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人這裡車一起動,林雪那邊就開始埋怨。
勢生立從不會將這位弟媳的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他之所以到這裡來投奔的是自己的兄弟,與弟媳婦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同時,由於她是勢清明的老婆,他對她也算相當大度,不然,任何一個其他女人在他跟前羅裡叭嗦的,他早就沒好臉色了。
當然,勢生立有時也怪兄弟沒用,就知道慣着老婆。有錢人家的女兒可真不是善碴,由此他更覺得高巧參的決策是英明正確的,只有一開始就將媳婦和媳婦的家人拿下,以後家這邊才能揚眉吐氣。
程玉玲雖然看出欣想媽媽不大高興,卻也沒有將這不高興放在心上。她和丈夫、婆婆在這件事上的看法驚人一致,今天這件事是他家佔上風了,打消了女方妄圖想從他們這裡要錢的打算。而黎欣想離去時,那滿含着淚水的雙眼更加給了她自信,這個小丫頭離不開她的兒子。還就不信了,黎家那樣疼女兒,能眼睜睜地看着女兒在家痛苦,最終還不是得答應這門婚事。到時候,什麼房子車子酒席一概用不着勢家管,白得一個漂漂亮亮的媳婦,就像當年的林雪一樣。
這時候,程玉玲已經全然忘記當初婆婆不肯出彩禮,她是怎樣與婆家人大吵大鬧不肯罷休,最後由於肚子不等人,纔不得不委屈地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嫁到勢家來,也因此被婆婆看不起了一輩子。
林雪悻悻地將車開出來。除了勢清明與勢成,又多了勢成的奶奶坐她的車。其它人則還坐由勢清明安排的那輛商務車。
幾乎才一上車,林雪便恨恨地看了丈夫一眼:“看你家的人做的什麼事!”
她的口氣無疑令勢清明聽着不痛快,他媽還在車上,多少也給他留一些面子。
“好了,事情已然出了,就想想怎麼補救吧。老大是農村人什麼都不懂,我嫂子又是個殘廢。這件事肯定與老大夫婦無關,是高巧參的主意,回頭我肯定會好好說一說老大的,讓他沒事不要聽旁人的話。”
勢清明就是這樣,從來不肯將錯安在自己家人身上,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事實上他今天心裡也非常不高興,老大做事也確實不靠譜了一點。不過,這些他不會與林雪講。
林雪冷笑:“好,都是人家的主意,那你哥與你嫂子怎麼就不出言攔阻?”
“說到底人家也是好心,你讓老大怎麼講?”勢清明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同時又批評妻子,“誰都像你一樣,不會爲人處事,見了誰不滿意當面就要講的。在社會上走嘛,總要講一點人情事故的。”
林雪被他噎到無語。
見媳婦總是責備兒子,勢老太太有些不大高興:“雪兒,你現在也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不懂道理。清明也是官場上的人,你該尊敬着他。”
林雪懶得與她多理論,只開車不說話。
勢老太太見她不吱聲,頓時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得意洋洋地與勢清明談論今天酒席上的事,又一五一十地告訴兒子當初他們在家是怎樣合計的,而今天也真的給了黎家人一個下馬威。
勢成一聽就急了:“奶奶,你們這是做什麼呀,這讓欣想的家人該多生氣。”
“呆頭,大家還不是爲了你好,省得你將來受人家的氣。”老太太不滿地看了孫子一眼,這小白眼狼,真是狗咬呂洞賓。
勢清明簡直哭笑不得:“媽,你們做這些事也該與我們商量一下,我和林雪都瞞在鼓中……”
老太太得意地一笑:“現在知道也不遲啊。”她拉住了旁邊孫子的手,“成成,以後啊你就等着享福吧。”
林雪氣得笑了:“還享什麼福,煮熟的鴨子都要飛了,成成就等着打光棍吧。”
最後一句話她沒敢說出口,怕勢清明母子倆與她鬧,但就這樣,勢成已經傷心得快要落淚了。
正在此時,林雪的手機響了,索性也不再與勢家人羅嗦。
電話是欣想的媽媽打來了,藍牙耳機一接通,林雪便立即換了聲氣,態度是低聲下氣的,語氣是溫柔和藹的。她恨不得將心扒出來給李秋雲看一看,對於欣想對於黎家人他們是怎樣的重視和尊重,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誤會,與他家人無關。。
可惜電話那頭的李秋雲此時不吃這一套,雖然在稱呼上還保留了姐妹相稱,態度語氣卻都變了。與其說李秋雲是打電話來感謝今天的招待,不如說是來聲討黎家的,因爲除了第一句客氣話,後面所說的都是怨氣話。
“小妹,這婚事談不成。你看勢成表叔說的話,也就是遇到我家,換一家試試,牙不打飛了他的。我看兩個孩子就這樣吧,誰也別耽誤誰了。你家勢成如此優秀,不怕找不到好媳婦。我家姑娘呢,嬌慣是嬌慣了一些,可也不見得嫁不出去。”
林雪連忙竭力安慰,說那些不過是外人的意思,與黎家人一點關係也沒有,讓李秋雲千萬別放在心上。
由於剛纔已然從勢成奶奶的口中知道了事件的真相,林雪現在這樣講內心實在慚愧,表現在語氣上聽起來表面是卑微,實際是底氣不足。
“大姐,你應當看得出來,我們都不贊成高巧參的說法。”她用直呼別人名字的辦法表達自己與李秋雲是站在同一條站線上的。
李秋雲“呵呵”地笑了兩聲,分明不相信她所說的。
“小妹,你們夫婦是不贊成,可勢成的爸媽和奶奶卻未必。這件事還是不要再多談了,你在開車,我也不和你多講。打個電話也只是感謝一下你們今天的招待,沒有其他意思。”
電話掛斷了,林雪的情緒也壞到了極點,將耳機一摘,憤憤地扔在車前臺上:“看吧看吧,別因爲太精明瞭,弄得雞打蛋飛。”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恨不得將話咬碎了,啐在勢家人的臉上。
勢清明黯然地沒有說話,事情大約正如妻子所料想的那樣,要糟糕。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未見得將來還會有黎欣想這樣的傻姑娘,肯什麼都不計較地看上自己的侄子。
勢成失控地握緊拳頭
勢成奶奶卻滿不在乎:“傻孩子,哭什麼,不用兩天那小丫頭就老老實實地回來了,你們兩個都一起住過賓館了,怕什麼!”
