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成找了個小店吃了碗鴨血粉絲,向老闆花錢買了幾張手撕發票,總有六七百塊錢,勢成想主任以後大發慈悲的事也不會沒有,一次多要點,免得次次費事。小店老闆很爽氣,他這個小店來吃的大多是學生,很少有人要發票,反正勢成現在是花錢買,不賣白不賣。
回到花店,小姑娘坐在那裡打瞌睡。見勢成來了,將包好的花遞給他,果然鮮豔欲滴,和原來蔫頭蔫腦的樣子大相徑庭。
勢成感到很驚奇。
小姑娘看着他只是笑。兩人便就此認識了。小姑娘叫李菲,還是勢成的老鄉,也是六合的,一個人高中畢業了到這邊打工,挺不容易的。
“你們大學生多好,工作又體面,收入又高。”小姑娘的眼中全是崇敬。
勢成當然不好多說什麼,匆匆告別而去,不過在小姑的主動下兩人交換了QQ號,用小姑娘的話說這樣她也有了大學生朋友,在南京心中有底氣一些。勢成想的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同在南京老鄉之間當然要互相照應。
假期的校園安靜得很,何況現在都已經快十點?偌大的大四女生宿舍,就只有欣想一間宿舍還亮着燈。勢成忽然覺得有點心酸,欣想爲了他受苦了。這個丫頭生來膽小,一個人住在這棟樓上,走廊中都有迴音,只怕晚上起來上廁所都不敢吧?
宿管大媽現在已經認識勢成了,見他這麼晚還過來就笑。
“小姑娘今天好像沒有吃晚飯。”大媽是熱心人,天天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
勢成艱難地對她笑笑:“我能上去不?”
大媽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花:“你上去唄!”
欣想已經上牀了,聽到勢成的聲音卻死都不肯開門,可耳朵卻豎着聽門外的動靜。勢成叫了一會兒門便沒了聲響,欣想以爲他走了,不由得又傷心起來。
今天回來的路上她大概中暑了,所以到現在還不好過,總是想吐的樣子,頭也痛得厲害。
欣想下牀給自己拿水,卻聽到門外有人在叫肚子痛,可不就是勢成的聲音。小姑娘心一疼沒法再淡定,上前打開門。
伸進來的是勢成笑嘻嘻的臉:“欣兒!”
欣想見他根本沒事,一張俏臉便又板得死死的,伸手就要關門。
勢成忙迫不及待地將花伸進來:“別生氣嘛!”
欣想的心又軟了。她就是這樣,勢成對她一點好她都會無限放大,然後找出無數個原諒他的理由。現在雖然嘴上還沒有說什麼,行動上卻有了表示,那頂着門的身子已悄悄撤離了房門。
勢成推門進來第一件事便是伸手要摟她。欣想躲了過去,可勢成的手不屈不撓,最終她還是倒在她的懷裡。他的嘴脣又向她湊過來,此時的欣想如同乖順的小鳥,哪裡還會躲避他的柔情。一吻之後,欣想又換成了歡快的心情。
“你怎麼買花呢?不要錢麼?”她嬌嗔道,雖然心裡是高興的,卻也是心疼的。
勢成滿不在乎地笑:“錢掙了就是花的嘛。再說是在一個老鄉那裡買的,算得便宜。”
欣想滿足地低頭嗅了一下香味。
勢成撫着她的頭髮:“你晚上吃的什麼?宿管大媽說你半天沒出門了,怎麼沒到嬸嬸家去?”
“去了呀,後來纔回來的。”
一提起這件事,欣想的臉上又烏雲密佈。她輕輕捅了一下勢成:“你知不知道你奶奶還在打嬸嬸家房子的主意?她要我搬到嬸嬸的房子裡住。”
勢成的頭也痛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叔叔親口告訴了他的。勢成明白,這件事其實自己纔是始作俑者,叔叔之所以這樣,也是爲了怕欣想的媽媽隨時來查崗。
“可是嬸嬸她……”
欣想的話還沒有說完,勢成已打斷她:“傻孩子這不用你擔心,叔叔說一切有他!”
這話與下午奶奶說的話何其相似!
欣想忽然有點心疼嬸嬸了!這都是什麼人家,連同牀共枕的人都在算計着自己!欣想忽然打了個寒噤,將來勢成家會不會也像現在算計嬸嬸一樣算計着自己?
她望着勢成的臉,覺得有些陌生:“難道你們就一點也不覺得對不起嬸嬸?”
“對不起是當然的,可是有什麼辦法?”勢成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有心要說這都是你媽媽要房子給逼的,可是卻又說不出口。
欣想掏出電話。
勢成驚訝地看着她:“這麼晚了打給誰?”
“當然是嬸嬸,做人不能這樣沒有良心的!”欣想說得斬釘截鐵。
勢成慌了:“欣想,你不能這樣!”
他過來搶她的手機,欣想拼命地躲着。勢成搶了幾下沒有搶到,失望地跌坐在牀邊。
“你這個電話一打過去,叔叔嬸嬸家就要翻天了,說不定他們會因此離婚。”
欣想遲疑了,事情後的果她不是沒有想到,可良心的折磨讓她很不好過。她該怎麼辦呢?
