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同殿下所言,那臣下與公主殿下之間,大概真就是緣分所致了……”袁守逸如是說道。
符長寧聽了,冷笑一聲。
符長安卻恍似不覺,見符長寧將就被放倒了桌上,符長安笑嘻嘻的又拿起那酒杯,確實自己一飲而盡了,放下杯子繼續倒酒,又對袁守逸說道,“我的病,還多虧袁卿之藥——”
“區區藥材,何足掛齒?”
符長安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你並不知道的……”
他似是之前也喝過酒,這會兒只喝了這麼一點兒,卻都已經有些微醺了。
符長寧皺起眉頭。
但是更讓她無所適從的是,袁守逸似乎,與她記憶裡的壁並不大一樣。
此時的袁守逸,看起來好似並不是上一世那個敢提着天子寵妃的人頭,擅闖她的大殿,渾不在意的將人頭放下就走的那個瘋子。
現在這個袁守逸,看起來竟是正常許多。
符長寧一直緊抿着嘴,並不說話。
就聽那邊袁守逸和符長安已經聊開了。
“卿從哪裡而來?”符長安晃着溫酒壺,眼神迷離的笑吟吟的問。
“臣下自榮國之濱來。”袁守逸微微一笑,這麼回答。
“榮國?”符長安打了一個酒嗝,“榮國……呵呵。”提起榮國之時,符長安的神色有些微妙,他索性放下了酒壺,伸出手臂墊着面頰,趴在了桌子上,醉醺醺的問道,“榮國,不是那個國破家亡之地嗎?”
“殿下因何這麼說?”袁守逸笑道,“有北庭王執政,百姓團圓矣。”
“呵呵……”符長安嗤嗤的笑道,“北庭王……”
停了良久,符長安又問,“以卿之才幹,何以不投奔新君,以博前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符長寧只覺得袁守逸在回答問題之前,先瞧了瞧她——就聽袁守逸回答道,“道不同,如何爲謀?”
“哦?道不同?”符長安趴在桌上歪着頭去看袁守逸,眼睛裡面朦朦朧朧的,“你與他……如何不同?”
袁守逸撿起了因符長安大手大腳而碰掉的杯子,那杯子是上好的動物骨燒製而成的,因而要比普通的瓷盞結識一些,卻更要輕薄一些,方纔掉在了地上,發出“叮鈴”一聲脆響,特別的悅耳動聽。那杯子這會兒被袁守逸把玩在指間,只看它對着依稀能見的清光,似是可以看到杯子另一面的手指一樣,袁守逸眯着眼欣賞着那上好的骨瓷,一邊好似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本不侍奉謀奪之主。”
這句話,說的可就有意思了。
符長安縱是醉了,這會兒也忍不住“呵呵”的笑出了聲兒,卻也並沒有說什麼,反倒是搖晃着身子起來了,拍了拍袁守逸的肩膀,輕聲說道,“你既已來了,本宮承你治病之恩,你可願入太子府,進東宮幕僚?”
此話一說出口,本在一旁冷冷看着的符長寧就是一驚,就要脫口而出一句“不可”,但理智猶在,她也知道此時是不該表現出太過激烈的。於是生生將那二字嚥下,瞪着眼冷冷的瞧着袁守逸。
袁守逸似是感受到了符長寧的目光,卻偏過頭,看了符長寧那麼一眼,那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光線太暗,符長寧怎麼彆扭的覺得,袁守逸好似很溫柔的樣子?——這可真是不可思議!
符長寧蹙起眉頭。
方要開口對他這失儀的動作呵斥一句呢,就見袁守逸已經移開了目光,轉而對符長安舉起酒杯,笑說一句,“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這是,答應了。
符長寧只覺得胸中好似憋着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憋死了她一般的難受。
但是符長安顯然是覺得十分愉悅的,這會兒撈起斟滿的酒杯,“叮”的一聲,就和袁守逸碰了個杯,“定當不負先生所願。”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袁守逸的藥真的是十分有效的,但是就從那日以後,符長安的不能見光的怪病卻日益好了起來。就在符長寧不知道是該安心還是該懸着一顆心的時候,更加讓她覺得不安且焦躁的消息傳來了——她的父皇,天嵐國的皇帝符撰,重病臥牀了!
這到底是什麼年?爲什麼突然一個兩個都生出這種奇怪的病來?符長寧在去往天嵐國皇帝寢宮的路上不住的在心中唸叨。
她心中的不安穩已經像是泡泡一樣,都從水裡頭逐漸的冒出來了。在她看來,這次回到天嵐國,就像是邪門兒了一樣,一切的事情細細的想起來好像都不是那麼的對勁。
符長安是一個,袁守逸是一個,現在她父皇的突然重病,就又是一個。符長寧感覺到心中難以安穩。
好不容易落了平肩輿,她在嬋衣和嬛衣的攙扶之下匆匆下來,在腳踩踏在了地上之時,方纔有了那麼一絲絲的安全感。但是符長寧容不得多想什麼,就已經腳步不停的飛快的往皇帝寢宮裡面走了。
一進寢宮,就是草藥的味道。
宮人匆忙的步伐在見了符長寧以後都停止了,朝她跪下行了一禮,符長寧卻顧不得讓人起來,就匆匆的進去了。
內裡是皇后儀仗——她母后也在裡面。
符長寧看到了皇后儀仗以後,卻突然定了定心神,暗道自己自打來了天嵐國以後就愈發不大穩重了。這會兒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提足進去了,“母后——”
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景象——牀榻之上,大概是她父皇悄無聲息的躺在了上面,牀榻的周遭圍繞着一些宮女和太監,有端藥的,有服侍湯水的,也有給皇帝翻身擦背的,總之是忙作一團。但是她的母后,卻就那麼鎮定自然的站在一旁,雙手攏在袖子裡,那張明豔的臉只側露給了符長寧一半兒,看那神色,也是古井無波的樣子。符長寧看到她母后火灼燙金的睫毛在側面看起來驕然揚起,就像是一直振翅欲飛的蝴蝶。蝴蝶的下面,那雙琉璃一樣通透的眼睛裡頭卻也盡像是琉璃這種死物一樣,沒什麼感情的樣子。
她的脊背看起來挺拔的就像是一顆翠竹,也同樣像是植物一樣,並沒有什麼感情。
就是這麼一個事不關己的冷漠背影。
符長寧看了呆了一呆。
就在符長寧呆怔的時候,周皇后卻已經看到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