勢成真的急了:“奶奶,你說什麼呢。我早就和你們解釋過了,我和欣想什麼都沒有做過。”
“你那天回來得那麼晚……”勢老太不相信。
勢成又一次說出已解釋過多次的話:“回來得晚是因爲和同學們在一起玩!”,林雪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婆婆與大哥大嫂敢於這樣做,原來是認爲小姑娘和勢成已經睡過,跑不掉了,所以胸有成竹。
她簡直氣得要吐血,當年婆婆不也是這樣認爲她的麼?而她當時真的沒有與勢清明在一起,即使那天晚上他們被婆婆故意安排在一張牀上。這點矜持和廉恥林雪還是有的。
之後林雪不知有多少次恨自己,在婆婆說她與勢清明時出於害羞沒有好意思多做解釋,這簡直就是默認,以至於婆婆在到她家提親時當着親戚朋友們的面直截了當將此事說了出來,令林雪的父母差點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林雪冷笑了。這一回只怕婆婆們的算盤要打錯了。現在的年代可不是二十年前,同居在年青人中是再正常不過的,別說睡過了,就是有過孩子又怎麼樣?只要沒領過結婚證,依舊可以當作頭婚嫁出去。
勢成的淚水悄悄從眼眶中滑落,是爲欣想的難過,也有對家人的氣憤。
林雪從後視鏡中看見,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孩子也真令人可憐,怎麼就有那樣不靠譜的長輩。
“成成,你也別太難過,欣想媽媽說的是氣話,等回家後咱們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挽救吧。”
話是這樣講,但到底還能不能讓欣想爸媽回心轉意,林雪心中也沒有底。
勢清明下了車,又打開車後門,將母親扶出去,那模樣絕對像是扶了一個皇太后。林雪看不過眼,老太太的派頭脾氣是足,就是沒那個命。
此時,勢生立他們也已到了小區樓下。黎家人雖然走了,勢生立夫婦卻沒有離開的打算,因爲他們還有話要對勢清明講。勢成就要畢業啦,工作婚事都是迫在眉睫的大事,當然得與老二好好商量一下。
高巧參也在跟前,勢清明倒不好就出言責備大哥,只是讓大家上樓到家裡去坐坐。夫子廟的晚餐已經訂好,老大夫婦好不容易從老家來一趟,怎麼也得吃一吃這小吃套餐再回去。
老太太也熱情的招呼着侄子。在兒子的家裡,她一直是當自己是女主人的。
停好車過來的林雪卻沒有勢清明這樣的好脾氣,當即甩了臉子:“還坐什麼坐,人家都走了。”言下之意,他們也可以離開。她就是這樣,對勢家人從來也不假以顏色,主要是沒有假以顏色的心情。
勢清明有一點下不了臺,他最怕老婆在家人和鄉親面前不給自己留面子。農村人好臉面,勢清明離開家鄉雖然已有二十多年,但農村人特有的純樸與自尊還在。不過,他今天沒有吼妻子,不僅如此,還對妻子擠出了一個笑容。今天的事確實是哥哥做得不對,難怪林雪生氣,他自己也有些不大高興呢。
勢老太太可就看不過眼了小兒子什麼都好,唯一一點是怕老婆,什麼事都要看老婆的臉色。在老太太看來,小兒媳唯一的可取之處也就是經濟條件不錯了,自己收入高,孃家也有錢。但她想不通的是,兒子明明要比媳婦能幹得多,怎麼收入反而低了很多。
與妻子招呼一聲,勢清明扶着老孃、領着哥幾個上樓,因爲林雪還得和勢成一起扶着勢成媽上樓。雖說有電梯,但大樓門前有幾級臺階的,只靠勢成一人無法將他媽弄進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