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逸望着符長寧消失的方向,仍然是語氣不徐不疾的,將他要說的話說了出來,“你啊,何時還有心情去關心別人?你說大重國的皇帝不好惹,我瞧着,你自己卻沒有半分自知之明——你早已經惹得人家抽不出身了不是麼,嗯?”
他低沉的笑聲如同月光一般灑在夜空當中,很快,就隨風而去,消失不見了。
袁守逸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他轉了身,進了其中的一個帳子。
符長寧怔怔的想着以前建蒙國的事情,和袁守逸的事情出神。
她看到了袁守逸,就不免想起上一世,她與祁烈的糾葛來。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是很在意她曾經心心念念想要報仇的祁烈了,她只是想起了符長安。
符長安啊……
嬋衣在一旁爲符長寧整理着首飾。她方纔將成德送給符長寧的首飾都整理了一遍,她定期總要清查一下符長寧的資產的。這些事情原先都是娉衣在做,但是娉衣並着嬛衣和妱衣她們……
嬋衣想起泥漿流中失散的姐妹,心情也不好。於是這一主一僕,倒是就這麼在關雎殿裡,沉寂了下來。
只是上天註定不會讓符長寧安靜太久,正在她怔怔的出神的時候,淹留的大嗓門就隨着呼呼的風聲吹了進來。
“安寧姑娘!”
“……淹留。”符長寧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現在已經是十一月的天了……”
嬋衣急忙將被淹留龐大的身軀擠開的棉簾放下,又示意子衿將火盆裡的炭火重新挑了一挑——方纔冷風驟然吹進來,炭火盆的火光一下子就熄滅了。子佩也連忙上前一步,攔住淹留大踏步往裡走的腳步,“淹留大哥!”
“……幹啥?”淹留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前阻擋着他的嬌小的身影,有些摸不到頭腦的越過子佩的頭頂,朝着正在重新裹緊毛裘臉色不善的符長寧問道,“安寧姑娘,你叫子佩攔着我幹啥?”
符長寧畏寒,這是千百年不會變的事實。她曾經剛來到建蒙國的時候,因爲不適應建蒙國的冬天,還狠狠地生了一場大病
。病好了,這畏寒之症也沒見好轉。到了這大草原上,草原的天氣雖不算是頂冷,但是架不住風很硬,要比建蒙國的風硬上十倍二十倍。尤其是現在大重國逐漸進入了冬季,那烈烈刮來的寒風真是要將人的骨頭都給刮斷了。符長寧每天身處在這種凜冽的寒風之下,只覺得她無時無刻不在經受着來自上天的嚴寒的考驗。這比任何一樣事情都難過。
但是偏!偏!
大重國的這些人,就沒一個省心的!
帳子麼,本來就沒有房屋抵禦嚴寒的效果要好,平時符長寧睡在帳子裡,晚間尚且能夠感受到外頭呼號而來的北風吹得帳子獵獵作響。至於說溫度?帳子就更幾乎是沒什麼保暖度了——起碼比起房屋來講。
故而符長寧每日對成德申請了大量的炭火,儘管炭火在大重國堪比黃金,但是質量又不頂好。但是那不是有一句話叫做,“聊勝於無”麼。有總比沒有強。
但是大重國的炭火,其實是符長寧在建蒙國中間都沒見過的烏炭,也就是比較下等的一種炭火。烏碳雖說比木炭強上那麼一丁點兒吧,但是也強不了許多,燃燒起來雖說沒有滿屋子的茲茲的黑煙,但是燒的久了,還是會有些嗆人的氣味。尤其是符長寧怕冷,擺的多。
一開始符長寧是不知道她曾經慣常用的上好的銀絲碳和烏碳之間有什麼區別的,還是嬋衣見了,臉色微微扭曲,忠告符長寧,“主子恐怕要少燃一些纔好。”
但是符長寧若是旁人說幾句就能勸得動的,她也就不叫符長寧了。這邊兒嬋衣說完了,符長寧半點兒不當一回事兒,她還以爲嬋衣是因爲擔心她驕奢的用這麼多烏碳,傳出去影響不好,但是影響不好這件事兒,符長寧是半分不會放在心上的啊。於是符長寧大手一揮,叫人在屋子中的四個角、大殿正中央,都燃燒上了烏碳。
這一燒,好麼,沒給個符長寧嗆暈過去。
在嬋衣扶着符長寧趕緊叫人熄了三盆炭火以後,符長寧算是真正明白了,大重國到底爲什麼長久以來要一直對中原地方虎視眈眈。
這,這
日子還是人過的麼!?
符長寧悲憤不已。
但是再悲憤,也沒辦法了,符長寧只好要來許多保暖很好的皮子和裘,來將自己重疊裹上,也儘量減少出去的頻率,不想吹風了。至於說炭火……燃着吧,燃燒着一盆兒,有也總比沒有要強,不是麼?
但是就這麼一盆兒可憐兮兮殫精竭慮的爲大帳供給溫暖的炭火,就在剛纔,也被淹留毫無規矩的驟然闖進掀來的風,吹滅了。
符長寧感覺到帳子中一冷,接着,她就發怒了,“淹留!我說過了多少遍!你進來之前會不會先在外頭喊上一聲兒,好叫我知道你來了!?你再這樣沒規矩,下次也甭進我的大殿,就在外面守着吧!”
符長寧被厚厚的皮裘裹着,她感覺自己氣的都快喘不上來氣兒了。
一旁的嬋衣連忙很有眼色的遞上了一杯溫熱稍燙的茶水,給符長寧的火氣勉強壓抑了下去。
被吼了一通的淹留委委屈屈的後退了兩步,“喔”了一聲,不說話了。
長得跟個小山一樣的漢子,就那麼站在門口兒憋憋屈屈的束手而立……別說,還真挺擋風。
符長寧無視了淹留委屈的目光,狠狠地喝了兩口熱茶,然後心中決定,下次還真得叫淹留給他守門,擋風啊!
“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兒啊?”兩盞茶喝過去,符長寧的氣兒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她這纔開口問了淹留。
淹留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是陛下叫我來找你的……”
“什麼事兒?”符長寧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大老爺們兒說話別吭吭唧唧的行不行?”
淹留不服氣的嚷嚷着,“姑娘早先不是不讓我大聲說話!”
符長寧,“……”
她扶着額頭,對嬋衣說道,“給這個人趕出我的關雎殿,趕緊的!”
嬋衣忍着笑,沒動窩兒。
淹留摸摸後腦勺兒,傻笑了兩聲,然後說道,“我領了軍職,以後就不能常常陪伴在姑娘身邊兒啦,這不,陛下派過來了另外一個人,給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