勢成作着保證:“欣兒,你放心我不會這樣不要臉的去佔嬸嬸家的房子,現在只是權宜之計。將來只要房子一定下來,我就會向嬸嬸坦白說明實情。你知道嗎?我今天下午接到你大哥黎林的電話了,他說過幾天要和大姑夫到南京來談你工作的事,說不定你媽媽到時候也會一起來,他們肯定會去看房子的。你現在和嬸嬸說了,到時候怎麼辦?”
欣想望着他,半天沒有言語,最終她將手機收了起來。
現實的骨感令她又一次作了退讓。現在,讓她感到厭惡的不僅是勢成和勢成的家人,還有欣想自己。
“以後我不到嬸嬸家吃飯了。”欣想低聲說。
勢成不解:“爲什麼?今天嬸嬸還打電話問你晚飯的事,她很喜歡你。”
“我有什麼臉面對着她?”欣想流下了眼淚,是羞愧的淚,也是痛悔的淚。她向勢成擺手,“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欣兒,要不我就不走了吧?”勢成嬉皮笑臉。這丫頭今天心情不好,讓她一個人在這裡他不放心,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了,他真的很想她。
欣想堅決地搖頭:“你快回家吧,你在這裡不走你奶奶還不知會怎樣想我呢!我已經夠賤的了,不能再賤給別人看。”
這種話忽然從她嘴中吐說來,勢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曾經以爲欣想是不識人間煙火的仙子,沒想到也有如此俗氣的時候。
勢成賠着笑臉:“說這些幹嘛,我奶奶對你並沒有什麼不好嘛。”
“是沒有什麼不好,那是因爲我還沒有答應搬到叔叔嬸嬸家和你同居,一旦她知道我上過你的牀,就不知道會對我怎麼樣了。”欣想的臉上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拼命地咬着下嘴脣,好像很生氣很難過的樣子。
勢成本來有些說她兩句,可一見這樣又不忍心說她,原先升起的情慾也在這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累。
“那好,我回去了。你自己也好好休息。”他竭力忍着火氣,不讓自己發作。
出了校門,冷風一吹勢成清醒了一點,這時他纔想起沒有問一下欣想搬宿舍的事,而他這幾天貌似單位工作很多,大約都騰不出時間。可如果不幫着搬,這丫頭一定又得要生氣,他該好好哄哄她纔是,怎麼又惹她生氣了?
天已經很晚,路上的公交車已經沒有了,從學校到叔叔家還有一段距離,勢成要回去只有打的一條路。想到又要沒有幾十塊錢,勢成很是心疼。他的手剛伸出來,一輛的士停在面前,花店女孩李菲的臉從後窗探出來。
“上車吧老鄉。”
勢成沒想到會是她,倒有一點高興。
“你現在才下班?”
“沒有辦法,私人老闆總是恨不得榨光員工最後一滴血汗的。”李菲說話很幽默,笑聲也很爽朗。她一邊說一邊打開車門,勢成的意思本來是坐前面算了,可她這樣倒不好意思拒絕。兩人並排坐在一起,李菲身上的香味鑽進鼻子,讓勢成有一點不自在。這是洗髮水的香味,與欣想所用的香水的味道不同,很清爽、很生活。
黑暗中,李菲用很佩服的聲音說:“原來你的女朋友在這個學校上大學。”
“我們是同班同學。”勢成一想起欣想,心又黯淡下來。
大概是覺察到他心中的不快,李菲沒有追問,而是善解人意地扯開話題。因爲談得高興,十多分鐘的路一下子就到了,在勢成下車要給錢的時候,小姑娘堅決拒絕了。她告訴勢成,因爲她下班晚,老闆怕她晚上出事,專門包輛出租車送她回家,司機與她很熟,用不着多給錢的。而司機顯然贊成她這個說法。
勢成很過意不去,這一次他主動向李菲要了電話。
“下次你休息的時候,叫你出來一起吃飯。”勢成這樣說。
李菲高興的答應了。
勢成進門的時候,叔叔和奶奶還沒有睡,母子兩人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很是溫情。看到勢成回來,奶奶有點意外:“你嬸嬸不是說你看欣想去了麼?這麼晚了怎麼還回來?”
勢成淡淡地:“不回來怎麼辦?總不能在大街上睡一夜。”
勢老太太吃了個癟,心裡有點不高興:“你個呆頭,怎麼會睡大街上?站起來比人高,怎麼就沒個腦子。”
“奶奶,以後你別再說這樣的話好不好?欣想都要不理我了!”勢成心裡的火被激起來,難怪欣想這些天屢次拒絕他的要求,奶奶的話確實太難聽了。
見大孫子現在也敢向自己發火,老太太便冷笑了一聲:“好了麼,翅膀硬了呢,敢這樣和奶奶說話。”一邊說一邊拉起衣角擦眼睛。
知子莫若母,勢清明知道這是老太太大吵大鬧的前奏,必須趕緊將她的火氣消下去,急忙罵勢成:“怎麼和奶奶說話呢?沒大沒小。”
勢成苦着個臉沒有說話。勢清明知道上班這些日子孩子很是辛苦,說過之後又有點捨不得:“快去洗澡吧,明天還得起牀上班呢。”
勢成答應了一聲,轉身回房,猶自聽到奶奶在嘀咕,說他是個呆頭,不知道將人家女孩子先弄到手。
勢成簡直要暈了,他們家這是什麼人家,想法怎麼會如此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