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媳婦二十多年,林雪早就總結出經驗,不管婆婆做什麼樣的極品事,她都是同一條對付原則,你說你的,我做我的,聽得下去就笑笑,聽不下去也笑笑,總之是儘量不與老人發生衝突,所以火氣都往老公身上發。
自然有一點林雪還是有自信的,那就是勢清明雖然貼錢給老家,但在涉及的原則問題時還是堅決站在她這一邊的。
婆婆如此得意忘形,讓林雪看不下去,她提醒了一句:“媽,認乾女兒這樣的事不是一個孩子就能決定得了的,必須得經過人家父母的同意,咱們在這裡說的都不算數,你就別再爲難人家小姑娘了。”
勢清明見狀,知道妻子心裡不快,連忙笑着招呼大家:“這件事回頭再談,快吃菜,都涼啦。”一面說一面給老孃佈菜。
勢老太太白了兒子一眼。
這沒用的東西,結婚這麼多年了,還只知道聽老婆的,自己下午與他說了那麼多,怎麼就不明白?讓林雪認欣想做乾女兒是必須的第一步,只有這樣,林雪纔有借出房子來,想想吧,一個侄子一個乾女兒,哪個都與她有關,她還好意思袖手旁觀?再說了,又不是要她的房子,只是借用一下而矣,很快就會還她,還能換得一個全新裝修和全套傢俱家電。
既然勢清明不頂用,老太太便也不再指望兒子,決定親自出馬。反正她也知道,小兒媳表面是沒有與她撕破臉,但實際上心裡不會太喜歡她,這件事也頂多讓林雪更討厭她了而矣。
“雪兒,欣想的媽媽和你關係那樣好,怎麼會不答應?在南京有你照應着,人家求之不得呢。”老太太自信滿滿,好像自己真是太后一樣,一切都由她說了算。
林雪這個人,老太太瞭解,婆媳曾經朝夕相處十多年,吵架的次數屈指可數。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她家的家教,讓她不太好意思讓人當面下不來臺。婆媳兩人矛盾鬧得最大的,就是勢曄過十歲生日的那次。
當時林雪的媽媽因爲外孫過第一個整生日,心裡着實高興,準備按照南京最隆重的禮節給孩子賀一賀。勢曄的生日是陰曆六月,幾乎是一年最熱的時候,外婆也快六十的人了,每天頂着烈日上街給孩子採辦禮物,糕糉三元、衣裳鞋帽,花了有小三千,人家還嫌不夠,又給孩子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聽林雪說老兩口還要再給外孫一個五位數的大紅包。
勢老太太不幹了,在她看來,這不是外婆家給孫子過生日,是在打她的臉呢。同樣是長輩,一個出得那樣多,一個分文不想掏,叫她生日那天還好意思坐得下去嗎?勢老太太在兒子跟前大鬧了一場,應說孩子這樣隆重的辦生日妨着她了,讓媳婦務必讓孃家人將這些東西全退了。那場架吵得不輕,動靜也夠大,但林雪最終還是屈服了。
所以老太太這一次也認爲,只要她多說兩次,小兒媳自然就會聽她安排,雖然心裡不會高興。
不過,這一回老太太可想錯了。十年後的林雪可不是十年前那樣好說話,
林雪笑了笑,回頭看看欣想:“欣兒,嬸嬸是真的喜歡你,有你這樣的孩子做乾女兒也正求之不得。可是,以後你就成成的老婆了,做我的乾女兒未免身份上就有些不合適,所以不好意思啦,可真不是嬸嬸不喜歡你。”
欣想急忙笑着點頭,如果說信任,勢成家這些人,除勢成第二個就數林雪。雖不知道勢成奶奶讓自己認林雪做乾媽是何用意,但一想到第一次上門時奶奶的所作所爲,欣想就對她有本能的排斥。
老太太大約沒想到小兒媳也會有如此不聽話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然後嘖嘖嘴:“侄媳婦就不能做乾女兒啦?雪兒,想不到你這樣的年青人也拘泥於那些陳規俗套。”一面說一面還用眼睛看兒子。
勢清明假裝沒有看見。
林雪笑笑:“媽,我現在也不是年青人,都奔五啦,看看孩子們這樣大,怎麼由得人不老呢?成成若是今年結婚,明年有了孩子,可也有人叫我奶奶了。所以呢,我現在也沒有以前那樣時髦,事事都走在別人前面,該講的規矩禮節還是要講的。”她也用眼睛去看勢清明。
勢清明對老孃的反映不積極,對老婆的暗示可不能置之不理。
“媽,算啦,認乾親家都是孩子小的時候做的事,欣想都這樣大了……你兒子我也是場面上走的人,現在認一個二十多歲的乾女兒,人家還不知怎麼回事,說起來好說不好聽的。”
這句話可算到了底,林雪滿意地點了一下頭。算他識相,再幫着他媽講話,可別怪她最後一個人面子都不給。
老太太明白認乾親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沒想到計劃一開始便折了戟,只得遺憾地嘆了口氣,看欣想的眼神也沒之前那樣親熱了。在她看來,此事固然是由於林雪再三不肯,但欣想這丫頭也沒眼色,如果在她說認乾媽時,欣想就勢叫出口,不見得林雪還讓人家將話收回去。
