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連榮祥,簡念沉默,筆直地站在齊膝的野草間,神色淡然得讓人看不明白。
連榮祥恣意狂妄的笑聲卻刺耳地響遍了整個草地,好像他挖到了什麼珍貴的寶藏。
“你覺得你還能騙我多久?連榮麟,我沒想到你能逃過別墅那一次!”連榮祥的笑聲戛然而止,目光一沉如石頭般的落入簡唸的心海里,“早知道,我真應該再加把火!”
一陣風吹來,吹起了簡念額前的碎髮,和他黑色的衣角,“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哈!這個時候你還要裝傻?”連榮祥又笑開了,“我做了DNA鑑定,我很清楚你的身份!不要再東躲西藏了!你,就是連榮麟!”
連榮祥一聲斬釘截鐵地低吼,簡念無意識地握緊了雙拳,拳頭上青筋暴跳。
“我來是見錢小沫的,不是聽你胡言亂語。”
連榮祥聳了聳肩,“反正錢小沫在我手上,你聽我說話,我一高興說不定就還給你了,你着急什麼?我很好奇,既然你不是連榮麟,又爲什麼這麼在乎錢小沫?你們認識應該不久啊……”
“這和你有關?”
連榮祥輕蔑着揚了揚脣角,“我唯一能理解你此刻爲了錢小沫來見我的動機,就是因爲你一直愛着錢小沫,這原本就是你連榮麟的作風。哪怕你改頭換面,還是改不了你的本性!”
“本性?”簡念忽然鬆了拳頭,“那就讓你好好看看我的本性!”
話音落地,簡念猛地擡起右臂,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着一把手槍,上了膛的手槍。
“錢小沫到底在哪裡?不要試探我的耐心!”
面對簡唸的槍口,連榮祥居然沒有絲毫的畏懼,嘴角的笑意甚至沒有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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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槍吧,殺了我,你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哪裡!”
“……”簡念沉默,他在思忖之中。
連榮祥輕咳了一聲,展開雙臂,故意挑釁地笑道:“開槍啊!爲什麼不開槍?你設下這麼多局,這麼多圈套,不就是等着這一天嗎?還不開槍……我沒有反擊的能力啊!我必死無疑啊……連榮麟,你想想,我們仇恨彼此仇恨了多久,現在這麼難得的機會,你爲什麼不開槍?開槍啊!”
連榮祥咄咄逼人,簡唸的眉頭越皺越深,手臂開始不由自主地抽搐。腦海裡,突然飛快地閃出很多凌亂的記憶片段,每段記憶都短暫不過一瞬間,裡面的人是扭曲的,聲音也是扭曲的,唯有背景的白光刺激着簡念頭疼得厲害!
這些記憶裡,有連榮麟小時候的樣子,也有連榮祥小時候的樣子,有他們小時候打架,有他們長大後爾虞我詐,更有在美國,那場火災,灼熱的火光、混亂的逃跑腳步聲,連榮麟什麼都看不見,東撞西碰,早已經被烈火包圍無路可逃,只有一條路,死路!
所有的記憶片段在一瞬間涌入簡唸的大腦,他如同缺氧般的,大腦脹痛欲裂,卻死撐着依舊握着手槍,但槍口卻已經偏離了連榮祥的心口。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眼睛是怎麼好的?”
“……瞄準你的心,還是沒有問題的。”簡念穩住了心神,低吼道,“錢小沫到底在哪裡!”
連榮祥挑眉一笑,聳肩,“只要你承認你是連榮麟,我就告訴你。”
“砰——”
連榮祥話音還沒落地,一枚子彈射在他右腳腳邊不過一釐米的地方,他雙腿頓時一軟,整顆心都劇烈顫抖起來,怒目圓睜地瞪着簡念,簡念卻突然大步流星撲來,怒吼道:“錢小沫在哪裡……我沒時間和你浪費!”
“好啊!我告訴你!”
連榮祥臉上的笑容徹底僵硬,也不願再和簡念周旋下去,兩人都只求速戰速決。
於是,他一拍手,立刻有兩個黑衣保鏢從後面走上來,兩人中間抓着的,正是錢小沫。
簡念皺眉,錢小沫已經醒了,頭上罩着黑色的頭罩,嘴裡塞着白布,她被迫朝前走來,雙臂掙扎着。連榮祥得意的一笑,錢小沫在手,簡念絕對不會把他怎樣。
於是,連榮祥側讓開身子,一把抓着錢小沫擋在自己面前,笑道:“開槍啊!你不是很厲害嗎?讓我看看,你是如何讓錢小沫腦袋開花的!”
簡念沒有說話,手裡依舊筆直地握着槍,而連榮祥躲在錢小沫身後,如果簡念梢有任何差池,錢小沫都會性命難保。而現在令簡念更焦躁的,錢小沫是不是將剛纔他們的對話都聽見了?連榮祥做的那份DNA鑑定……
……
簡念和連榮祥開始陷入了僵局,兩個人都是滿頭熱汗,而另一邊酣暢淋漓趕到目的地的雷銘,早已經心急火燎地想要吃人了!
“連榮祥!”
雷銘怒吼着一腳踹開了一棟舊屋的老木門,屋子裡只有一盞吊燈在搖晃,咯吱咯吱響,一個人都沒有。雷銘皺眉站在屋子的中央,這裡根本藏不了人,門是壞的,窗框上沒有窗戶,四面通風,呼呼的響,猶如鬼魅。
“連榮祥!別像鬼一樣躲着!給我出來!”
