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了。”乳孃答應了,看着母親漸漸走遠,還在朝母親伸手:“呀嗚,呀嗚。”
到了張薇住的建章宮外,管雋筠住了腳看着上面的匾額:“娘娘今兒預備叫我在這兒坐多久?皇太后千秋,可不能耽擱日久。”
張薇原本和煦的臉色就因爲這句話,有些掛不住:“前幾次真是有事,怎麼說起這話來?難道咱們姐妹間還有什麼說不得的話?”
“臣妾不知,請娘娘明示。”管雋筠把手帕掖在衣襟下:“娘娘若要臣妾如何,毋須屢次這般,只消吩咐一句,萬無不可之理。”
“瞧你說的。”張薇笑起來:“我這兒可是預備了一桌精緻的酒菜,就等着你來。母后那邊今兒未必真能跟你說什麼,就在我這兒用飯,咱們可有好些話要說呢。”
管雋筠整了整裙裾,不好繼續掛着臉。只好是跟在張薇身後進了建章宮,東邊寢殿裡果然是擺放着一桌精緻的宴席。
“是不是,還想着我又跟上次那樣逗你?”張薇強拉着她坐下,管雋筠掙扎着要坐到下首去。張薇摁住她:“咱們以前一桌吃一牀睡,這會兒又跟我講起這個規矩來了?就坐這兒吃,要不是看着孩子小的話,也要帶了來。”
“小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只會哭鬧,吵鬧着人不好過。就算是娘娘不怪罪,也不好看。”管雋筠手邊的放着一杯剛燙好的酒,張薇從來不喝酒的。平素也沒有宮眷宴客飲酒的禮數,就算有酒也是溫潤的果酒,這種聞起來就是酒香四溢的烈酒是絕不會上宴席的。
張薇不會不知道這個規矩,但是往自己手邊放酒也不會是無心之舉。“今兒是皇太后的千秋,咱們在這兒先幹了一杯,敬祝皇太后千秋萬福。”張薇望空舉杯,然後滿滿喝了一杯。
這樣子反而是叫人沒了章法,不喝是不行的。但是自己是在這深宮裡,稍有不慎可就沒有後路可走了。
“祝皇太后千秋萬壽,娘娘福體安康。”管雋筠舉起酒杯跟着喝下去,拿起手邊的帕子擦擦嘴角,將嘴裡的酒盡數吐出來浸溼了帕子,就勢塞進寬敞的袍袖裡。
張薇身邊的宮女好像是看好了似地,一下又給兩人斟滿了酒:“這酒還真不賴,竟比往日喝的都要好得多。”張薇笑着又舉起酒杯:“就當是我爲了前次的事兒給妹妹賠罪了,咱們一萬年也是姐妹,千萬擔待我這一遭兒。”
看樣子又是躲不過了,管雋筠只好跟着把酒喝下去,趁人不備再次把酒吐了出來。轉眼間接連喝了三四杯,手裡袖袋裡備用的手帕子全都溼透了。想要再找一塊出來都不行,張薇似乎千杯不醉的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下灌。
管雋筠起初還能剋制自己,但是酒一杯杯下肚,漸漸酒沉起來。不知道喝了多少,人事不省倒在桌案邊。
張薇看着面前告罄的酒壺:“喝了這麼多才醉,我都是喝了多少水了。”
“娘娘?”小宮女這才知道張薇一直要自己斟酒的緣故,原來張薇手邊全是早先預備好的白水:“難道就讓丞相夫人在這兒?”
“嗯,你下去吧。讓她睡會兒。”張薇擺擺手,等小宮女退出去之後,自己站了一會兒,解下她腰間的大帶和翟鳥緞袍外的霞帔,轉身出去了。
抱着孩子的乳孃在長信宮的庭院裡等了好久,不止是管雋筠沒看見出來,就連吳纖雪也沒見影子。孩子在風地裡站久了,有些耐不住,不住哭鬧着。乳孃害怕孩子哭鬧起來,等會兒被人看見,且不說凍壞了孩子,就是壞了規矩也是說不清楚,只好抱着孩子漫無目的地往外走。
若是平時有人跟着也好,偏偏這種宮眷宴會只許帶一名丫頭進來。綺媗跟在王夫人身邊,在皇太后身邊陪宴。乳孃想要找個人問問,都不知道該找誰。
“榮侍衛?”不知道走了多遠,遠遠看見有個人像是諸葛宸身邊貼身侍衛榮立的樣子,欣喜之餘忍不住叫起來。
榮立聽到有人叫他,轉身看到乳孃抱着小公子在後頭:“乳孃,你一個人在這兒?”
