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這樣一位皇帝,硬是在位六十多年,他退位給兒子的時候,已經是八十三歲的高齡了。這歲數在其他人身上,都是蠻不可思議的了。光祖皇帝熬死自己三個兒子,也就是先帝爺的三個哥哥。嫡子、長子、和次子。這三位沒活那麼大歲數,於是就便宜了非長非嫡的先帝爺。
光祖皇帝憑什麼在七八十歲的時候,國家還沒動亂?原因很多,他願意親近賢臣、聽得進去勸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的鐵腕政策了。
不聽話?砍。讓百姓受苦的官?砍。一切能危害到我家江山的人?砍!
別看光祖皇帝砍了這麼些人,但是誰敢像對待前朝皇帝一樣對待他啊?揭竿起義?別逗了,光祖皇帝這麼些年雖然沒做別的明智之舉,但是兵,卻沒少屯。他是知道兵將對於像他這種剛剛起步的帝王的重要性的,他手底下的那些兵閥,日日操練,半分不鬆懈,早已沒有了那些懶散之風。就這樣,誰打得過他啊?就更別說什麼起義了。恐怕還沒來得及造反,就被皇帝派在各地的親兵們鎮壓了。
所以說,光祖皇帝用他的自身,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做“棍棒出政權”。
符長寧也準備效仿光祖皇帝。雖說她做不到光祖皇帝那樣,全天下都是她的兵,但總能做到不任人魚肉吧?
沈從景倒是沒有想到,這位嬌生慣養的公主殿下,能有這麼大的韌勁兒。他本以爲,公主就算是再怎麼壯志滿滿,但到底是個閨閣婦人,哪裡來的那些遠見?但聽了符長寧這麼一番設想,他忽然覺得,竟是自己從前眼界狹隘了。
不由得對這位身量嬌小的公主改觀。
而符長寧一直心心念念想見的那位“老忠臣”,徐老爺子,也終於在第二個月,讓她給見着了。
徐老爺子在部下們都到的七七八八以後,才隨着最後一輛牛車姍姍來遲。不是部下們到的慢,實在是,沒修建好整座宅邸之前,你讓人家來了住哪兒啊?
沈從景是親自迎接的徐老。徐老名“淮山”,已是年逾花甲,但精神頭卻
很好。
符長寧見着他的時候,他正一擺手,叫卸車的部下們都停了動作,給沈從景見禮。
徐淮山穿了件藍布袍子,腳上一雙白底黑布鞋。兩鬢已有些斑白,臉上也卻沒多少褶皺,大概是因着他常繃着臉的緣故——是的,就算是當下,徐淮山也是肅着一張臉,眼神銳利,後背筆直。
實在不像是符長寧心目中那種慈和的老人。
看着他這樣,符長寧不免訕訕。
一旁的沈從景注意到了符長寧神色的變化,就知道她心中又在想些什麼了。於是忍不住笑開,低聲在她耳旁道,“徐叔雖老,卻非老朽。”
這個“老朽”,說的就是,徐淮山可並非一般的人兒。
沈從景說徐淮山非一般“老朽”,但細追究起來,徐淮山到底是誰?什麼身份?沈從景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能約摸個大概,徐淮山大概就是他父皇當年派下教導、保護他的人。
所以這麼好些年,沈從景一直對徐淮山敬重有加。
而面對着這舉止親暱的年輕男女,徐淮山卻看好不起來。
他早先聽人說了,從景前些時候,從官道上截擄回來一位天嵐國公主。聽說這位公主花顏玉容,竟將從景迷得再離不開了。這會兒一見,哼,果然是狐媚樣子。
——甭說了,這老先生“聽說”的版本,定是早些時候被符長寧惦念上的要除去而四下打壓的人,纔會對符長寧生出這麼大仇恨。要不怎麼說,打蛇不死反成仇呢,當時是時日太短,符長寧還沒來得及將那些她認爲有危害的人全部都清走,所以這個時候,那些個人就反咬了她一口,讓她在這位老先生心裡,成了狐媚惑主的精怪。
但是這些事情,符長寧都不知道。她只是覺得,這老爺子看她的眼神怎麼那麼厲害?她也沒做什麼不招人喜歡的壞事兒啊。不僅沒做壞事兒,她作爲一個本該仇恨劫匪的“人質公主”,竟還幫着沈從景安營紮寨,處處爲着沈從景着想——哎,雖然這裡面也有私心作祟。不過到底,她做的也全都是好事
兒不是?怎麼着老爺子看她那神色,倒像是搶了自個兒孫女的窮小子呢?真是奇怪了哦。
符長寧這兒還不知道,自己早被人黑成了炭塊兒。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傳到了符長寧耳朵裡,符長寧也不是很在乎這些虛名就是了。
前一世她盡力做到最好,一直在百姓心中頗有份量,名聲很是不賴。但那又如何了?聽說了祁烈廢后,倒是有人上書勸諫,可到底阻止得了了嗎?到最後,她符長寧不還是淪落成了那般下場?
這回,符長寧才懶得去經營那些摸不着邊兒的事情了。現在在她眼裡,沒什麼能比報仇更加重要的了。
不過單這麼一位老先生,符長寧還是得好好供着的。不說他在沈從景心目中的地位,就是在他那些部下心中,看起來也是地位崇高的。爲了讓那些人不心生逆反,徐淮山必須要好好的。
當初安排住處的時候,符長寧就特意在風瀾苑的側面,地界兒不是頂好,但勝在離風瀾苑近,又是清淨的地方,符長寧直覺這老爺子能喜歡。
徐淮山住的地方,叫做“歸鶴堂”,也是符長寧擬的。歸鶴堂院子裡原有幾株翠竹,符長寧沒動,反倒又新栽了進去幾棵,看起來很有那麼幾分“閒雲野鶴”的閒適之感。
果然,徐淮山看了住處所處的地方,又裡裡外外的都轉了一遍,臉色才緩和了幾分。也只是對着沈從景淡淡道,“近來倒是周全了許多。”
沈從景被他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一眼又一眼的去瞧符長寧。符長寧倒是淡定自若的很,從頭至尾也沒什麼太大情緒波動,這會兒,也沒非說那是她孝敬的地方。
她是覺着,老先生高興就好了,這點子小事兒啊,沒必要細追究,叫老先生瞧起來,反倒失了大家氣度。
她是不知道,自個兒在老先生那裡,早就沒什麼氣度不氣度的了。
這是後話。
先說徐淮山在這裡安頓下來,也就意味着,沈從景徹底的將“山匪”的身份擺脫,正式的,在京都駐紮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