雷銘開始激將,可無論他怎麼咆哮,四周也只有風聲的迴應。
他氣急敗壞地剛想要離開舊屋,在四周搜尋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封短信。
——“出門後右轉五百米。”
發件人,連榮祥。
“我倒要看看你想要玩什麼花樣!”
雷銘咬牙切齒,毫不猶豫立刻飛奔出去,手心裡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舊屋外面,是荒涼的土坡,野草叢生,蟲鳴聒噪,一眼望去黑漆漆,不見路,更不見人。
雷銘跑到一個歪脖子樹下,時值盛夏,大樹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顯然已經枯死很久了。而大樹前面二三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個懸崖,很高也很陡。他就站在這樣的一棵樹下,被黑暗籠罩着,如同被死亡和絕望所籠罩着。
“連榮祥!有本事就出來面對面解決,少在這裡裝神弄鬼!”
依舊無人迴應,雷銘又看了幾眼自己的手機,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連榮祥!混蛋……你給我滾出來!”
雷銘怒火中燒,繞着這裡找了一大圈,依舊不見人,惱怒着一拳砸在樹幹上,骨頭是鑽心的痛,火辣辣的,可雷銘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找不到連榮祥,也找不到錢小沫,他就像是進入了一個迷宮,失去了前進的方向。
但他不甘心,連榮祥挾持錢小沫無非想要報復自己而已,而他已經按照連榮祥的指示來了,連榮祥沒有理由不出面。雷銘漸漸開始冷靜下來,分析着,連榮祥一定是躲在什麼地方,正在享受自己着急又無奈的樣子!雷銘咬着脣角轉過身來,夜晚中,他的雙眸亮得如同一匹威風凜凜的狼王——不管連榮祥玩什麼詭計,今晚他都不會讓連榮祥再逃出去!
雷銘正打算擴大搜尋範圍的時候,忽然間,他似乎聽見一聲似有似無的呼救聲。
他立刻警惕着停下了腳步,細細分辨,只是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救……命……”
一聲弱弱的、有氣無力的呼喚聲,雷銘敏感地豎起了耳朵,轉身,環顧四周。
“救命……”
“小沫!”
雷銘緊張着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尋着聲音快步朝前跑去,黑暗中,前路不可分辨,雷銘也絲毫沒有注意腳下的路,一個勁的往前衝去,他只覺得自己腳下踩着小石子一滑,猶如下樓梯踩空了一步,心還在空中,人已經摔下去了,雷銘整個人也隨着小石子沿着懸崖的陡壁滑落!
他猛抽了口氣,身手敏捷地翻身雙手抓住了巖壁上的大石頭,腳尖死死地踩在峭壁上,一次兩次沒踩穩,山石太滑,雷銘的雙手也快要支持不住,他只能拼命咬着牙,指尖抓着山石都快要陷進去了,指甲隱隱作痛,他這才勉強踩穩後站住。
“小沫……小沫?”
雷銘已是自身難保,但他卻依舊還喚着錢小沫的名字。
“……救命……”
微弱的聲音再度傳來,雷銘死命地穩住自己,尋着聲音低頭看去,微弱的呼救聲似乎從他下面傳來的。難道……難道小沫也從上面墜落了下來?雷銘整個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皺着眉往下懸崖下面,一團濃稠的黑,什麼都看不見。
“小沫……你是不是在下面?小沫……”
雷銘的聲音迴盪在懸崖之間,卻再沒有那陣陣微弱的聲音迴應了。
“……小沫……小沫……”
雷銘越發心慌意亂起來,也顧不上這是不是連榮祥的詭計,只恨不得鬆手下去去找錢小沫,可一旦他現在鬆手的話,就會連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別說救錢小沫了。
怎麼辦?雷銘急得脖子上滿是抽動的青筋,就算他現在還能堅持,小沫也未必還能了。
雷銘一咬牙,環顧四周正要緩緩爬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上面傳來什麼聲響。
像是有人踩着小石子咯吱咯吱的聲響,這個時候,誰,還會來這裡?
連榮祥?
雷銘還在疑惑的時候,突然一束刺眼的光線找來,他無法適應,立刻緊閉上眼睛,下意識鬆了左手擋在眼前,結果重心更是往下,他的身子搖晃着,搖搖欲墜,雷銘趕緊眯着眼想用左手抓穩,可另一雙大手突然伸來,抓住了雷銘左手的手腕。
這個人,難道是來幫雷銘的?
雷銘疑惑着根本沒辦法看清來人,強光手電筒根本沒辦法讓雷銘睜開眼睛,他只能低吼道:“你是誰?”
“……送你去見閻王的人!”
不是連榮祥。
懸崖上那人一聲冷笑,狠狠一腳踩在雷銘緊抓着岩石的右手上,來回踩壓着。
雷銘吃痛一聲悶悶慘叫,卻皺着眉渾身是汗的強撐着,手指骨頭都快要斷裂了!
那人沒料到雷銘能撐下去,於是蹲下身子想要扳開雷銘的右手,結果,雷銘垂在身邊的左手這個時候突然伸來,他向左側蕩着身子,左手正好抓住懸崖上那人的手臂!
猛地往下一扯,那人大驚失色,拼命往後穩住自己身子,碎小的石子立刻滾落懸崖,聽不見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