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暉兒給您弄回了夜明珠,格爾說這個可以安神。只要是夜裡放在枕邊,娘就能一夜睡到大天亮了。”稚兒在背囊裡摸索了一會兒,翻騰出自己好不容易找來的兩個鴿子蛋大的珠子,神秘兮兮吹熄了桌上的燭火。綠瑩瑩的光亮馬上瀰漫在周圍,透出一種神秘而悠遠的神采:“娘,您看,這就是夜明珠。”
“你們從哪兒聽來夜明珠可以安神的?”摸摸兒子的頭髮,難怪諸葛果說稚兒和暉兒叫人省心。在外面不止沒有丟人,還給人長了無數臉面。
“聽軍醫說的。”暉兒小腦袋湊過來:“晉捷哥哥教我們唸書:父母在,不遠行。我和哥哥都要出去學本事,不能在爹孃身邊。所以就不能讓爹孃擔心。”
“跟你說了不許說這些話惹娘傷心的。”稚兒拍了弟弟一下,看到娘微微漲紅的眼睛,知道這一下又讓娘傷心了。
“本來就是啊!”暉兒搖晃了一下:“娘,我沒惹您傷心吧?”
“沒有。”把兒子抱在懷裡坐着,本來還在那邊玩得很高興的依依就不樂意了:“娘抱我,娘抱我。”
“來,到這兒來。”把女兒也抱在膝上坐下,三個孩子就把母親圍在正中間。諸葛果一家子到在東邊院子裡,那是專門給他們來往預備的屋子,這邊只有他們一家子。本來男人也要過來的,突如其來的事情只能是把他留在書房了。
“娘,我們可以在家裡過年了。”稚兒很高興這個年可以在家過:“爹說,這是破例。”
“那就破例好了。”能夠把孩子籠在身邊,跟孩子很安逸的相處,好久都在憧憬着這種情形,終於出現了:“這個年,娘儘量不出去。都在家陪着你們,好不好?”
“好。”暉兒很興奮地在母親臉上親了一下,依依有樣學樣也在另外一邊親了一下:“娘,我要跟娘睡。”
“你看哥哥們都在自己睡,依依大了也要自己睡了。”最近夜裡都睡不安穩,有時候還會吵到睡在身邊的男人。就算是夜裡陪着自己,男人都不希望女兒跟自己一起睡。再疼愛女兒都會說,孩子大了要自己睡纔好。
依依嘟着嘴:“娘,娘。”小身子扭着,一臉的不高興。一股誘人的香氣從外面傳了進來,稚兒跟暉兒高興地扭過頭,如意帶着小丫鬟提着兩個大大的食盒進來:“夫人,可以用點心了。”
“娘,有什麼好吃的?”稚兒探了探頭,小時候的習慣還是一點沒改。只要有好吃的,就一定會奪走他全部的注意,原本還覺得兒子只知道吃不是一件好事。可是過了這麼久才知道,兒子日後若是要跟他父親一樣,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要隱藏在別人無法看到的地方。那麼能夠有點這種跟接近於常人的愛好,絕對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話,作爲母親還能知道自己的兒子其實也是最平常不過的常人,不是所謂紫光閣上二十八功臣的神袛。就像他父親一樣,撤下臉上那層宰相面具的時候,甚至比那些尋常人還要有更多的喜怒哀樂。
“看看就知道了。”管雋筠看着丫鬟們打開了上面的碗蓋,各色精緻的小點心僅僅只是鋪滿了盤底。但是琳琅滿目的品種最能吸引孩子們的注意。
“這個娘最喜歡。”稚兒拈起一塊沾滿了芝麻的山楂金糕送到母親嘴邊:“稚兒跟娘一樣,最喜歡吃山楂糕。”
管雋筠笑着咬了一口,暉兒有樣學樣拿起一枚千層酥送到母親嘴邊:“娘也喜歡這個,暉兒知道。”
依依眼看着哥哥們都在那裡跟孃親近,小嘴嘟的更高:“我知道娘喜歡吃什麼,娘都不理我。”小手指拈着一個蜜漬玫瑰,好像再不理她就要哭起來似的。
“哪有不理你。”管雋筠從女兒手裡接過玫瑰花咬了一口:“還是依依知道娘最喜歡吃什麼,這個玫瑰花依依也喜歡。”依依不等娘吃完,馬上把母親手裡剩下的半朵玫瑰花吃進嘴裡:“真好吃。”
兩個哥哥看到這樣子,側過臉撇嘴。要是自己敢這樣,等會兒爹肯定就翻臉了。就因爲依依是妹妹,所以爹什麼時候都是寵着她的。
等忙完了手裡的事情,回到屋子裡已經是三更左右。桌上還有一盒沒有開啓的食盒,這是專門等着他回來才預備打開的,三個孩子好說歹說終於肯去睡覺。就連一心要等着父親回來,好好說說自己學有所成的稚兒,也熬不過了。非常不捨得的去睡覺。
“都睡去了?”諸葛宸滿臉的抱歉:“原說忙完了就進來,沒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知道一會兒完不了。”管雋筠輕輕打開食盒,取出碗箸和一碗鮮香撲鼻的魚羹:“晚上原說就叫送去你嚐嚐,想着若是放涼了恐怕腥氣難聞,乾脆等着你進來再做。還好,時候剛剛好。”
