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宸穿了件輕薄的單綢袍子從屋裡出來,昨晚折騰了半晚上出了一身大汗自己倒是好了不少,不過那個女人估計是被自己折騰得狠了,早起的時候還沒翻身。
不遠處的花徑上,乳孃抱着稚兒在那邊玩鬧着。幾個小丫頭都在那邊圍護着,只怕有一點閃失。看這樣子,諸葛宸大步過去:“把稚兒給我。”
“丞相。”乳孃和小丫鬟們看到他過來,紛紛行禮。趕緊把孩子遞給了他,諸葛宸接過孩子親了又親,稚兒在他懷裡撲騰着,手腳一刻都不老實。
“娘,稚兒要娘。”稚兒看也不看這個人,手腕上戴着的銀鈴叮鈴鈴響動着:“要娘抱抱。”
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個女人抓住了自己的軟肋,甚至一點都不會遲疑。不要兒子叫爹,這件事換做別的女人,只怕說什麼都做不出來,可是她輕而易舉地做到了。小傢伙雖然不哭,但是在懷裡就是一個勁兒地叫娘,要是找不到他孃的話,肯定是不得安生。
“好,我們去找你娘。”諸葛宸拍拍兒子的背,抱着兒子往房裡走。
管雋筠端起綺媗拿來的黑漆漆的藥碗,皺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小姐,乾脆別喝了。”綺媗拿着手帕站在她旁邊:“吃藥可不是好玩的。”
諸葛宸正好抱着兒子進來,看到管雋筠吃藥:“你病了?”
“娘,娘。”來不及說話,兒子已經伸出小手要往母親這邊撲。管雋筠把藥吃完,才把孩子接過來。稚兒看到母親嘴邊還留着藥漬,小胖手就去幫母親擦嘴角,接着就要把黑漆漆的手指頭往嘴裡送,管雋筠一下擋掉兒子的手指:“這也能吃?”
稚兒還從沒被母親疾言厲色說過,頓時‘哇’地一聲哭起來。管雋筠見狀又心疼起來:“好了乖乖,娘不是說你。藥不是混吃的,吃壞了怎麼好?”
看這樣子,諸葛宸心底生疑,端起藥碗看了半晌,忍不住又拿到鼻子下面很仔細地嗅了嗅:“你吃這個幹什麼?”
管雋筠半垂着眼簾不理他,稚兒本來有些哭哭啼啼的,被母親摩挲了幾下,就眉開眼笑起來。綺媗端着洗臉水過來,知道說得不好兩口子又要鬧起來。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想要退出去都找不出話來說。
稚兒搖晃着小手,帶動着腳上的鈴鐺一起響,管雋筠親了兒子一下,小傢伙笑得眼睛都擠成了一團。在母親懷裡不住扭着跳着。
“你說,你吃這個幹什麼!”諸葛宸臉色鐵青:“綺媗把稚兒抱下去。”
“是。”綺媗如蒙大赦,到了管雋筠上身邊:“小公子,綺媗帶你去抓蝴蝶好不好?”
“不,要娘。”稚兒搖頭,一下環住母親的脖子不鬆手。
“娘換件衣裳就來,好不好?”管雋筠出人意料地把兒子交給綺媗:“讓綺媗給你抓個大大的蝴蝶,等會兒給娘看?”
“好。”稚兒猛地點頭:“娘,親親。”話還沒說完,就上去摟着母親的臉用力親了一下,母子兩個笑成一團:“乖乖,娘就來。”
綺媗趕緊抱着稚兒下去,諸葛宸盯着管雋筠的側臉:“告訴我,你吃這個藥做什麼?”
“我不想你碰我,也不想再給你生孩子。既然做不到前面的,那麼我就只有用心做後面的。”管雋筠冷靜地看着他:“我會在你碰我以後吃藥,這個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恨我到了這般地步?”諸葛宸捏緊了拳頭狠狠砸在一旁的几案上,藥碗撞擊着掉在地上摔個粉碎,碗底的藥渣潑了滿地都是。
“是。”管雋筠點頭:“我從來不知道,我會這樣去恨一個人。但是你讓我做到了,不知道是感激你還是什麼。”
諸葛宸沉默了,半晌纔在她對面坐下:“仙兒那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能這麼跟你說。至於你恨不恨我,我也無力扭轉。不論我做了什麼,如今看來都是多餘。”
“仙兒這段公案,我自然會知道是誰所爲。丞相說的,我只會當做是一種說法而已。”管雋筠轉過臉:“丞相以後不要來了,看到我吃藥,丞相會很不高興。”
“我來不來,由不得你。既然你愛吃藥,那就儘管吃好了。自己也說了,既然是不能讓我不碰你,那你就只有吃藥了。藥,多的是。我凡事有了閒時,自然是會過來的。你教稚兒叫爹也好,不叫也好,他都是我兒子。”如果一定要互相折磨的話,那就折磨一輩子好了。註定要癡纏一世,現在遇到的都不算是什麼。
“好,丞相說什麼就是什麼。”管雋筠點頭,對上諸葛宸的臉:“時候不早,丞相該走了。”
“榮立等着你發落,仙兒的事情要有個了斷。”諸葛宸隔着窗戶看向外面,榮立跪在花徑上。
“丞相這麼急着等我發落,真的應了那句做賊心虛。”管雋筠淡然一笑:“我只是鬧不明白,榮立怎麼會想着替你頂了這麼帽子,連這種事都有人替你扛下來,這個丞相還真不是白做的。”說完,拿起手邊的團扇緩步出了屋子。
諸葛宸氣得把手邊的東西通通扔到地上,碎片滿屋都是。管雋筠在門外聽見了,嘴角微微一笑,惱羞成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夫人。”榮立看到管雋筠出來,忍不住拜了一拜:“屬下前來請罪,求夫人開恩饒恕。”
“我說的全不算,要看仙兒自己的意思。她願意,就是刀山火海我也由着她。不願意,哪怕是天下第一等的富貴,我也不能強迫她去。”管雋筠輕搖着團扇:“榮侍衛,我有句話你聽清楚,這是仙兒一輩子的大事,也是你一輩子的大事,事關個人名聲,不是說你替誰揹負了名聲就能保全了誰。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這種事被人知道的話,不止是他的名聲,就是你的前程也完了。”
“夫人詳查。”榮立見狀,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只是掀起自己的衣袍,路後後腰間一點硃砂色,紅豆大小的印跡。管雋筠沒說話,轉臉看着身邊的小丫鬟:“去把仙兒找來,我有話問她。”
“是。”小丫頭飛快地跑開了,管雋筠看着榮立:“你要真心待她好,不許欺負她更不能負了她,若是可以做到,我就把她交給你。若是做不到,我寧可然跟仙兒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也不會讓她跟你走。”
“屬下既然敢在夫人面前請命,就請夫人讓仙兒跟我走,這一生我自然是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對她好。雖不說大富大貴,只是安安穩穩過一生比什麼都好。”榮立磕了個頭:“此事還求夫人成全。”
管雋筠點點頭,仙兒嬌怯怯地站在身邊跟着跪下:“小姐。”
“榮立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管雋筠擺手,示意兩個人起來:“你可願意?”
“這都是前生的冤孽,奴婢願意。”仙兒跟着磕了頭:“小姐,奴婢前次不知深淺,致使丞相蒙冤,望請丞相小姐恕罪,既然是他做的。奴婢情願跟他過一輩子,不論日後出了什麼事,都情願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