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清明終於忙完一切，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出來。
“勢成特地買的，你嘗一嘗。”他殷勤地放到妻子面前。
林雪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胃不好，過了八點不再吃任何水果嗎？”
勢清明怎麼會忘記這個？之所以將水果拿出來，不過是爲了給勢成加一點印象分。
“林雪，有件事我跟你商量一下。”勢清明試探着，見林雪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視，便索性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給關了。
林雪皺着眉：“什麼事你就說，我聽着呢。”伸手拿搖控器，可勢清明哪裡肯給？
“你看，欣想媽媽的三月之約就要到，可我老大那裡連個動靜也沒有，孩子是真的急了。你能不能再幫孩子一把？”勢清明陪着笑。他不敢一下子將借錢的事講出來，怕妻子拒絕了之後不好迴旋。
林雪並不急着開口，而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才說：“怎麼幫？我天天讓欣想到家裡吃飯，在你侄子冷落人家小姑娘時暖着人家的心，這樣算是已經幫了大忙了吧？”
勢清明看她一開口語氣就不大好，知道事情不太妙，卻又不肯就此放棄。
“成成也是爲了工作，上勁總是好的。”他笑道。
林雪想起中午的那個電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要真的上勁纔好！”
勢清明見她話中有話，不由得問道：“怎麼回事？”
對丈夫林雪沒什麼好隱瞞的，而且她也想讓丈夫看清侄子的真面貌，以便好好教育一下，所以竹筒倒豆子般將事情講了個透。沒想到勢清明聽了她的話，一點也不以爲意：“這有什麼呢？年青人在一起都好開玩笑，替勢成接個手機嘛，你也這樣大驚小怪。”
林雪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你說我是大驚小怪？”
“確實緊張過度。”勢清明脫口而出，但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只能斟酌着下面的語句，意圖將林雪的怒火平息，“孩子現在大了，什麼事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吧。”
林雪看着他，一字一頓：“讓他自己處理？大人不擺出個好榜樣，給指望孩子怎樣做得好？”
勢清明不禁不快：“你現在對勢成的爸媽有了成見，連帶着對孩子都有意見，這樣帶着有色眼鏡看人怎麼行？咱們的心還是要放公正一些，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我老大確實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他爛泥扶不上牆，你又何必與他計較？”
沒想到自己反被丈夫教訓一番，簡直事與願違，林雪頓時心裡涼透了，冷笑道：“好吧，就算我今天大驚小怪，這怎麼解釋？”她將昨晚的事和盤托出，“這是我親眼所見，郎情妾意，說他們兩個一點沒那意思，我將我的眼珠子摳出來。”
勢清明說不吃驚那是假的，但又怕影響到借錢的事情，因此還是一臉不在乎的表情：“一起看個電影又怎麼樣？我們也是二十多歲過來的，對孩子們的這一段歲月應當理解。勢成那裡我回頭好好提醒他一下，不許他和人家小姑娘走得太近。”
“就這樣簡單？”林雪驚訝地看着他。
這個男人居然會這樣解決問題，對欣想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勢清明雙手一攤：“要不我怎麼辦？勢成已經成人，我不能還像他在初中高中時那樣，拉回家打一頓吧？”
林雪當然明白他說的也是事實，但這種處理方法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接受。
勢清明見她臉色緩和了一些，便又殷勤地端起林雪的水杯，要給她加水。
林雪將杯子搶了下來：“謝了，我不喝了。你有事就快說，沒事我要去洗澡睡覺，明天一早幾個會呢。”
勢清明鼓足勇氣：“就是我上午跟你講的那個事，你考慮得怎樣？”
“哪個事？”林雪裝着糊塗。
勢清明有些不快，臉上卻還得陪着笑：“借錢的事。”
“我下午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嗎？”
“你不見得二十萬都拿不出來吧？”
林雪看着丈夫：“二十萬是個小數目？好大口氣，你一年去掙個二十萬給我看看。”
勢清明陪着笑臉：“我這不是在機關，沒你那樣高的收入嗎？”
林雪沒有開口。
