惺惺的做好人,有什麼意義?”
“上來!!”簡念皺眉,很着急。
錢小沫依舊搖着頭,緊緊握着雷銘,斬釘截鐵地說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銘在一起!”
簡唸的心一僵,胸口煩悶得像是沒有辦法呼吸了。
他轉頭看向雷銘,救了錢小沫等同於救了雷銘,意味着他的計劃失敗,意味着奎因將親自來執行這個任務,到時候……簡念還能爲錢小沫做點什麼呢?但,如果現在簡念什麼都不做,錢小沫就會死在這裡,死在此時此刻啊!
簡念沒辦法,心一橫,縱身躍下救生小艇,冰冷刺骨的海水壓迫着他,他卻早已經麻木沒有絲毫的感覺,“現在這是你們唯一的活路!”
簡念沙啞的嗓音低吼着,卻是衝着雷銘。
雷銘比錢小沫冷靜理智,知道在茫茫的大海上,救生小艇意味着什麼。
“你想要我們死,現在又來救我們,有什麼意義?”
錢小沫冷嘲熱諷地譏諷着,像是往簡念浸泡在海水裡的傷口狠狠撒了一把鹽,疼得簡念毫無滋味。雷銘眉頭緊鎖,沒有多說什麼,因爲他知道這片海域已經很遠很偏了,他安排的人手想要注意到這裡的滾滾濃煙趕來也是不可能的,等到附近的船隻發現也很難,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有簡念讓出來的救生小艇,荷載兩人。
“是!我想要雷銘的命!但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簡念咆哮着。
雷銘恍然大悟,所以這纔是簡念單獨約自己見面的意思,那麼,錢小沫又是怎麼知道的呢?太多的疑惑,但在眼下都不是要緊的。雷銘牽着錢小沫的手,將她往小艇的方向拉,“現在只有這樣才能保命!快上去!”
錢小沫一怔,“可是……”
“沒有可是!”
雷銘異常的嚴肅,雙手摟着錢小沫的腰,推着她上了小艇。而簡念在一旁用雙手拉着小艇,讓它穩穩當當地漂浮在海面上。錢小沫是安全了,小艇只能載兩個人,剩下的雷銘和簡念,兩個人又再度針鋒相對。
“你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我。”雷銘雲淡風輕地說道,“現在,終於如你所願。”
簡念虛弱的一聲冷笑,身上的傷口源源不斷的流着血,隨時會引來大海里一些兇猛的敵人。但簡念卻完全不在乎,在他把小艇讓給錢小沫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放手了,簡念知道,要錢小沫心甘情願地坐着小艇離開,只有讓雷銘上船。
否則,錢小沫縱身躍進海里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我的人是知道我的計劃的,所以他們會趕來救我,你們走吧!”
簡念說完這句話,錢小沫渾身溼漉漉的趴在小艇上,眼神一下子呆滯了。
“真的?”錢小沫很疑惑,簡唸到底在琢磨什麼。
簡念無奈地苦笑道:“不用這麼詫異,我放過你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一次兩次之後,你還是會繼續設計對付我們。”雷銘接口,“你到底在想什麼?”
簡念冷笑道:“或者你可以問得更加清楚明白,我是敵是友?”
“答案呢?”
簡念意味深長的一笑,什麼都還沒來及說,就聽見身後突然一聲轟隆絕響的爆炸,一束刺眼的火光直衝雲霄,像是一朵騰空而起的蘑菇雲,火星噼裡啪啦地重新落入海水,宛如一朵禮花。但是,卻是一朵吸食人命的毒花!
遊艇的最後一次爆炸,威力最大,震得海平面陣陣風浪。
烈火濃煙散去,遊艇已經徹底支離破碎成了零件沉入海水之中,沒有人能再尋來了。也沒有人能再發現,飄蕩在海面上三個人的人影。因爲此時此刻,他們都消失不見了。
動盪過後的海面上,只漂浮着衣料的殘角而已。
它們有個俗稱,叫做——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