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影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簡念一直靠在錢小沫的肩膀上,清淺的呼吸,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下去了,只能捧着他的頭,試着動了動身子,渾身僵硬得痠痛。錢小沫強忍着,見簡念沒有反應,便扶着他平躺在了沙發上,從牀上抱來薄毯子披在了他的身上。
“好好睡吧,明天見。”
錢小沫蹲在他的面前,用紙巾拭去了簡念臉上的淚痕,然後起身輕手輕腳的走了出來。
簡念顫抖着溼潤的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眼角的淚珠無聲劃破了他的臉頰。
他卻沉默着一語不發,呆滯地望着天花板,眨都不眨眼睛,像是一具空殼皮囊,心裡卻早已經掀起軒然大波。所有的往事,所有的回憶,包括藏在鏡中的錢小沫和雷銘的甜蜜照片,全部都閃現在簡唸的腦海裡。
他有太多不爲人知的事情,他向所有人包括Martini在內,隱瞞了真實的自己。
簡念以爲自己的盾牌足夠堅硬,以爲自己對錢小沫的恨一定會讓他極度厭煩她的存在。
爲什麼當她開始提到連榮麟的時候,簡念是如此強迫自己抗拒又如此放縱自己去聽她口中的連榮麟,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就是這麼想知道,錢小沫口中的連榮麟是什麼樣的?
簡念狠狠的一拳砸在沙發上,他想他快要瘋了,人格快要分裂了!
轟隆——
雷電劈來。
此刻,唯有窗外轟然而下的傾盆大雨才懂他的心事,他的秘密。
……
次日,天放晴,是凱盛和錦麟地產開庭的日子。
錢小沫和雷銘都起了個大早,雷晴在客廳裡幫着秦浩然整理文件。
艾琳和張律師也早早的趕來,大家重新確認過流程後,簡單用了早餐,都趕去了法庭。
雷晴帶着雪雪留在了別墅,臨走前叮囑秦浩然,一旦結果出來要立刻通知她。
錢小沫也開始有點緊張,不是緊張她自己,而是緊張簡念。
她早上睜開眼睛後第一件事,就是趁雷銘洗漱的時候,給簡念打電話。
可是電話不通。
於是臨出門前錢小沫又打了通電話,簡念還是沒接。
上了車,車子啓動之後,錢小沫只能給簡念發短信,但他沒有絲毫的回覆。
錢小沫的心立刻變得異常的脆弱和敏感,忐忑不安。
“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雷銘握住了她的手,愛撫着放在自己大腿上,錢小沫回頭看着他,努力笑了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這麼緊張,但還是掩飾不了嘴角的顫抖。她很害怕去想,但又剋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這場官司敗訴了會怎麼樣?凱盛就是……就是連榮祥的嗎?
“要相信我們一定會贏!”
雷銘看穿了她的心思,坐起來將錢小沫擁進了懷裡,“因爲我們拼盡全力了!”
錢小沫倒進雷銘的胸膛,她實在不敢說自己拼勁了全力,因爲她根本不知道簡念今天會不會來……如果他不來,他臨時變卦了,他們這麼多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嗎?
“我們,一定要贏!”錢小沫抱緊了雷銘,“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贏!”
不管有沒有簡念,她都一定要贏!
雷銘淺笑着點了點頭,用手愛撫着她的烏髮,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有彼此相互融合一致的心跳聲而已。
半個小時後,法院到了。
雷銘牽着錢小沫下車的時候,法院外擁堵的記者全部都撲了上來。
因爲這場庭審並不公開,所以媒體記者只能在法院外等候消息。
法院的保安上來爲雷銘和錢小沫開闢了一條路,讓他們帶着張律師很快順利的進了法院。
距離正式開庭,還有一個多小時,張律師又再三叮囑錢小沫如何應對對方的律師。錢小沫聽得格外的認真,頻頻點頭,只覺得法院裡面的空氣都是莊嚴肅穆的。雷銘擔心她緊張,一直陪在她的身邊,直到張律師來告訴他們,正式開庭了。
“他還是沒來……”
錢小沫看了眼時間,嘀咕着。
簡念是最有時間觀念的人,既然他不來,只能證明這三天錢小沫純屬當猴被戲耍而已。
她咬着雙脣,暗中發誓,在法庭上絕對不會讓連榮祥好過!
帶着視死如歸奔赴沙場壯士斷腕的決心,錢小沫站在法庭上的時候,渾身都是騰騰的殺氣。而連榮祥,無所謂的坐在被告方的位置上,悠閒自得的模樣有恃無恐,讓錢小沫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掐死他!
但,這裡是法庭。
錢小沫強壓着怒火,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被連榮祥的辯護律師層層拷問。
這些問題,張律師事前都教過錢小沫,所以她應對起來遊刃有餘。加上雷銘的準備足夠充分,在美國的證據又保存得完好無損,心理醫生的評估分析備份在雲數據上,所以當初連榮祥砸毀電腦的時候並未破壞掉所有,反而留下了自己的證據,加上美國那幫小混混和公園裡的小混混作爲證人交代,局勢明顯更傾向於雷銘。
但不知道爲什麼,連榮祥始終不慌不忙的樣子。
這讓錢小沫很不安,難道有什麼地方是他們沒有注意,而連榮祥卻有力挽狂瀾的力量?
