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忽然不高興了。”
男子委屈的聲音,讓湘靈想象着他面具下楚楚可憐的臉。
“這不是你呆的地方。”
湘靈看到了,緩緩的垂下頭,卻想起了什麼,站起來,在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洗乾淨放在陽臺上的一隻碗,倒了半碗水過來,遞給男子。
男子接了,不解的放在脣邊喝了一口,卻差點吐出來。這水冰涼不說,還那麼苦澀,簡直比他在乾旱地方喝到的水還苦。
“你知道了,這裡連水都是苦的。所以,這不是你呆的地方,走吧。”
她賭氣似的坐下來。
進了宮裡,她知道自己就是進了地獄,用盡一切辦法的妥協、抗爭,卻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可這時候,卻忽然出來這樣一個人,忽然把一種她從來沒想過的希望帶過來,那就是她也想活着,不是爲了誰,而是爲了自己。甚至於,好好的活着。
她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宮廷是地獄,她能保住云溪,便是上天的恩賜。也算是報了云溪娘照顧自己那些年的恩情。
男子放下碗,不說話了。他覺得自己確實闖入了不該進入的地方,那地方是她心裡最傷最痛的地方。
“你好像,都沒有想過活下來?”
他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麼把這句話說出來?
湘靈詫異,回頭,看着男子,從來沒有那個人,一句話,一個眼神,竟然就進了她心裡。
“湘靈的命賤,活着,死了,都沒關係。”
她站着,回答的時候聲音的深處顫抖着,如鯁在喉,僵硬刻板。
“那你爲什麼這麼努力,死還不容易,從井裡跳下去,就死了,還免得在這裡受罪。”
他卻好像故意氣她,冷冷的,也那麼生硬的冒出一句。與剛剛的溫情如水,天差地別。
是,她知道,她知道跳下去死了,她就不用再受罪,不用再害怕。可是云溪怎麼辦?
湘靈從來不覺得她活着有什麼希望,娘死之後,她活下來的唯一原因,就是娘說過,人活着,得知道報恩。
可其實,她根本不覺得自己需要活下來。從前,爲了孃的那句話,她想報恩那個埋葬了孃的人,她想報恩養了自己的舅舅舅母,她想報恩照顧她的云溪的娘。現在,葬孃的人的恩,她抱不了,舅舅舅母的養育之恩,她報了。只剩下云溪的娘,所以爲了讓云溪擺脫這裡,她才活着。
她的命,就是這麼賤。
“我還不能死。”
最終,她屈服了男子的目光。明明看不到什麼,可是那銀白色的面具後面,好像他直視着她的眼睛,好像,有一些心疼的感覺。
“爲什麼?”
男子仍然站着,問她。
湘靈擡着眼睛看了看他。沒有回答。
這裡是宮裡,她沒忘記,哪怕是如此的夜晚,哪怕是這樣讓她心都跟着安慰了的男子,她也不能說。這裡,多說一句也許是死,少說一句,也許就是活着。
蹲下來,她繼續用力搗衣服,那成堆的衣服,今晚之前,她必須洗完,纔能有一頓勝飯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