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二週幾乎是所有的高三學生所盼望的，在緊張的學習中忙裡偷閒，享受一下文藝周難得的輕鬆。而高三學生也很重視這個日子，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以班級爲單位進行的活動了，能不能多爲班級爭光全靠着這一次機會。
文藝節開幕的前幾分鐘，各班的工作人員都在後臺緊張地準備着。
“喂喂，我的燈具被挪到哪裡去了？”
“你不會自己找麼？我這兒都快忙不過來了你還給我添亂幹嘛！”
“砰！”不用懷疑，這是兩個忙得暈頭轉向的學生腦袋撞在一起發出的悶響。
而不在後臺的楊蓉他們班便顯得輕鬆了許多。由於楊蓉他們班是集體表演，人數衆多，校辦方特地爲這班闢出了觀衆席中間前兩排，方便當輪到他們演出時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後臺準備。此時，班級中參加演出的學生及學生家長都已經換上了演出服，正襟危坐在觀衆席中，悠閒地……聊着天，吃着小零食，不時的還發出一陣陣笑聲。
雪歡換上雪白的公主裙，長長的頭髮用大發夾鬆鬆挽起，臉上被某笨手笨腳的女學生化了個淡妝——如果被塗得鮮紅鮮紅就像吸飽了血似的嘴脣也能屬於淡妝的範疇內的話。
她坐在第一排右起第二個位置上不安分地搖頭晃腦，一點家長的樣子都沒有。她撩起及地的公主裙，露出裡頭的牛仔短褲，她費力地把手往褲子口袋裡掏，拿出了一包香瓜子。打開包裝袋，將瓜子放進座位左手旁的置物格中，開始津津有味地磕起瓜子來。她盯着舞臺上方“文藝周開幕式”幾個字看了半天，用胳膊肘撞了撞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楊蓉，磕開一顆瓜子，含糊不清地說：
“小蓉啊。”
穿成個王子樣，頭髮被粗暴地塞進發套裡的楊蓉坐在雪歡和程樂中間，前者晃盪着撩開裙子露出了小白腿就知道晃盪，後者自從坐下以後就嘰嘰喳喳扯東扯西的，從她媽媽昨天新買的一身花裙子，到她隔壁鄰居的小狗走丟，說得唾沫橫飛，興高采烈。這會兒雪歡好不容易理她了，她當然立馬將頭轉了過來，包含期待（？）地看着雪歡，說：“雪歡，幹嘛呀？”
“我們是什麼時候表演來着？”這時禮堂裡燈突然暗了，只剩舞臺前打着兩盞燈，灰暗的氣氛的確很適合……睡覺啊。
“笨！”楊蓉毫不客氣地一個字敲在雪歡頭上，然後滿意地看見雪歡放下正在磕的瓜子，眉頭一擰就要反駁，她這才笑笑，從程樂手裡拿過今天的節目單，敲了敲雪歡的腦袋：“喏，剛纔讓你看節目單你不看，這會兒倒想起節目順序來了。”
雪歡特無語地接過節目單，藉着前排微弱的燈光眯起眼睛仔細一看，先是微愣，嘴角翹起，轉而輕微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但隨着目光向下掃過，定格在最後節目單最後一個名字上。剛舒展的眉頭又擰了起來，除了糾結，還是糾結。
“小蓉，今天文藝匯演是傍晚6點半開始是吧，那麼多節目是要演到幾點？”
“不知道，不過，歷年的文化周開幕演出都是三個小時的。”悄悄探出爪子，抓過旁邊的瓜子包，瞬間移動到自己和程樂中間的置物格中。哼哼，讓你吃，看你怎麼吃。
雪歡這會兒低着頭看着手中的節目單，絲毫沒發現自己的瓜子已經讓人轉移陣地了，表情依舊糾結，“要我們還是最後一個演？我一過9點眼皮就打架啊。”
