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有宮女太監端着膳食要進去,都被迎面而來的各種東西砸的頭破血流的逼退出來,畢竟皇帝曾經也是練家子,拿個什麼東西砸個個把兒人,真是輕鬆地不要再輕鬆了。
就連一向在皇帝面前最有面子的福祿禧大公公呢,這會兒也再不敢進去跟皇帝說笑了,每次他不得已端着盤子進去給皇帝送飯的時候,都像是面對一頭飢餓已極的老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老虎給生吞活剝了。
不過還好,皇帝尚且還保有一絲理智,他還吃的進去飯——他還沒想要吃人。
但是據說,飯也吃的不多了,哪怕是他每日絞盡腦汁的叫御膳房做一些新鮮玩意兒呢,到了皇帝那裡也是收效甚微,福祿禧真擔心這麼下去,有一天他忍不住真的想要捕捉兩個年輕肉嫩的少年少女過來,烹飪了給皇帝用……
福祿禧看着端進去十幾道菜,最後就用了兩筷子,大部分都碰都沒碰過,簡直愁得要命了。他知道皇帝這是怎麼了,但是就這事兒——呔,事關皇后生死這事兒,誰敢提,誰就是不要命了。
他陪了皇帝多久,就有多清楚,符皇后對於他們皇帝來說,有多麼多麼重要。福祿禧甚至不敢去回想,當日皇帝在聽聞符皇后遇難生死未卜的那一刻,神色有多麼的可怕。
就在那人告知了皇帝陛下那消息以後,皇帝就再也沒有出過宸安殿的門。福祿禧不知道皇帝整日坐在宸安殿都在想些什麼,他有一次乍着膽子,悄沒聲息的進去,看一看皇帝,但見那個平日裡生動頗有人氣兒的陛下,這會兒不聲不響的閉着眼睛,就那麼靜靜地躺在榻上,毫無聲息的樣子。若不是福祿禧看着陛下還會順手抄起東西砸人,他簡直都要以爲陛下已經……
就是幾位皇子公主來看陛下,也是不管用的。
往日,陛下最看重符皇后所出的皇太子殿下,也最喜歡少陵公主初雪。然而那會兒,幾位小殿下跪在宸安殿,嗓子都哭得啞了,幾乎哭做了淚人兒,哪怕是福祿禧這個與殿下們沒有半分關係的太監來說,都覺得
可憐的想要抹眼淚,但是卻也沒見陛下動了半分。他甚至連眉梢都不擡,看也不去看地上哭跪着的兒女。
最後,還是少陵公主掙脫了乳母的手,跑到了陛下身邊兒,扒着陛下的衣襟,問道,“阿孃什麼時候回來?阿爹又什麼時候回來?”的時候,陛下才不知是觸動了哪一根弦,竟是看着少陵公主,就那麼失聲痛哭了起來。
福祿禧從沒見到過陛下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
……唉,希望,符皇后真的沒死纔好。不過福祿禧也知道,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這方福祿禧唉聲嘆息的,那方後宮裡自然也有聰明人坐不住了。
且不說朝堂上有幾個老謀深算的大臣憑着幾句流言就能推算出符皇后似乎是遭遇泥石流,巴巴地跑去要探望聖駕。就說還有幾個大臣家裡,是和後宮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的——既然是送了自家女兒進宮,當然要巴望着自己女兒的路越走越好啊!
這幾個老謀深算的大臣裡,就有蕙安妃聶隱香的爹驃騎大將軍聶路遙。
甘泉殿裡,蕙安妃聶隱香已經揮手又砸了一個山水青花茶盞,“本宮早前就說了那盆瑤臺玉鳳倘若培育好了就送到本宮這裡來的,偏鳳藻鳴宮的丫頭說一句窗臺上的花快敗了要換一盆,內務府的那起子小人就巴巴地把本宮要的東西送了過去。”
瑪瑙玳瑁兩個都在一旁苦苦地勸着自家主子,“我的好娘娘,您跟那起子奴才較什麼氣啊,再不濟他們也送來了兩盆玉堂春不是,爲着一株花兒傷了身子,豈不是奴婢們的過失了……”
蕙安妃順勢一下子坐在了圓桌旁的凳子上,臉上猶有幾分氣不過的神情,“符皇后素來寬厚待下,倒叫人越發不敢起怠慢的心思了。陛下也是寵着她,想出宮就出宮,還要我們幫着瞞着。上次去嵐境待了好長一段時間纔回來不說,這次走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呢。鳳鳴宮本來就空蕩蕩的沒人住,細節上那麼矜貴做給誰看呢。”
嚇到瑪瑙玳瑁兩個連連做輯,“娘娘,慎言,慎
言啊!——”
蕙安妃見瑪瑙玳瑁兩個這樣子,一時也覺得很沒意思,哼了一聲就要往內室走,“本宮先去歇一歇,你們兩個盯着點底下的小丫頭,不許叫本宮再看見一點碎渣子。”
瑪瑙玳瑁兩個這時候自然是巴不得蕙安妃想休息不要再說一些嚇得她們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話,一時間各自去收拾了。
硨磲風塵僕僕地從外頭回來,本該是十月秋高氣爽的天兒,硨磲臉上頸上卻全是汗水,一時瑪瑙看見了叫她先去拾掇一下自己也不聽,只拉着瑪瑙問,“娘娘現今在哪兒?”
瑪瑙指一指內室,很是輕聲說道,“娘娘在裡頭歇着呢,剛纔還發了好大一場脾氣,姐姐如果沒事還是不要輕易進去的好。”
硨磲想了一想,還是把手上的一個錦囊遞給瑪瑙,“你把這個東西收好了,我先去洗個澡,等娘娘醒了再說吧。”
瑪瑙接過錦囊哎了一聲,“那姐姐先回屋去收拾收拾,我讓小丫頭們去放水。”
期間甘泉殿一切如常暫且不提,就說一個時辰後蕙安妃起身,睜開眼後第一個看見的就是硨磲。
硨磲仔細扶着蕙安妃起身,又將兩個枕頭疊在一起交蕙安妃靠着,口裡不忘說,“奴婢上午走了宮門一趟,家裡有消息來。”
蕙安妃聶隱香又驚又喜,她知道家裡如果沒什麼大事是不會這樣冒險遞消息讓她知道的,可是她又怕父親這樣大膽,如果叫符皇后知道了會吃不了兜着走。
蕙安妃揣着惴惴之心打開錦囊,從裡面拈出一張紙條,上面寫着,
“符皇后三日前於青州附近遭遇泥石流,下落不明。”
蕙安妃一下子驚得將手中紙條攥成一個圈兒捂在胸前,又下牀趿拉着鞋到處找火源,直到把紙條燒掉爲止。
硨磲一直都陪在蕙安妃身邊,眼見她這樣急着團團轉,心裡估計着是不是家裡傳來了什麼不好的消息,忐忑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娘娘,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