勢清明便又苦口婆心地勸說，講來講去還是那兩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勢，侄子也是兒子，還指望着將來勢成能照應勢曄呢；勢成買房的初衷也是好的，一是爲了和欣想結婚，二是爲了將嫂子接過來孝敬，於情於理他們都該伸一把援手。
前面的話是老生常談，林雪沒有放在心上。後面的話卻讓林雪大吃一驚，勢成買房居然是爲他媽媽？這樣的話她就更加不能借錢了，欣想一個勢成都弄不住，再來一個勢成媽，生生是要將人家小姑娘推進地獄中了。萬一欣想在南京有個好歹，那她還怎麼見李秋雲？
林雪決定快刀斬亂麻：“你今天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別想我拿出錢來！”
勢清明真的上了火：“你真是的。怎麼說你就不明白呢？”
“是我不明白還是你不明白？”林雪沒有好生氣，“實話和你講，錢我有，但那是留給我兒子的，勢曄將來要出國，錢真的很重要。麻煩你不要再打我的錢的主意了，好嗎？你嫂子真想和兒子一起住，那首付麻煩她自己掏出來。”
勢清明強詞奪理：“我嫂子要是肯拿錢，孩子還要腆這個臉和我們開口？”
林雪氣得笑了：“又想和兒子媳婦住，又想一分錢都不出，這樣的好事還能都落在你們家？”
勢清明哪會不明白她的弦外之音？這是在說他的老孃呢！當初老孃可不是一分錢不掏來住的新房嗎？最煩的就是林雪這一點，說什麼到最後都要扯到他老孃身上。老孃是沒有掏錢，可後來不也幫着他們帶過孩子嗎？對老有就不能寬容一些？
氣話越講越多，兩個人都越來越上火。還是勢清明先醒悟過來，其他事都可等一等，先將錢的事定下來。可林雪現在還能掏錢嗎？在勢清明打算偃旗息鼓地時候，她也早已沒有戀戰的心情，與不講道理的人講得越多，越是犧牲自己的腦細胞，有那個功夫不如睡個美容覺！
見她起身，勢清明緊跟着她屁股後面，好聲好語相勸：“你別一生氣就往房間裡鑽，什麼事咱們好好商量，行不行？”
林雪一口回絕：“沒什麼好商量的。我明天還有會，要早點休息。”
“啪”地一聲關上衛生間的門，氣得勢清明半天都沒有平息下怒氣。偏偏這個時候勢成又打電話來問情況，勢清明哪有好氣？將侄子大罵了一頓，意思他不該在單位裡與人家小姑娘勾勾搭搭，害得他白廢口舌不說，夫妻兩個還大吵了一架。
勢成哪裡敢辯解一句？加上欣想就在旁邊說話不方便，只能吱吱唔唔了半天。放下電話，勢成心情鬱悶極了，無處發泄，只得奮力地敲打着牀。
“怎麼了？”欣想關心地問。雖然今天勢成帶她看了場電影，但買房子這件事總像塊石頭壓在心上，她其實也一直在等錢的消息。
勢成沒精打采：“嬸嬸不肯借錢，還和我叔叔吵了一架。”
欣想心中一喜，臉上卻不好意思表現出來：“爲什麼？”
勢成一張口：“還不是因爲……”話到嘴邊忽然醒悟，趕緊換成另外一句，“嬸嬸說我媽要來住就得她自己出首付，叔叔因此和嬸嬸吵了一架。”
欣想眉頭一揚：“嬸嬸說得沒錯，這是叔叔不對。”
就算用腳趾頭想，勢成也明白她會站在嬸嬸的那一邊。他又何嘗不懂這個道理？但是，哪有能說服他媽媽的法子！勢成嘆了口氣：“我媽要肯拿錢出來，我還用費這樣的力氣？不瞞你講，這話我早就和她講過，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我有什麼辦法？”
欣想沒有開口。不是不想說，是怕自己的話說出來難聽，讓勢成下不了臺。
勢成倒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攪得欣想也無法安睡。這樣不知道翻到第幾個身，勢成忽然坐了起來，伸手搖搖欣想：“聖誕節就要到了，你說我給我叔叔嬸嬸買點什麼？”
欣想正在半睡半醒之間，被他這樣一來睡意又跑掉了，不禁嗔道：“你說什麼夢話！聖誕節還有兩個多星期呢，有必要這時商量？”
“早點準備總是好的。”勢成心急難耐。
欣想如何不明白他的用心？有些不屑：“你還不是想要讓嬸嬸借錢給你？”
勢成被她說中心思也不否認：“除了嬸嬸，你覺得我還能求得到誰的幫助？你看我媽那個樣子，不接出來總有一天要被我爸打死。”
這倒也是句實話。
欣想被纏不過，只能靠着枕頭坐起來：“你媽媽肯定要來南京的，不過，我覺得嬸嬸的建議是對的呀，你不要向你媽要錢，而改爲借如何？”
勢成看着她沒有開口。
欣想索性將話說白了：“其實你媽要來我一點都不反對，但你想騙嬸嬸的錢就不應該了。想想看，這些年嬸嬸付出的還少？叔叔也不是沒有拿出過錢來……”
下面的話不用說勢成也明白，如果不是他家人不珍惜，又何至於二十萬那樣飛了？他撇了一下嘴：“這些都是老黃曆，提有什麼用？現在要解決的是以後的事。”
欣想笑笑：“給叔叔嬸嬸買禮物是應當的，他們養了你這些年，你現在有了收入孝敬一下理所當然。不過，也給你媽買一些吧，或者她一高興，就將存摺拿給你了也未可知。兒子借錢不見得當媽的不同意。”
說到這裡，欣想發現自己居然有一點興災樂禍。
勢成沉默不語。
欣想躺倒睡覺，剛剛纔要睡着，沒想到勢成又將她推醒了。
“我覺得你說的真的有道理呢，星期天我們就上街給我媽買東西去。”勢成兩眼閃閃發亮。
欣想啼笑皆非，她本來是開個玩笑，他還真的當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