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只能夠撓着後腦勺,看着曹憲和敖婷婷再加上笨手笨腳的雞腳神,忙上忙下的安排着肖雅茹的住處,不時傳來敖婷婷對雞腳神的警告聲,一時之間竟然又變得鬧哄哄起來。
長長吐出一口氣,段海定了定心神,暗自下了決心。至於是什麼決心?當然是當好這個城隍了!
只是曹憲那個有些嫉妒而又幽怨的眼神,不時的在他的眼前飄來飄去,很難明白她這個眼光的意義。段海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叮鈴叮鈴的電話響了起來。
段海有氣無力的接起來,那邊是牛頭,甕聲甕氣的說道:“老闆,鬼卒不夠。”
“不夠?”段海眉頭一挑,緊了緊握着電話筒的左手,驚訝的問道:“怎麼會不夠?三千鬼卒要是都沒有,那我還混個什麼勁頭啊?”
段海都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牛頭,現在一定是在扣着鼻孔和自己說話,卻怎麼也想像不出來,爲什麼堂堂渡海市,竟然調集不齊三千鬼卒。
“老闆,你有所不知,這鬼卒好像很久都沒有出動過了,老城隍在的時候,都沒有動用……”忽然想到,這話很容易被段海理解成爲諷刺,牛頭收住了嘴。
段海拍了拍額頭,聲音更加的無力道:“就是說,這麼多年過去了,鬼卒被減員嘍?”
牛頭嗯了一聲。段海也沒有多說,只是吩咐,有多少就調集多少。
心中想着老城隍是不是知道渡海市要有了麻煩,纔將城隍這個看起來很體面,實際上責任和麻煩並存的位子跑給了自己這個無辜的人。這些自然無從考證,段海又回頭看了看依然忙碌吵鬧的幾個人,不知道曹憲要是知道了自己連三千個手下都調集不出來,會是什麼樣的感想。這年頭,威信這個東西好像就是不願意往段海的身邊靠攏。
等一衆人收拾好了肖雅茹的房間,竟然過了兩個鐘頭,那絕對是精心佈置,似乎段海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待遇。那個弱弱的“水人兒”也悠悠的醒來,趕巧,牛頭也這個時候趕了回來,看見一個黑社會打扮的男人憑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肖雅茹兩眼一翻,再一次昏倒。
段海踮着腳,在牛頭的頭上敲了一下,示意雞腳神照料肖雅茹,敖婷婷不依,也跟着去了。剩下的三個人才坐在了一起,商議來天晚上的計劃。面色都是很凝重。
一夜無話,除了肖雅茹每每在醒來之後,看見哪怕是一丁點的奇怪事務,都會再一次昏厥。而且,曹憲爲了防止她身上的葵水精華泄漏,這個女人可是還沒有學會任何控制力量的方法,說不定哭一次都能引起一場小型的辦公室洪水,想了想,還是借鑑了一些鬼仙之法,暫時封住了她身體中的葵水之力,可是這讓蕭雅如變得更加柔弱,更加缺乏承受能力……而且,那舉手擡足間卻真真實實地體現出女人如水的媚態,讓曹憲心生嫉妒……嗯!很嫉妒的那種!
