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晉捷沒有什麼反應,六兒卻沒有灰心。這種事情急不來的,想要一氣呵成最後說不定會壞事。
不過現在不能再說下去,張繼保馬上就要回營帳。看不到自己他會動怒,然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留在了管晉捷這裡,會讓人起疑心的。張繼保不過一個紈絝公子,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曉得吃喝玩樂,誰也不會把大事交到他手裡。管晉捷不一樣,要是不怕遇到管鎖昀這樣的叔叔。他會有很好的前途。
看着六兒的背影,管晉捷名嘴沒說話。這個人知道的太多了,三叔要是知道他的企圖是不會這時候動手的。不過以後六兒的結局好不到哪裡去,就好像是那個秀兒一樣。據說在京中已經出了事,這都是別人不知道的。
“夫人,郡王妃來了。”剛剛在花廳做了沒多久,甚至來不及看清送上來的一份份賬簿,貞娘已經是三步並作兩步進來,一臉的驚惶。
“來得好快。”管雋筠嘆了口氣,真是被諸葛宸說準了。就算是自己不往南中走,他們也會來。而且一定是氣急敗壞的樣子,最後還要自己去作好作歹,再把這件事按了下去。真不知道是欠了誰的,總是有這種事叫自己來收場,除了認命什麼都做不了。
“大嫂。”迎了出去,賀錦帶着張鳳姐正好到了二門處:“一路上趕得急,先換件衣裳。一會兒好說話。”
“姑姑。”張鳳姐眼睛紅紅的,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跟姑姑說,姑姑替你出氣。”管雋筠笑着牽起她的手:“晉捷不在家裡,多少事兒都要你擔待着。你看這個家不也是你在撐着,姑姑都知道了。等你換了身衣裳,姑姑在跟你說。這樣子多熱。”
看她一臉的笑,賀錦即使是一肚子氣也不好對着她發火。何況跟管雋筠也沒有多大關係,在家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男人是什麼都沒說,畢竟是他的親兄弟。可是自己這個做孃的,總不能說聽到兒子被打成了那副模樣還要忍着不說吧,想了想就帶着兒媳婦到了京城,不去將軍府,徑自往相府來,就是要看看小姑子會說些什麼。
管雋筠招手讓貞娘過來,在她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話:“記着我的話,叫人去跟仙兒說,讓丞相今兒晚些回來。若是回來了,就在外書房。”
“是,奴婢記下了。”貞娘點頭,夫人不想讓丞相麻煩太多。尤其是這些家長裡短的事情,丞相本來就夠煩的,若是再加上這些,只怕真是要受不得了。
“去看看有什麼清熱解暑的,嫂嫂他們遠路而來,炎天暑熱的怎麼受得了?”說這話的時候,刻意大聲:“別忘了,去看看丞相什麼時候回府。若是回來了,早些跟我說,就說是郡王妃也來了。”
“是,奴婢就去。”貞娘也是同樣大聲答應,在她身邊呆的久了聰明伶俐自然也是別人學不到的。
“嫂嫂”回過身。好像第一次纔看見賀錦在她身後,有些驚訝:“這就鬆快多了吧?”
“好多了。”賀錦有些不滿,也不好說出來。尤其是不好當着面給了管雋筠臉色看,別人不知道,她還是知道的,這個小姑子可是有本事的很,就是那麼艱險的時候,都沒見過她有絲毫動搖,何況這是在京城,她的家裡。
賀錦看管雋筠始終是一臉笑意,自己反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也不好繼續繃着臉,跟在她身後繼續往前走。管雋筠心中也在犯嘀咕,等下真的說起來,只怕還有一場氣慪。
那天聽說管晉捷被杖責以後,不只是自己跟管昕昀心中不好受,就連姜輝這個不問這些事的人,都少見的登門,在外書房跟諸葛宸絮絮叨叨很久。後來就帶着諸葛果回了回了邊城,三嫂一直住在邊城,這一下過去肯定是爲了這件事,最後沒聽到什麼下文,難道是那邊就不得安寧了?
