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聽見袁守逸三個字以後,符長寧腦子裡就是“哄”的一聲。
符長安也不急着叫符長寧,他先是細細的看了一會兒符長寧失神的樣子,半晌,喚了一句,“你怎麼了,羲和?”
符長寧猶自還瞪大着眼睛,這會兒僵硬的扭過頭,看了看符長安,“你方纔說,他叫袁守逸嗎?”
“正是呢。”符長安勾了勾脣角。
符長寧頗帶了一絲急切的問道,“守逸,是哪個守逸,哪兩個字?”
“是守成的守,以逸待勞的逸。”符長安這句解釋也頗有意思,待解釋完了,看着符長寧怔忡的樣子,才帶了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關切問道,“羲和因何如此震驚?”
符長寧現在哪有功夫聽符長安的問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袁守逸”三個字。
袁守逸,袁守逸。難道說,祁烈死了,袁守逸卻逃出來了嗎?
不可能吧,不大可能吧?
……不對。
符長寧忽然瞪大眼睛——事情,不對啊。阿梅的來信之中,並未說還有一個很得祁烈喜歡的大太監,是叫做袁守逸的。也就是說,這一世,袁守逸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去到祁烈身邊!那麼現在,這個袁守逸,又是何人呢!?
符長寧細細的想了想,上一世的袁守逸,除了心性狠毒,城府頗深,竟也真的會看天象,專司占卜,他一開始也是從欽天監出來的人物,而且在後來,榮國對抗建蒙國或是天嵐國的時候,有那麼幾場戰爭,是袁守逸卜算出來的——在這個鬼神之說頗爲盛行的時候,他這樣的人,哪怕是後來被人那麼詬病呢,也到底沒有被人家拉下馬,這其中他的狠毒手段佔了一部分,但是他通曉天事,纔是另外一個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呢!
那麼假設說,如果這個人這一輩子並沒有去投靠祁烈,這個時候祁烈敗走而亡,也沒有對袁守逸造成任何的影響。那麼他蟄伏許久,去偏偏跑來了天嵐國,要來診治天嵐國的太子,這件事,真的是……
符長甯越想越覺得冷汗淋
漓。
她覺得她再也坐不下去了!
袁守逸無疑是符長寧上一世除了祁烈等人以外的一個心中的陰雲,但是這一世,袁守逸先開始並沒有出現,現在又以這種方式,變成了這樣的身份,這讓符長寧覺得無所適從的同時,卻又感覺到一絲絲的違和感。
到底是……爲什麼呢?
對於這種感覺到底是如何由來的,符長寧真是不得而知。但是聯想到符長安的種種不對勁,包括他的病和他的人,再想一想袁守逸此人,符長寧難免會控制不住的想,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袁守逸在後面搗的鬼?還是說……
人都是會對鬼神抱有天然的敬畏之心的,哪怕是符長寧從前從不信怪力亂神,但是自打她重生以後,又加之她夢中頻現仙者,這就不免讓她對於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這句話更加深信不疑了。她總覺得,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了,包括符長安的病,和她到來第二日這個袁守逸就聞風趕到了——若說原來,她覺得符長安口中所說“託了羲和的福”,她來的第二日,袁守逸就來了,這件事是個巧合的話,那麼現在,她突然就深信不疑,這個袁守逸是有備而來,並且意圖莫測了!
符長寧感覺到焦急起來。
這個袁守逸,到底要做什麼?
但是現在,光是着急確實並沒有什麼用處的。符長寧深呼吸了一次又一次,終於讓自己放下心神。但是這一回神,正就撞上了符長安幽幽地目光。
那束目光哪怕是在黑暗之中,都顯得分外的陰森和寂靜。它並不像是一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的模樣,反倒像是男子凝睇着自己情人的目光,卻又像是與仇人相見時候的模樣,總之,十分的晦澀複雜,陰暗難懂。
符長寧被這目光驚了一跳。
但是符長安的目光卻收得很快,非常快,快到符長寧幾乎以爲,她方纔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個錯覺。
也許,真的是錯覺吧。
符長寧在心中安撫着自己。
“羲和?”符長
安關切的看着符長寧,問道,“你怎麼了?看起來,怎麼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符長寧勉強自己掛出了一個微笑,看着符長安的眼睛,回答他說道,“沒什麼,我想我大概是有些累了……”
符長安的笑意漸漸凝固在脣角。他看了符長寧一會兒,然後就微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頭,半晌,才說道,“羲和,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從小你若是說謊,就會盡力去看別人的眼睛,好讓自己的謊言顯得更真實一些——然而你出了這麼多汗,卻出賣了你。”他身處冰涼的手,觸碰了一下符長寧的額角。
符長寧被他的手冰得一個激靈,旋即她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鬢髮旁邊,已經溼漉漉的了。
符長寧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難以言說的情感,這會兒,忍不住說道,“對不起阿兄,我只是一時之間……算了,我,我改日再來看望你吧。”
符長安嘆息着別過了頭去。
符長寧幾乎是像逃難一般,起了身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了淮安閣。
待外頭的光芒一照耀在她覆蓋在眼皮上的手上的時候,符長寧有一種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待自己手底下的眼睛似是漸漸地適應了外面這個光線和溫度的時候,符長寧漸漸地放開了手掌,睜開眼睛,待那最初的一陣白芒過去以後,她回過了頭,看着那個幽閉一般的華美樓宇,突然之間竟是覺得,那門中的黑暗就像是罪惡世界之中一頭潛伏着的野獸,彷彿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張開嘴,吞噬了所有人一樣。
不,這一定是個錯覺吧?
符長寧接過嬋衣關心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漬,然後微微的舒了一口氣,提足出去了驚鴻殿。
在回到她自己的住處的時候,符長寧的心中仍然是惴惴不安的。但是符長寧卻覺得這種感覺非常的飄渺卻不易捕捉到,她甚至不知道該將這種感覺如何對別人說起來——也沒有人適合讓她傾吐這種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