正午的時候,段海一個人又去了一次二中。只是站在結界不遠處,靜悄悄的看着。一陣陣微風拂面,段海甚至能夠感覺到那風中,似乎混雜着些許的血腥味道。淡淡的七彩光芒在兩手之間只一亮,就又隱退了去。
…………………………
“你確定不會有什麼問題是吧?”段海有些緊張的問正在一旁皺眉思考的曹憲,就算他對於陣法一類的事情並不是很在行,但是也明白,勉強湊齊的一千鬼卒,好像有些不夠。
曹憲好一陣沒有回答,許久微微呼出一口氣,緩緩將筆直的脊背靠在了汽車後座的靠背上面,點了點頭。
“那就好。現在開始吧!”段海說。
曹憲卻搖了搖頭,指着天上的雲朵說:“等雲彩再濃密一些吧,今晚是滿月。”
段海這才恍然,有些焦急的搓了搓手,這種表示緊張的小動作,只有在曹憲的面前纔會不加控制,牛頭帶領着一千鬼卒正在外面忙碌,自然看這不見。
一直緊閉雙眼的曹憲猛地睜開的雙眼,輕聲咦了一聲,眼睛又咕嚕咕嚕的轉了轉,歪歪腦袋又閉了上。
“你不要一驚一炸的好不好?”段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嚥着唾沫說道。
曹憲只是哼了一聲,也沒有做什麼回答。
果然跟曹憲說的一樣,天上原本淡淡的浮雲漸漸的濃厚了起來,忽隱忽現的月亮也看不見了臉孔。段海問了問,曹憲說好。兩人走下了汽車。
曹憲沒有多說什麼,手中一擺,令旗竟然閃現出來一百零八面,遙遙往天上撒去,藉着幽暗的光線,段海能夠看清楚,那些令旗散在了整個二中的四周,隱隱組成一個自己不能夠了解的陣勢。
沒有萬丈豪光,也沒有雷鳴般的聲響,但是看着曹憲嚴肅的臉孔,段海明白這個陣勢絕對不簡單,可惜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
一千鬼卒分作一百零八隊,迅速的聚集在每一面令旗四周,隨着牛頭一聲沉沉的號令,按照事前商議好的陣型集結起來。
曹憲兩手結印,口中低吟,似乎有些波紋在她的口中伴隨着聲音向四周擴散。所有的令旗都動了起來,烏雲漫天的夜晚卻沒有風,而那令旗卻獵獵起舞,這場景甚是妖異。
曹憲手印一變,十根玉般的手指在半空連彈,速度非常的快,十道勁風前後奔向了結界,那結界忽悠一閃,就攔下了頭前的一道。
十次連閃後,曹憲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段海也能夠感覺到,從那勁風衝去的位置,飄來的很是微弱的鬼氣,那結界中的鬼氣總算是成功的被引導了出來。
外面的令旗依然獵獵作響,舞動的卻更加的猛烈起來。再往外看,卻是雲歸雲,風是風,哪裡看得見一絲絲的不淨流露在外?
曹憲擡頭看見段海滿面的喜色,心中升起一種說不明白的欣慰和驕傲,卻依然忍不住打擊道:“降低這裡面的鬼氣,想要抽絲剝繭的確能夠成功。但是我不得不說,按照這樣的計劃,我們需要十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將這裡弄乾淨,前提還是不要有任何的打擾。想想十幾年每天晚上都要這麼費力的佈置,你可想好了沒有?”
段海咧着嘴巴一笑,爽朗的回答道:“當然想好了,雖然時間長了一點,但是至少也是一個最安全的辦法,你都說了,這個結界相當的厲害,能夠壓制大鬼小鬼惡鬼,還說這個結界好像存在了很多年,只是最近才顯露出來,那麼慢慢來也就沒有什麼了,辛苦一點而已!”
曹憲又是一個白眼,說:“我是說你有沒有想好,自己能不能資付的起我的加班費。”
段海一時愕然……
“不過說回來,這也算是一個辦法。”曹憲一本正經的說。“但終歸不是一個長遠之計。我的意思只是盡力緩解一下壓力,另圖它法。白癡纔會十幾年不斷的來這個鬼地方。”
段海也只好點點頭。
看着絲毫沒有任何變化的二中,段海卻樂觀的想像到那裡面的鬼氣正在一絲絲的減弱。也許用不了多久,這裡就重新是那種清風吹拂,陽光明媚的景緻了,爲了這個目標,段海在心裡頭使勁的告誡自己,不能懶惰,不能懈怠。
可惜……
一聲微弱的噼啪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響了起來。曹憲臉色一白,十幾個鬼卒應聲倒地,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什麼呼喊,茲啦啦的就化作了飛灰,十幾道強橫得超乎想象的鬼氣從他們的身體裡面冒了出來,嘎嘎怪叫的衝向了雲霄。
噼啪,噼啪,噼噼啪啪。
接連十幾面令旗化作了碎片,段海當機立斷,推了正在發愣的曹憲一把,大聲的吼道:“收陣!”
曹憲這才醒悟過來,手中指印再結,咒語真言剛剛出口,撲的卻噴出了鮮血,惹得段海又是一驚!計劃不是很完美麼?怎麼轉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曹憲臉色一緊,光潔的額間凝成堅毅的眉頭,伴隨着鮮血堅持着吐納着真言,轉眼之間,胸口處的衣襟就被染紅了一片。
段海只能急得跺腳,卻絲毫不敢上前打擾。在他的心中除了擔憂,更多的是懊惱,對自己低微能力的懊惱!如果自己能夠厲害一點,如果自己能夠強大一點點,那麼吐血的就應該是自己。(汗!)