三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要自己等下怎麼跟大嫂還有張鳳姐解釋,一個是嫂子一個是侄兒媳婦,都是親的不能再親的人,就看看三哥這麼個折騰法,還真是把自己架在火爐上炙烤。
“大嫂,嚐嚐這個。恐怕南中還真沒有,當初在南中的時候,都是大哥大嫂疼我呢。到了這兒,我可要儘儘地主之誼。”管雋筠親手捧了盞冰鎮蓮子羹到了賀錦手邊,也不準備藏着掖着,有什麼說什麼好了:“大嫂要說什麼,清楚得很。這事兒我不能辨也不敢辯。”
“子女都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像你們都念過那些書啊本兒的,只是知道晉捷是我跟你大哥唯一的兒子,若有什麼閃失,叫我們依靠誰去?鳳姐有這麼年輕,少年夫妻也禁不住分別。這話我沒跟你大哥說,在你這兒我倒是不打算瞞着,掖着。什麼郡王的爵位我也不要了,就是做個平民百姓都好的,只要他平平安安回到我身邊來,那些軍功什麼的,誰愛要誰要去,我們家不稀罕。”
管雋筠看了眼眼淚始終都在眼眶裡打轉的鳳姐,沉默半晌:“大嫂,軍中的事情我做不得主。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止是我,就是丞相也不能置喙大元帥用什麼法子來克敵制勝。三哥這次確實不對,一而再再而三出這些事情,日後自然有個處置等着他。可是這時候,正是兩軍交戰在即的緊要關頭,難道要人到了軍中,一味指摘三哥的不是?若真是這樣的話,恐怕真成了貽誤軍機和江山社稷的千古罪人。”將手邊的帕子遞給了鳳姐:“人心都是肉長的,若說是三哥不疼愛晉捷,一定是屈枉了三哥。”
“有這樣子疼愛的?五十軍棍,做什麼不打在他自己身上?”賀錦忍不住埋怨道:“我知道,就算你不嫌棄我們這一家子,可是二叔三叔兩家,焉得不厭惡我們。好好地,一個郡王頭銜掉在我們家,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大嫂,這話可就真真是冤枉死我二哥三哥了。大哥難道不是父親的長子,這個爵敕也應該是大哥的。放到哪兒都是正理,我二哥三哥絕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一個家兄弟姊妹多了,有些事兒顧及不到是有的,可是要說誰有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說什麼都不會的。”管雋筠看賀錦幾乎是抑制不住淚水,起身過去:“大哥大嫂也別爲這事兒氣壞了身子,三哥不好,等他回來一定讓他到南中負荊請罪,怎麼讓大哥大嫂消氣都成。在他回來之前,大哥大嫂就按捺住火氣,鳳姐也比跟三叔見怪,咱們到什麼時候都還是一家人是不是?”
“那也沒有這樣子做叔叔的。”賀錦手背擦了把眼淚:“都是做父母的,真要是打壞豈不是叫人心疼死?”
“是,大嫂說的在理。”管雋筠也覺得自己替管鎖昀辯白的有些詞窮,躊躇間不知該說些什麼,聽到腳步響起,扭頭看到很久都沒有出門過的吳纖雪站在不遠處,有點意外:“二嫂?”
“聽說大嫂從南中過來,我來看看大嫂。”吳纖雪笑笑,比先時總算是圓潤了些。管雋筠知道,秀兒的事情並沒有過去。她肯出門走走,恐怕也是二哥在後面說了不少話纔有的結果,趕緊過去:“二嫂這邊來坐坐,涼快些。”
“大嫂。”吳纖雪並不失禮,而是輕輕巧巧給賀錦福了一福:“既是到了京城,過會兒就跟我一起家去,雖說筠兒好,到底是出了閣的大小姐,回家去纔是咱們自己家。”
“二嫂這話說得,好像我這兒就不是一樣。”管雋筠跟着笑起來,張鳳姐過來給吳纖雪見了禮,有委屈還是大大方方叫了聲二嬸兒。
“晉捷的事兒我們都聽說了,爲了這事兒,你二叔已經跟你三叔翻了臉,說什麼都沒有這麼辦事的。可是男人們的事情,尤其是這軍國大事,是容不得我們婦道人家插嘴的。就是平日在家雞毛蒜皮的些許小事,一旦跟軍國大事牽扯上了,就沒有小事可言。”話是對着張鳳姐說,道理卻也是說給了賀錦聽:“難道我就不生氣?好好地,弄了個什麼秀兒回來,還說她是突厥王的妹子,這跟我們這個傢什麼相干?要是突厥王是個女的,還難不成要把她也娶進來不成?”
一句話,說得管雋筠愣了。好像這話自己也說過,當然是當面指責二哥荒謬的時候,當時管昕昀狠狠愣了一下。沒想到吳纖雪倒是把這話聽了去,這會兒拿來勸人真是沒想到。
不過也看得出來,她不是不生氣,而是知道什麼時候生氣才最有用。尤其是像這種跟家族榮辱息息相關的大事,也不會袖手旁觀。若是袖手旁觀的話,二哥未見得能說的動。好像自己也在往這邊走,若是有事跟男人和孩子有關的話,一定是毫無意外地在孩子跟男人這邊。
以前不知道,真的到了這一步才明白:女人的心不是尋常人能比擬的,只是有時候深陷其間不自知而已。看看面前坐的三個人,全都是嫁到管家來的女人,卻沒有一個過得散淡過。想想他們再想想自己,應該知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