錢小沫回到自己的原告席,這時對方律師一如當初雷銘所想的那樣開始狡辯。
狡辯錢小沫被迫簽約的時候,雷銘並未提供直接人證物證,所以不構成因果關係。
錢小沫着急的看了眼身旁的人,沒有簡念,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來過!
張律師剛剛站起來,一扇門突然被人推開,警衛立刻上前將來人攔下,庭審被迫中斷。
“簡念!”
錢小沫激動的一聲大喊,雷銘卻皺起了眉頭。
“我是證人,我手上有證據!”
簡念低喚着,連榮祥的臉上這一刻才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張律師的助手快步走向簡念,張律師則在據理力爭的申請着什麼。
最後法官同意讓簡唸作爲新證人出席,連榮祥這時氣得差點沒掀桌子,和之前的態度迥然不同。錢小沫雖然不知道原因,但這一刻她是興奮的,好像已經看見法官一審宣判他們凱盛勝訴的畫面。
雷銘看向錢小沫,有點詫異,她像是早知道簡念回來?
張律師開始訊問簡念,簡念交代他在美國墓地裡看見的,又是如何離開倉庫如何不安的返回,講述着他親眼看見連榮祥逼迫錢小沫簽約的畫面,最後的最後,簡念還交出了一段在醫院裡的視頻,原來連榮祥今天一大早派人去找他。
畫面很清晰,聲音也很明白,他們花錢當做封口費想要簡念離開深海市。
簡念解釋自己表面答應後,剛剛從機場趕回來。
錢小沫恍然大悟,這就是爲什麼一開始連榮祥絲毫不緊張的原因?
也是爲什麼,簡念姍姍來遲的緣故。
錢小沫忍不住對着簡念莞爾一笑,如果他再來晚一秒鐘,只是一秒鐘的話……
雷銘始終凝視着錢小沫的側臉,看着她對着簡唸的笑,而簡念也看着錢小沫,雷銘緊握的手心裡黏糊糊的全是一片潮溼。
一審結束,當庭宣佈,凱盛勝訴,而連榮祥因綁架脅迫,不得不負起相應的法律責任。
連榮祥惱怒當場要求上訴,被他的委託律師硬生生的壓了下來。
連榮祥氣不過,立馬解聘了自己的律師,又是拍桌子又是罵人的,被警衛警告着強行帶走了。
秦浩然急忙去通知雷晴結果,而雷銘則起身握了握張律師的手,表示感謝,艾琳上前恭賀,大家都向雷銘表示祝賀,但雷銘此時的目光只落在錢小沫的身上。因爲庭審剛結束,錢小沫便迫不及待的追着簡念離開了,雷銘的臉色像吃了臭雞蛋一樣。
“簡念!”錢小沫終於在走廊上叫住了他,“謝謝……謝謝你!”
簡念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這是交易,何必謝我?”
“總之,今天沒有你,我們……我們是不會贏的,所以……”
“好吧,既然你要謝我,準備怎麼個謝我?”
“啊?”錢小沫稍稍一愣。
簡念一手插在褲兜裡,一手摁下了電梯,“我從不接受口頭的謝謝,你要謝我,就要實際的。”
“可是我現在不知道……”
“等我想好了,我會找你的。”
話音落地,電梯的門正好打開,簡念徑直走了進去,轉過身來,這才發現雷銘一直站在錢小沫的身後。簡念面無表情的摁下了1樓,電梯的門緩緩合上,他得意的挑着眉梢,就在門快要合上的剎那,一雙手突然伸過來,門又自動的彈開了。
雷銘大步走了進來,不等錢小沫反應過來,他已經摁下關門的按鈕,然後轉身就拎着簡唸的衣領低吼道:“你忘記我和你說過什麼嗎?離,小沫有多遠就有多遠!”
“這是法院,你想動手打架嗎?”簡念不屑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隻螞蚱在蹦躂。
雷銘咬着牙,越發勒緊了他的衣領,“不要逼我!”
“嗯,我很清楚的知道,雷總有動手揍人的習慣。”簡念淡淡地說着。
雷銘揚了揚眉,“我說得很認真,從此後你和我們不會再有交集,所以你最好識趣地回你的美國。”
“我很好奇……”簡念若有若無的笑着,“你爲什麼就這麼害怕我和錢小沫接觸呢?”
雷銘的眼神一閃,沒有回答簡念。
簡念卻自問自答起來,“難道你在吃醋?”
“我只知道你在臭美!”雷銘隱忍着鬆開了簡念,電梯快到一樓了,“因爲你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讓我很不安!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但我能嗅到你身上危險的因子。所以,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下次……”
話未說完,電梯已經在一樓打開,外面的人很快涌了進來。
雷銘將未說完的話化作了一記狠眸瞪着簡念,然後大步流星的離開。
簡念冷笑着也走出了電梯,喃喃自語道:“下次,怕是你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