曹憲卻是目光炯炯,那裡面都是充滿了興奮的神情,就好像不斷吐血的真的是段海而不是自己一樣。隨着咒語真言的不斷道出,那結界的縫隙也逐漸的小了起來,微薄的鬼氣不久就消失在越來越濃的夜色裡面。除了吐血的曹憲、魂飛魄散的鬼卒、十幾面碎裂的令旗以及幾個人慌亂之間誰都沒有看見的閃了幾閃的結界,一切就都和原來一樣,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曹憲身子一晃,段海急忙上前扶住,緊張的問:“你還好吧?”面目中都是真切的神情,不參雜一點點的斑駁。
曹憲臉色竟然些許微紅,搖了搖頭說不要緊,就挺身脫離了段海的懷抱。
如果段海這個時候能夠知道她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東西,一定會被女人的心思徹底打擊成植物人,要知道,你可是還在吐血啊!沒有疼痛,沒有恐懼,卻在害羞?
“這是怎麼回事?”段海見曹憲面色“紅潤”,想來真的沒有大礙,就指着場中問道。
“是這結界厲害,我沒參透,可我不服!”曹憲回答道,滿面正容,
段海還想問個明白,卻見曹憲又吐出一小口血來,趕忙停住。
“老闆,快跑!大事不好!大大大事不好!”牛頭滿嘴怪叫的從老遠跑來,腳步聲咚咚響亮,身後似乎有些東西在漫天飛舞。
“牛頭!那是什麼?”段海想要上前,卻感覺曹憲身子又是一重,扭頭再看,嘆了一口氣,奔着前方邁步就跑。
打從九霄之力進入到段海的身體之後,唯一顯露出來的好處就是身體的強度大大的增強,現在懷裡抱着百十來斤的曹憲,健步如飛,若是寒冬十分,定能看見踏雪無痕的絕技。
鬼卒早就不知道散到了哪裡去,只有三個人,四條腿,不停的跑。那……後面追趕的是什麼?段海忍不住回過頭去看,頓時縮回來埋頭繼續,速度再上一層。
那是上百命鬼卒的魂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竟然被放大了數倍,怎麼看都是失去了智慧,變作完全的能量體!
鬼卒也是靈魂,只是經過嚴格的賽選、統一的訓練,能力卻是比尋常人或鬼強大許多,唯一的遺憾就是他們的智力都比較低下,很容易出現思維消退,而剩下的完全能量體,就叫做鬼淬。附在人身上,後果就是被附者短時間內思維停滯。很多人經歷過的那種短暫失神,就是那種原因。
數百名,放大了數倍的鬼淬,附在身上,管你是神是佛,都要經歷很長一段的思維空白吧!據說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然沒有現在這麼誇張,好像受害者能力相當不凡,只是失神的半個月中,人間鬼界的各種污穢之物在身體上聚集了足有半米厚。事後經過調查研究,原來大自然消除鬼淬的良藥就是污穢物。再事後,那人羞於見人,或者是沒人膽敢接近他四周,原因是味道濃重……
至於段海爲什麼會不管城中百姓,而獨自逃竄?
“拜託,都說了,只是失神,不是失身,再說我是城隍,失神一年,公務你處理啊?”段海事後面對牛頭玩笑般的疑問,學着曹憲的表情,翻着白眼回答如上。
足足跑出去七八里地,纔算是擺脫了一年失神的厄運,段海不由的氣喘連連。曹憲自然安穩,發覺自己老闆的十一路公交車,相當的舒適。
“那個……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段海問道。
曹憲算是平穩了自己的傷勢,小胳膊摟着段海的脖子,回答說道:“老闆,你這樣的語氣好像是在責怪我哎?我也是沒有辦法,誰想到這個東西這麼詭異呢?就算是我的錯,可是最後我也不惜吐血做出了挽救,你不會扣我的工資吧?”
段海一路跑來,再看見曹憲回覆了原本的樣子,心中的石頭算是落在了地上,只是好奇的又問道:“那結界很厲害?”
