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念……簡念……”
意識徹底渙散前的那一秒,簡念渾身乏力地癱倒在地上,只覺得眼前有一抹人影。
是誰?
是錢小沫?她醒了嗎?
簡唸的眼皮一沉,徹底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道是多少的時間,在夢裡,簡念似乎都過完了自己的一生。
孤獨寂寥的一生,日薄西山,他白髮蒼蒼,步履蹣跚,卻只有一抹地上的影子伴着他。
簡念冷笑,他能活到白髮蒼蒼的年紀?這還真是個夢。
“少東家?”
簡唸的睫毛微微一顫,耳邊便響起了清脆的聲音,帶着幾絲的焦躁。
他努力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身上的窒息感已經消失,呼吸也變得順暢了。
熟悉的天花板,他躺在自己臥室的牀上,側眸,看見身旁的人是蘇蔚。
是蘇蔚。
簡念又微微眯了眯眼,腦海裡是自己昏倒前那一刻看見的人影。
也是蘇蔚嗎?
“少東家感覺好點了嗎?”
“……錢小沫呢?”
簡念撐着牀坐了起來,蘇蔚想要去扶他,卻又不敢,只能老老實實地垂手站在牀邊。
簡唸的記憶還算清醒,這間房的這張牀,原本躺着的是錢小沫,可是現在她人呢?
蘇蔚支支吾吾不該怎麼開口,簡念沒有性子,低吼道:“回答我!”
蘇蔚身子一顫,忌憚着簡念,只能說道:“M姐吩咐我不可以讓少東家知道……”
“錢小沫是我的獵物,我說過誰也不可以動手傷害她!”簡念惱了,翻身要下牀,可是乏力的雙腿根本站不住,蘇蔚趕緊上前扶着簡念,簡念趁機一手卡住了蘇蔚的咽喉,厲吼道,“說!你們把錢小沫怎麼了?說!”
“她……她現在在囚禁室裡,M姐親自看管着……”
得知錢小沫還活着,簡念兇惡的目光才漸漸柔和,鬆開了蘇蔚。
蘇蔚沒有躲開,依舊扶着簡念站了起來,低聲說道:“其實M姐不想要我說的,是……是錢小沫發現少東家昏倒在地上,然後看見少東家當時手指的方向,像是要去拿什麼,所以錢小沫才找到了那瓶藥,趕在我們來之前喂少東家吃下了……M姐雷霆震怒,還以爲是錢小沫下了什麼毒藥,後來管家說這是少東家常吃的藥,醫生也檢查過無礙,M姐這才安心……”
簡念一怔,腦海裡那抹模糊的人影終於清晰起來。
是錢小沫,的確是她!
他看見她從牀上坐起來,然後着急着踉蹌着朝自己跑來,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臉,喚着自己的名字……簡念閉上了雙眼,錢小沫當時着急擔憂的神色浮現在他心裡,她是擔心自己的,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簡唸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了一個弧度,笑得好暖,像是久違的陽光。
蘇蔚看得微微有些呆了,她從來沒有在簡唸的臉上看見過如此暖心的笑容。
不再是苦笑和冷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蘇蔚有點回不過神來了,這樣的簡念比平日裡還要迷人。
她呆呆的想起上回自己救了錢小沫後,簡唸對她的讚許和感謝,那樣柔情的神色和溫柔的話語,讓蘇蔚的心不由得加速,猶如小鹿亂撞,咚咚咚咚,她根本控制不了。
可是……
“錢小沫雖然救了少東家,但、但她也已經知道少東家的身份了。”蘇蔚勉強說道,“所以M姐纔會把她關了起來,不過到現在爲止,錢小沫都沒有說過什麼。”
蘇蔚的話剎那間將簡念拉回了現實,知道他的身份了?
簡念思忖着,心裡像是漏了一個節拍,又像是一腳踏空,被撕去僞裝,沒有了保護罩,只覺得迎面吹來的每一陣風都刮在他的心上,疼!
心裡剛剛騰昇的喜悅就此蕩然無存,簡唸的臉色驟然間陰雲密佈,電閃雷鳴。
“出去。”
“……”蘇蔚還沒回過神來。
“出去!”
簡念一聲咆哮,更像受傷的野獸在哀嚎,蘇蔚不敢多待,但又想留下,最後還是離開了。
臥室的房門剛剛合上,簡念立刻一拳砸在桌上,胸口一陣絞痛,痛得他臉色慘白,密密麻麻的細汗在他的額頭蔓延開來。
千算萬算,總有意外不在人類的掌控之中。
……
長夜無眠,簡念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院子裡枯死的玫瑰花,眉頭一刻都沒有鬆開。
次日天亮,連綿的細雨落在瘋長的野草間,敲打着風暴山莊年久失修的木窗,咯吱響。
“少東家,早餐準備好了。”
管家進門的時候,簡念還在窗前。
“她吃過東西嗎?”
