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少人和你們住在一起?”雷銘壓低聲音問着錢小沫。
“只有我們家和連榮麟,就連醫護人員也是住在另一棟小屋子裡。”
雷銘皺了皺眉,“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度假小屋?”
錢小沫搖了搖頭,“沒有了,連榮麟說這座山是他們家的,所以只有他們祖上蓋的這兩棟而已。”
雷銘摟緊了她,眉頭越皺越深,心裡揣測着,難道會是連榮麟?
“在黑夜裡永遠不會有人能看透我,你們也不例外。”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雷銘不屑地一聲冷笑,“只會利用黑暗做掩飾,畏頭畏尾的人,有什麼值得猜的?”
“雷先生口氣不小,希望下一秒,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雷銘還沒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身邊忽然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踩過枯草和樹枝的聲響。而且這個聲音,不是一個方向,不是一個人,倒像是一支“隊伍”!
錢小沫越發抓緊了雷銘的胳膊,飄渺的夜霧間,忽然走出了十五六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邁着整齊劃一的腳步朝雷銘和錢小沫一步一步逼近,將他們團團包圍了起來。霧色太濃,錢小沫看不清他們的模樣,只覺得他們手裡拖着什麼東西。
直到錢小沫看清他們穿着一身素黑的大衣和臉上的面罩時,嚇得臉色蒼白,就好像眼前漂浮着惡鬼似的。而霧色漸散,月光撲朔之下勾勒出他們的身影,錢小沫猛抽了一口冷氣,他們手裡竟然握着一把把狹長的砍刀!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雷銘怒吼着,將錢小沫護在了身後。
“瞧瞧,我們的客人嚇成什麼樣子了。”
聲音再度響起,可是雷銘不知道這個人在不在這羣人之中,他辨不出方向。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雷銘惱怒地低吼着。
“我們想要的很簡單,你身後的這個女人。”
錢小沫的身子猛地一抖,他們居然想要抓她?可是她平時哪裡招惹了這麼一幫人啊!
雷銘冷笑着,“想要帶走我的女人,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什麼?錢小沫驚恐地望着雷銘的背影,拼命地搖着頭。
“想要跨過你的屍體,很難嗎?”
雷銘趾高氣揚地一聲冷哼,“那你首先得把我變成屍體!”
聲音沉默了很久,“……我一定成全你!”
“不過……”雷銘忽然轉變了語氣,“在我死之前,你好歹得讓我知道,你爲什麼要抓走小沫?抓走小沫後你們又想做什麼?”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雷銘挑了挑眉梢,有一搭沒一搭地故意說着什麼,錢小沫原不懂他爲什麼要說這些而不是想辦法脫身,現在才注意到雷銘背在身後的手,忽然從衣服裡慢慢地掏出了一把手槍!
手槍!天啊!錢小沫瞠目結舌,雷銘的身上怎麼會有手槍?
他怎麼會把手槍帶在身上?他瘋了嗎?
錢小沫下意識地拽緊了雷銘的衣袖,眉頭皺得和她的心一樣緊!
不管雷銘是不是爲了自衛,一旦開槍的話,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錢小沫渾身都冷透了,不住地發抖,她心裡明白,雷銘更明白!
可是眼下,他們以寡敵衆,對方來勢洶洶,手裡還有武器,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他們若不開槍的話,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虎口!這是唯一的路,哪怕走出去之後還是一條死路,雷銘也要先保住錢小沫!
“雷先生,不用再拖延時間了。你浪費這麼多口水,是想等救兵?我也聽夠了!在這荒山野嶺,死一個也是死,死兩個也是死,我就成全你們去地下做一對亡命鴛鴦!”
那人的聲音裡帶着明顯譏諷的嘲笑,肆無忌憚又驕傲自大,彷彿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雷銘趁他發聲大笑的時候,一把抓住了錢小沫的手,不等那人下達指令,雷銘忽然擡起手臂沖天扣動扳機——
砰!!
一聲刺耳的槍響,風起雲涌,落葉翻飛,羣鳥乍起,驚動整座山都在顫抖!
正在尋找錢小沫的連榮麟忽然聽到槍聲,整個人立馬都失去了血色。
他立刻吩咐留下一個保鏢保護錢家人,自己抓起木屋裡的獵槍,帶着兩個人,尋着槍聲,立刻踏着滿地的夜色衝了出去,和夜間獵手一般的身手敏捷。只是他的一顆心,完全不受控制地跳出了嗓子眼!
朦朧的月色又隱在了浮雲後,樹林裡的黑暗又濃稠了幾分。
雷銘開槍示意的那一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被他的槍聲震住,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抱着頭蹲在了地上,雷銘趁機帶着錢小沫和兩個人扭打了起來,然後逃出了包圍圈。身後的那羣人回過神來,立刻窮追不捨!