諸葛宸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笑起來:“要是早知道這兩個小子回來,你就變了個人似的,我早早就把他們接回來了。看看平時都懶得理我,今兒可是不一樣了。”
“看樣子還是不這樣纔好。”睨了他一眼,絞好一塊熱騰騰的手巾遞給他擦臉:“我都有些認不出稚兒了,說話行事都跟大人似的。比起上次見到他,好像是更懂事了。”
“稚兒要是不做正經事的時候,一肚子的鬼主意。上次捉弄張繼保還在其次,這次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看看你兒子的本事就知道了。”諸葛宸從袖袋裡拿出一份信箋遞給她:“只怕是稚兒的性子,跟管晉捷還有你三哥更像。透着邪性,凡是都不照着牌理出牌。”
管雋筠有些好奇,還是接過信慢慢打開。管晉捷寫來的信裡寫着兩個孩子在軍營中的種種童趣,全都寫了進去。看着看着忍不住笑起來,最後又看看寫信來的日子:“這是太早的信,你才收到?”
“我哪敢先給你,要不你越發睡不沉了。”諸葛宸慢慢吃着魚羹:“再說我也不好說他們在外頭遇到了什麼,稚兒還病了一次。”
明知道兒子沒事,就好好在家裡呆着。還在不遠的屋子裡安安穩穩睡着了,但是聽到兒子病了心依舊是忍不住揪起來:“什麼病,好了沒有?”
“他不是好好回來了。”諸葛宸放下碗筷:“軍醫說是重風寒,高燒了三天。當時都是擔心出了**煩,已經到了咱們家外頭被我攔下來。還好,什麼都好了。要是當時跟你說了,你就衝了去了。”
“你爲什麼不跟我說?”聽到這話,管雋筠的臉一下煞白:“這還是小事麼?依依有點咳嗽我都嚇得了不得,稚兒病成那樣子,我們都不去看他,讓稚兒自己怎麼想?他這麼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肯定會覺得我們對他不夠好。”
“稚兒自己跟管晉捷說,不要跟我們說,尤其是不要跟你說。”諸葛宸看到她淚水奪眶而出,自己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想過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說了雖然一時心酸,總比日後問起來什麼都不知道來得好:“我都不敢告訴你,雖然事情都過去了,一切都是平安無事,你還是會擔心的。”
“知道你還瞞着我。”還想要埋怨他幾句,擡起眼簾看到了一張同樣跟自己傷心的臉。其實想想也知道,兒女有任何不好,他跟自己一樣心裡不痛快,同樣是揪心而且傷神。而且他還要瞞着自己,不讓自己知道。承擔比自己更多的煩惱和擔憂。
諸葛宸笑笑,捏緊她的手指。然後從袖袋裡拿出那枚指環:“戴上?!”
“不要。”本能地抽回手:“你覺得這個很要緊,還是隻有戴了纔算是夫妻?”
“都不是。”諸葛宸搖頭:“我戴着這個,你也戴着這個。就算是不知道的人看到,也知道你是我女人。任何人都不敢有任何不該有的心思,我不會起了外心,你也不會。”
管雋筠看着他:“這話是在跟我說上次的事情?”攬月樓的故事,她不想再提。即使過去這麼久,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多少。不過男人肯定是有不對的,因爲那個男人居然去和一個煙花女子在一起談笑風生,這比弄回家來更叫人無法容忍。如果是個大家閨秀倒還好說,偏偏是那樣一個不值一提的女人。
“過了這麼久,我都是在說自己不是。是我沒有考慮到那麼深遠,讓你難堪。”諸葛宸把指環託在手心裡,熠熠生輝的金絲琉璃在燭火下光彩奪目:“你也有不是,這話你愛聽也不好,不愛聽也罷,我都要說。你有任何不高興,都應該跟我說。就是我錯到無以復加,也不能把自己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我在那裡好歹是個男人,你也該信任我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只是好奇也只是好玩。”
管雋筠側着臉不說話,雖然嘴硬不肯承認,心裡不是沒有想過。確實是太任性了,要是傳出去被人聽到恐怕誰都擔待不起那個沉重。丞相夫人到了那種地方,給誰聽了都是不光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