“是啊,夫人被張貴妃叫去說話了,都一個多時辰也沒見人。說叫我等着舅太太,舅太太又去了皇太后那邊,真真急死人了。小公子一個勁兒鬧騰呢。”乳孃焦急不堪:“等會兒可要凍壞了,怎麼好?”
“相府的馬車就在外面,我帶你去。”榮立想了想:“車裡暖和,別凍壞了小公子。”
“多謝了。”乳孃這纔會還了些顏色,抱着孩子跟在榮立後面往外走。
諸葛宸從兵部出來,轉身換了禮服要去長信宮給皇太后行禮。榮立從外面進來半晌纔跟着過去:“方纔到哪兒去了?半晌不見人。”
“屬下在外頭看到乳孃抱着小公子,說是夫人被張貴妃拉去說話半晌不見回來。等着舅太太一路回去,又沒見到舅太太出來。乳孃擔心小公子受了風,屬下帶着乳孃上了府裡的馬車。”榮立肅立着回話。
諸葛宸的臉色馬上陰沉下來:“夫人去了多久?”
“說是有一兩個時辰了。”榮立答應着。
諸葛宸揹着手沒說話,看看時辰不早,轉眼就是百官給皇太后磕頭行禮的大禮時候,也顧不得什麼,只能是帶着還在朝房內值班的幾個部院大臣過去。
長信宮裡花團錦簇,諸葛宸給皇太后行過禮。退回到文武百官行列中,目光在那邊的宮眷命婦中梭巡着,皇后跟貴妃赫然在目,榮立說她跟貴妃在一起。貴妃在這裡,而她的人在哪裡?
嘴角緊緊抿着,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已經笑起來:“諸位大人都是有王命在身的,可不敢讓我這老太婆的事兒誤了大人們的正經事,等會兒皇帝只怕還要說我這做母后的不知道體諒各位大人。”
“皇太后千歲。”諸葛宸聽到這話,知道是百官的大禮已經行完,行過大禮退了出去。
心下計較了一下,把身上的禮服在一處偏殿裡換了下來,轉臉看着榮立:“你速速安排一輛馬車在西華門外候着,半個時辰以後我若沒來就不必等了。看着老夫人和孩子先回去。”
“是。”榮立領命離開。諸葛宸也不避諱什麼,身上有着內廷行走的令牌,雖然平時不往**去,但是這個內廷行走還是可以進得了宮禁。要是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恐怕頭上這個帽子也就戴不穩了。
“丞相?!”守着內廷大門的內監看到諸葛宸無不是大驚失色:“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進去給皇太后行過家人禮。”這話並不爲過,皇太后一向說管雋筠是她侄女兒,一個家人禮足夠搪塞所有人。
“丞相這邊請。”內監打了個千兒,放了諸葛宸進去。
諸葛宸從不打聽內廷的事情,偶爾只是皇帝要冊封某位妃嬪才由禮部擬旨,諸葛宸不過是循例上奏。但是皇后姐妹所居住的宮院還是清楚地,建章宮爲西六宮之首。從內廷大門轉進來,疾走兩個宮院就是建章宮。
就連守門的小黃門太監都是在那裡玩自己的東西,諸葛宸也不好驚動了人,一徑進去迎面撞上兩個宮女:“你是何人,怎敢擅闖貴妃宮院!”
“內廷行走。”諸葛宸指着腰間的令牌:“丞相夫人在哪裡?”
“在東邊寢殿。”后妃身邊的宮女太監不得結交外官,除了皇帝還沒見過第二個男人,活生生一個男人立在面前,讓幾個宮女頓時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