楊蓉攤手，拍拍自己右邊肩膀，說道：“要不你現在先睡一下，喏，肩膀借你靠。”
雪歡盯着楊蓉怎麼樣都算不上寬闊的肩膀，嫌棄道：“還沒我肩膀寬呢。”
“你？”楊蓉懷疑的目光在雪歡臉上溜達一圈，又在她消瘦的身體上溜達一圈，哼笑一聲：“就你？還敢說你肩膀寬？瞧你瘦得和瘦皮猴似的。”
作爲一個未婚姑娘，有人說自己瘦其實該是很開心的，但雪歡就不是個普通未婚女青年，她覺得女孩子就是要肉肉的纔可愛，更何況此時楊蓉用“瘦皮猴”這種一點也不可愛的猴子來形容她，她的腦海中立刻就浮現了一隻皮包骨頭，拿着一隻破飯碗乞討香蕉的醜猴子，於是一下子就怨念起來了，惡狠狠地盯着楊蓉，像要一口把楊蓉吞了：“就是我寬，我肩膀寬！你才瘦皮猴，你一家都是瘦皮猴！”你或者換個詞，說我像“悠嘻猴”呢？
楊蓉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自家外婆穿着短袖中褲，滿身白花花的肉對她微笑的模樣。就這，還叫“一家都是瘦皮猴”麼？
“你就是瘦皮猴，瞧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瘦得肉都沒幾兩了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瘦皮猴。”楊蓉回了一句。
……
喂喂，馬上演出就要開始了，你們不要用那麼大的聲音爭吵行不行？就算你們要爭，也換一個話題，不要說得那麼詭異好不好？雖然燈光暗了，我還是可以感覺到我的四周嗖嗖嗖的，全是涼涼的目光，防暑降溫佳品。
程樂目光淡定地盯着遲遲沒拉開的帷幕，心中想着，肩膀最寬的人在這兒呢，你們倆呀，半斤八兩。
“嗯，請問一下，你這旁邊的座位有人嗎？我沒地方坐了。”低沉有磁性的男音。聲音是從雪歡頭頂上傳來的。雪歡氣呼呼地放開掐着楊蓉胳膊的白骨爪向上看去，可惜太暗，臉沒有看清楚。
“沒事，這邊沒人，你坐吧。”
來人坐下之後，側頭看了雪歡幾眼，然後用手小心地碰碰雪歡，用不確定的聲音說道：“你是蕭小姐吧？”
蕭小姐？聽着怎麼那麼彆扭啊？
雪歡轉頭，放大的臉正對着她微笑。
“呃，你是……許老師吧？”雪歡眯縫着眼瞧了半天，這才認出人來。
不錯不錯，這次總算沒叫我“李老師”。許宵河禮貌地笑了笑，指着雪歡的衣服問道：“看你這好像是公主的禮服啊，難道你也參加表演麼？”此時帷幕緩緩拉開，燈光也打亮了些，許宵河看清了雪歡身上穿的衣服。
雪歡拎着身上的裙子抖動了一下，送上一朵可愛的笑臉，說：“這就是傳說中睡美人穿的衣服麼？你們學校的衣服，質量可真是差呀。”
……爲什麼要用笑得那麼漂亮的臉，說出如此欠扁的話來？學校的資金少嘛，演出服幾年了也不換換，都是這幾套啊。
“那個，蕭小姐，演出開始了，我們看演出吧？”
雪歡點點頭，目光總算是轉向了舞臺那邊。可還沒瞄上幾眼呢，只覺得肩上一沉，卻見楊蓉舒舒服服地把頭枕在她肩膀上，正衝她笑呢。
“起來，好重。”雪歡推了推楊蓉的肩膀，倒不是真的想讓她起來，手上都沒用力。
心知雪歡妥協，楊蓉笑眯眯地吐舌頭，乾脆把兩眼一閉，打起瞌睡來。
這下雪歡可算哭笑不得了。誰來告訴她，之前一本正經地拍肩膀說要讓她靠的，和現在舒舒服服靠在她肩膀上的，其實不是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