黑夜裡,都還能聽見變聲器後那個焦躁憤怒地聲音,“給我抓回來!給我抓回來!”
“別跑!”
“站住!站住!”
雷銘牽着錢小沫頭也不回地朝前跑,她穿着拖鞋踩在山路上根本跑不動。
“啊……”
錢小沫一聲尖叫,腳下被凸出的樹根一絆,整個人都撲倒在地上,拖鞋也掉到了一邊。
“小沫!”
雷銘着急地扶着她的肩頭,“怎麼樣?摔傷了沒有?”
“我……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啊!”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揹你!來!”
雷銘看了眼身後還沒有人追上來,抓着錢小沫的手腕趕緊背過了身去。
錢小沫卻哽咽着不知所措,“他們要抓的人是我,不會傷害你的!”
“你是我的女人,你休想我放手!”
雷銘雙手託着她,手裡還握着手槍,皺着眉頭又立刻朝前跑去。
這時身後的人才追了上來,“你們站住!”
雷銘不聞不顧,一個勁兒地揹着錢小沫朝前跑,林子這麼大,根本不知道路的方向在哪裡!除了跑,只有跑!可是這樣跑下去,什麼時候纔是希望?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這裡荒郊野嶺的,天亮了又怎麼樣?
雷銘的心噗噗通通一陣亂跳,滿臉的冷汗,這樣跑下去他的體力很快會透支!
錢小沫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越來越沉,這不是方法!他們都會喪命的!
“雷銘!找個地方躲起來!這裡這麼黑,只要我們躲起來,沒有動靜,他們不會找到我們的!”錢小沫心急火燎地在他耳邊呼着熱氣,“他們是人!不是野獸!就算他們習慣了黑暗,也沒有野獸那般發達的聽覺和嗅覺!”
雷銘喘了幾口氣,漸漸放慢了腳步,一個閃身躲在了一棵大樹後,將錢小沫緩緩地放了下來。他一手撐在大樹上,急躁地望着來時的路,那羣人果然還沒有追上來。黑暗,掩護了他們。
“你拿着槍,防身,然後先跑,我去引開他們。”
雷銘將手槍遞給了錢小沫,她卻遲疑着,顫抖着手接了過來。
“我不要!爲什麼……爲什麼你身上會有槍?”
“在木屋外面,我曾經和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動過手,我打昏了他,在他身上搶過來的……當時……當時我還以爲他是連榮麟的保鏢,所以沒有在意……可惡!我應該早想到的!是這幫傢伙派出來的眼線!”
“可是,可是你打昏了他,爲什麼還要搶他的槍啊?”
雷銘蹙了蹙眉,淡漠地笑開了,“我當時想,和你見過面之後,簽了離婚協議書,就去湖邊開槍自盡的……我當時腦子也懵了,看見手槍只有這個想法,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開槍自盡!哦!不!
錢小沫瘋狂地搖着頭,捧着手上的槍,猶如千斤重!
只是因爲她執意要離婚,雷銘竟然有了輕生的念頭?!
——“答應我,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好好活着!”
——“沒有你,我已經死了。”
錢小沫啊錢小沫,你真的太殘忍了!雷銘是用生命在愛你啊!
這一刻,她纔是真正的恍然大悟。
——“雖然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但是雷銘愛你的心,我真真地看在眼裡!他的愛是火辣滾燙的,如烈火一樣,一不留神,他隨時都會引火自焚的!小沫,我看得出來!”
是啊!連李千雅都看出來了,爲什麼錢小沫到現在才明白?
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啊!
如果不是突然來了這麼一羣人,是不是,是不是現在雷銘已經……
啊!不!我的天啊!錢小沫光是想象都覺得好冰冷!
“雷銘……”
“你們還真是讓人好找啊!”
錢小沫的話還沒說完,沉悶沙啞的變聲器聲再度響起,這一次,聲音竟然像是在他們的頭頂!雷銘立刻將錢小沫護在身後,那羣人再度將他們包圍,兩個人緊緊十指相扣,滿是黏糊的冷汗。
“錢小沫,如果我是你,我會自己走出來,不連累你的愛人!”
“不!小沫!不許聽他胡說!”
“我答應你,只要你乖乖地聽我們的話,我保證留雷銘一個活口!”
“閉嘴!只要小沫死在這裡,我立刻自盡!”
“……多麼令人羨慕嫉妒恨的愛情啊!錢小沫,你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
錢小沫深呼吸了一口氣,扔開了雷銘的手,大步走了出來。
既然雷銘都能做到,她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