“用很來形容不恰當,應該說相當厲害,我可以負責任的說,這個結界就算是我父王和幾位將軍同時到來,想要用溫柔的方式解決,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原因很簡單,我都沒見過,沒聽說過,這東西夠古怪了吧?”曹憲回答。
段海聽着險些笑出來,只是他不知道,曹憲在北邙山,陣法修爲絕對算不上是一流,但是存儲在郭嘉、賈詡這樣智慧頭腦裡面的見識博聞,卻早就被這個人人疼愛的小姑娘掏了空。所以她的話並不算是誇大。只是段海不知。
雖然損失了上百鬼卒,對於總數只有一千的鬼卒隊伍來說算不得小,但兩個得力手下沒有大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段海逗笑的問曹憲:“那按照你說,這個結界應該算是什麼水準?你父王和將軍可是都弄不開哎!”
曹憲面色嚴肅的想了想,滿眼都是歉意的說:“神陣,無人能解!”
段海一愣,搖了搖頭,顯然不信。
“你有何不信?”
“你就別開……”段海看着曹憲一直沒有張開過的嘴巴,聽着身後傳來的這一聲尖細的問聲,緩緩的轉過身去。
一人,悄無聲息的站在三個人的身後,頭頂稀疏,眼睛大大的外突,嘴巴咧的很大,露出了牙齒森白的嚇人。最大的特點卻是,穿着紅馬褂,沒有腿。
沒有腿的大半是厲鬼,它們不屑於掩飾本體。
“紅衣厲鬼!”段海一聲冷哼,緩緩放下懷裡的曹憲,面色越來越冷。“找你好久了。既然跑出來,省的我麻煩。”
牛頭卻是臉上露出了笑容,拍着自己的後脖子咯咯的笑出聲音來,剛剛的一通跑心中憋了好大的火氣,忽然冒出來一個可以隨便打,隨便殺的紅衣小鬼,手上一抖,鋼叉便在手。
“老闆,讓我來!”牛頭大叫一聲就衝了過去。紅衣厲鬼在旁人看來是厲害無比,但在城隍界裡面排得上名號的牛頭面前,甚至在段海這個代理城隍面前,都不算是什麼值得萬分在意的角色。
牛頭的鋼叉閃耀着土黃色的光芒,揮下的時候,叉尖嗡嗡作響,像是要把空氣都劃破一樣。
那紅衣厲鬼面露驚訝,轉而就只是嘎嘎兩聲怪笑,也不見怎麼閃躲,兩眼微微眯起,看着衝過來的牛頭。
入手很輕,就好像沒有砍中一樣。眼睛卻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個無端囂張的紅衣厲鬼生生被劈成了兩半。
“操!”牛頭比較不爽的罵了一聲,這樣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可是瀟灑的裝過身來,卻看見段海和曹憲臉上,竟然都充滿了震驚的神色。牛頭聰明,知道那紅衣小鬼沒死,鋼叉在手上一翻,以腰間爲軸,轉回身的同時,就是一道狠狠的橫劈,入手依然很輕,還像是沒有砍中。
入目卻沒有什麼差錯,面前的兩個紅衣小鬼,統統被攔腰劈成了兩節,兩個紅衣小鬼絕對沒有……兩個?!
牛頭往後一蹦,嚴陣以待。漸漸臉上卻也露出了驚異。
那紅衣厲鬼被砍成兩半,卻沒有消散,微紅的光芒籠罩在斷口處,幾下閃耀之後,一陣扭曲,竟然變成了兩個縮小版的紅衣厲鬼!現在站在牛頭面前的,是四個嘎嘎獰笑的、只有原來四分之一大小的紅衣厲鬼。
這是什麼道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除魔衛道有些誇張,但是殺掉上萬妖魔的鋼叉絕對是對付這種鬼魂的必殺武器,管你是紅衣還是黃衫,刺中了劈着了,那還不是魂飛魄散?可是殺了上萬次的妖怪,牛頭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詭異的情景。
“你又有何不信?”四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紅衣厲鬼們嘎嘎一笑,動作整齊劃一,伸出張着尖長指甲的右手,從自己的頭頂,狠狠的劃到胯下。
像是鮮血被稀釋過一樣的顏色再一次冒了出來,紅衣厲鬼變作了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