管家微微一愣,旋即回道:“M吩咐的,只給水,不給飯。”
簡念瞥了眼管家手中豐盛的早餐,淡淡地說道:“送到囚禁室。”
“……可是少東家……”
簡念沒有說話,只挑着眉梢瞪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斂氣屏聲,按照簡唸的吩咐退下了。
囚禁室是風暴山莊後面單獨的一座小院,小院經過特殊的改造,現在是易守難攻的銅牆鐵壁,每一間屋子都改造成了同精神病院一模一樣的囚禁室。
囚禁室四面都是牆,裡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扇氣窗和一扇特殊鍛造的鐵門。
被關在裡面的人,終日無所事事,又不能出去放風,只要過段日子不被人問津,他也會受不了如此封閉壓抑的感覺,自說自話,與世隔絕,活活的憋出精神病來。
錢小沫待在其中一間囚禁室裡,背靠着牆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擡頭望着氣窗外。她這樣坐了一夜,耳邊都是其他囚禁室裡傳來的“鬼哭狼嚎”。那些人大多數都已經瘋掉了,時不時的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有人在吼。
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雨夜裡,這裡活脫脫就是鬧鬼的鬼屋!
錢小沫從來都不敢回頭看,唯恐會看見無數雙慘白浮腫的手穿透石牆前來索命。
突然間,錢小沫聽見自己門外傳來鐵鏈撞擊的聲音,猛地嚇了一跳,蜷縮着身子後退。
門緩緩被打開,錢小沫膽戰心驚地看着來人,還以爲是昨晚帶她來的那個戴着黑色面紗的兇狠女人,卻沒想到,來的人竟然是一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目光卻不失犀利之色的老人。
錢小沫有點疑惑,沒有放鬆警惕,但也沒有那麼害怕。
老人推着餐車哐哐響,走了進來,“少東家的吩咐,這是爲你準備的早餐。”
少東家……
錢小沫回想起來,昨天她看見簡念倒在地上,突然一羣人衝進來,嘴裡叫着的,好像也是“少東家”這三個字。
這麼說來,少東家就是簡唸了!
錢小沫恍然大悟,看着餐車上豐盛的早餐,她皺眉問道:“你們的少東家已經醒了嗎?”
管家沒有應答。
錢小沫趕忙扶着牆站了起來,坐了一夜,雙腿有點麻了,“他是不是醒了?”
管家還是不說話。
錢小沫又問了一遍,管家依舊裝聾作啞。
“喂,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
“半個小時後,我會再來收拾。”
管家敷衍着,退了出去,又鎖上了門。
錢小沫追在他身後,緊緊地拍着門,“喂!你好歹點個頭搖個頭啊……喂!”
管家重新鎖好門之後,低眉頷首轉身,恭敬的一個鞠躬,“少東家還有什麼吩咐?”
“添置些傢俱,牀要柔軟一點,被子一定要暖,派個人守在門外,她有任何要求都要及時彙報。”
管家沒有質疑,恭敬地領命離開,卻又在離開後不忍回頭看去。
這是第一次,管家看見簡念如此關心一個人,二十多年來的第一次!
簡念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一個小孔,他能看見錢小沫的一舉一動。
如果不是隔着這扇門,兩個人見面還會如往日一般嗎?
簡念苦笑着,耳邊還是錢小沫剛纔一個勁兒追問的聲音,她還是擔心自己的吧?
他心裡沒有底氣,看着錢小沫終於吃東西了,才幽幽地轉身離開。
錢小沫喝了口牛奶,立刻擡眸看向門外,剛纔有人站在門外嗎?
簡念離開囚禁室後,自行回到了書房,Martini和蘇蔚已經在等他了。
“少東家!你沒事了?”Martini關心地迎了上去。
簡念徑直走過她身邊,什麼話都沒說。
Martini安心的一笑,很是得意,“少東家既然沒事了,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殺了錢小沫?”
“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Martini的臉色再度難堪,“可是東家現在已經知道錢小沫在我們手上了!”
“如果有人少打一些報告,也無須擔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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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念話外有話,聽得Martini一陣寒顫,“少東家,我……”
“總之,錢小沫現在死了,對我們毫無好處,只有她活着,才能牽制雷銘爲我們做事!”
“可是少東家……”蘇蔚抿着脣瓣開了口,避諱的看了眼Martini,“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簡念臉色陰鷙地瞪向她們,還沒開口追問,管家已經急急忙忙跑來。
“少東家!少東家不好了!錢小沫……錢小沫她……”
管家話音未落地,簡念已經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
Martini趕緊展開雙手擋在簡念面前,提醒道:“我們原本就要她死的!”
啪——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簡念一巴掌打在Martini的臉上,力道之大,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口角溢出了濃稠的鮮血。Martini難以置信的擡眸望着簡念,簡念心急火燎的衝過她身邊,立刻跑得不見人影。
蘇蔚立刻去扶Martini,Martini痛恨着蘇蔚一巴掌還給了她。
蘇蔚強撐着沒有躲閃沒有反駁,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對不起,M姐!”
Martini怒火中燒,望着簡唸的背影,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狠狠砸在了地上!
……
“小沫!”
簡念趕到囚禁室,只見錢小沫倒在地上,手邊是打翻的牛奶。
管家是半個小時後來收拾餐車發現的,錢小沫不知道已經昏倒了多久。
簡念衝上去將錢小沫抱進了懷裡,她渾身冰冷,臉色蒼白的難看。
“叫醫生!醫生呢?”
簡念咆哮着,一臉的擔憂和倉皇若失已經泄露了他一直隱忍藏匿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