勢清明急忙給老太太盛了一碗湯,又示意老婆給老孃佈菜。
“媽,這回你來了多住些日子再走吧,孩子們在家裡都挺想奶奶的。”他殷勤地說着。
林雪也笑笑:“是啊。”對於婆婆來住,她雖然從內心中不願意,但知道這畢竟是勢清明的媽,太過反對了有違人倫。在她這種年紀的女人,對養兒防老這句話還是奉爲真理的,也將贍養公婆當成了自己應盡的義務。
老太太嘆了口氣:“我倒是想住在這裡不走,可家裡離得開嗎?你嫂子這個樣子,手不能拿肩不能挑,你哥哥又剛接了兩個新的修路工程,你爸一個人在工地上實在忙不過來,我不去幫忙做飯,賺的錢還不夠他們買飯吃的呢。說到底,你哥哥辛苦,你們可以好好幫幫他們。”
這倒是她的心裡話。一提起這些,勢老太太就容易有怨氣。小兒子這裡日子好過她來不成,大兒子那裡辛苦卻還不得不去。雖不是非要她回家幫忙不可,可是大媳婦半身不遂,不回去照應,鄰居們會說三道四。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老太太向來注重自己在村裡的名聲,用勢清明的話來講,他媽是村裡出了名的忠厚人。
吃過晚飯回去,時間已經不早,欣想坐了一會兒之後,便就告辭了。今天不用勢曄送欣想,而改成勢成親自去送??勢成的爸媽今天回不去,要住在勢成的房間裡。
欣想禮貌地與大家道別。
程玉玲拉着未來媳婦的手,終於將紅包塞進了欣想手中,並且還很客氣地讓人家欣想不要嫌少。此時她的熱情是真誠的。從酒店回來的路上,因爲幾個孩子不在車上,林雪再一次給程玉玲認真分析了城市裡娶媳婦的行情,分析了欣想的家境,總之一句話,娶到欣想花再多的錢也不虧。欣想家的企業雖小,但算算資產幾千萬還是有的,最終還是小兩口的。難得欣想的爸媽是忠厚人,教出的女兒也有教養,將來不會對她這個婆婆差。
最後一句話,程玉玲是聽到心裡了。雖然林雪說這話是有深意的,目的爲了讓她對人家姑娘好一些,不要總是使喚旁人,但程玉玲認爲,這一次弟媳是真的在幫她家的忙,所以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聽了進去。
欣想很是意外,沒想到今天勢成媽媽也會給她紅包,勢成媽沒收入,她當然不能要她的錢。
程玉玲很堅決地讓勢成將錢放到小丫頭口袋裡,爲了防止再推回來,她說出了“欣想,你要不收,就是嫌媽媽的錢少了”這樣的話,這反而讓欣想不好意思再推辭。
小兩口走了,林雪將嫂子好一頓誇獎。
勢大嫂非常地謙虛:“我這也是和奶奶學的,奶奶都給孫媳婦見面禮了,我是婆媽媽哪能不給?”隨即又有意無意地透露,自己給欣想封了五百塊,問奶奶封了多少。
勢成奶奶被說得有些尷尬,含糊其詞地混過去了。她私下在想,一定是大兒子將錢的來源告訴了大媳婦,所以她纔會這樣問。當時臉色就有一點不好看,但看到站在一邊的林雪,又咽下了嘴邊的話,沒有責備大媳婦這個草包,反而笑笑地說:“玉玲,媳婦麼是你的,我也不過幫你們撐撐面子而矣。”
此時,三個孩子都已回學校,是該與林雪談談正事的時候了。可大家遲遲都不肯先開口,都在等着別人先發動話題。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號滿天飛。
勢家人的行爲都落在林雪的眼中,但偏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勢清明討論着電視劇。
終於牆上的時鐘敲了九點,林雪也不失時機地打了個呵欠。
她站了起來:“媽,時候不早,我明天還要上班,先回房間了。”她住的主臥裡就有衛生間,可以洗澡,因此一旦回了房,不到明天早上上班時,她是不會出來的。
勢老太太與小兒媳過了近十年,多少了解她的生活習性,急忙地攔住她:“雪兒,別這麼早睡。難得今天大家都在,咱們商量商量成成的婚事。”
“噢。”林雪依言又坐了下來,坐是坐下了,卻絕不開口,她倒要看一看勢家人今天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反正她也拿定了主意,任憑你們有萬千條計策,反正只要涉及到她的利益,就只兩個字:不行。
她暗自好笑,勢家人是不是認爲除了他們自己家人,其它人都是傻瓜?
勢老太太給大兒子使了個眼色。
勢生立剛端起茶杯想要喝,見狀又將杯子放了下來。不過,他可沒有按照老孃的意思,直接與弟媳婦對話,而是將橄欖枝伸給了自己的兄弟:“清明,你說成成這事怎麼辦?人家媽媽又要房子又要彩禮的,娶個媳婦哪要花這麼些錢?”
這番論調與之前所說的完全是兩回事了。林雪不禁在心中冷笑,以爲他是轉了性呢,原來還是不想花錢。不過勢老大不是問的她,所以她也不開口。言多必有失,她纔不會再吃這個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