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 春江,被欺

如臨大敵。

何小妹挽起袖子,居高臨下,怒瞪!“錢可玉,道歉!跟我道歉!”

“你發什麼瘋!我說了啥了要跟你道歉,我又沒讓你理我,一邊去,我正忙着呢!”三玉兒實在是不願意跟這人攀扯,大小的經驗告訴她,何小妹這人一言不合就要發瘋。

“錢可玉,道歉!”何小妹不依不饒,見着錢可玉仍是伸着手摸着河螺,那瞬間眼睛一亮,就知道又找到了一叢。

大小何小妹最討厭錢可玉笑臉賣乖,就是她哥哥都覺得錢可玉比他可人,小時候,錢可玉可是沒少做別人爹孃嘴裡的,隔壁家的孩子。

口口聲聲地隔壁家的三玉兒,好不招人惦記。

打小,錢可玉就被人深深地惦記上了,這一惦記還是好幾年。何小妹可謂是資深的受害者,兩家人離得近,打小一入夜就能聽到何小妹的的哭聲。

這算起來,真怪不得三玉兒,三玉兒只是嗜睡了些。

怪她咯?

何小妹高聲引來不少湊熱鬧的,以肉眼能瞧得見的速度,往事發中間移動。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一想到自己能親身見證一場爭吵,說不得可能愈演愈烈變成鬥毆,光是想想就興奮。

“是何家的閨女啊,我還道是誰呢!”何家的手藝是祖輩傳下來的,在永安縣都是小有名氣的。說來也是怪事,永安縣城並不小,不過棺材鋪子屈指可數。何家的口碑還是不錯的,自然是在平民裡。

周圍的議論聲不小,半大的小姑娘們並不知道收斂着自己的聲音,好些認識何小妹的,故意高聲說道,顯擺着自己見多識廣。

不知道誰不怕死地道了句,“喔……原來是城西的棺材鋪子啊……”

“錢可玉!你啞巴了不成?我讓你跟我道歉,你聽到沒!”何小妹拔高聲音,伸手推了一把三玉兒。

三玉兒原本挑了一塊石頭上,石頭一半陷在了泥潭裡,勉強才站得下三玉兒一個人。

何小妹下了力氣地推了一把三玉兒,三玉兒沒個防備,一屁股坐在了泥潭子裡。

啊——

圍觀的小姑娘齊刷刷地驚呼。

三玉兒坐在泥潭子裡回望着何小妹,“你是得了失心瘋了不成,要瘋到別處瘋去,別來招惹我!真是倒黴,一出門就碰上個瘋子!”

三玉兒甚爲惱火,本就是偷溜着出來的,成了半個泥人了,跟她娘怕是難交代了。

“你說誰是瘋子!就你家鋪子裡做的這種缺德事兒,你有臉說我是瘋子!”何小妹何時被人罵過瘋子,這會兒真是氣瘋了,若不是三玉兒還在泥潭子裡坐着,她定然要再把她推到泥潭子裡,也解不了氣。

啪!

“啊!呸呸呸!誰推我!誰,是誰!”何小妹半個身子倒在泥潭子裡,嘴裡不停地吐着泥水,一雙手抹着臉,越摸越髒,好一會兒才勉強才能看得清。

“誰?我倒是從來不知道我家鋪子怎麼不堪了?你這種嘴上沒個把門的丫頭,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二銀子伸手將小妹拉了起身,才抽空冷聲道。

“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哼!你曉得的——”何小妹悶不知聲,二銀子打小就沒少被錢來順揍,不過,下回依舊是如此。西市的那些娃子,從來不敢惹二銀子,生怕被他惦記上了。

“二哥——我屁股摔得好疼。”三玉兒一直沒喊疼,那是她不屑在何小妹的面前示弱。那一下恰巧摔到了石頭上,可是摔得不輕。雖說錢家日子並不算是富裕,三玉兒也是從小嬌養着,細皮嫩肉的。

二銀子無奈,扶着三玉兒,扛着帕子,揹着簍子,一步一頓地往岸邊走去。

“一個沒瞧見,就被人欺負了,三玉兒你可真是出息,白活了那麼大的歲數了。”何小妹聽着漸行漸遠地訓斥聲,終於忍不住落了淚。

一到家,三玉兒兄妹倆自然是免不了一頓訓。

“這事兒別跟你爹說,你爹聽了怕要難受。”金氏將這倆人換下來的衣裳都扔到了桶裡,不放心地叮囑道。

二銀子點頭應了,“她家就一棺材鋪子,也不覺得晦氣。”

“好了,你一個男娃子,怎得今日這麼多話,那何小妹也是可憐人,他娘去得早,又沒留下個兄弟幫襯的,往後離得遠些就是了。”金氏心軟,雖說原是何小妹不對,但是也將場子給尋了回來,如此,便算了吧。

孔氏嫁過來不過幾個月,平日裡甚少出門,也並不曉得這何家棺材鋪子的事兒。不過,也並不多話。

“娘,我將河螺和河蚌都養着了,都是泥,清水養着,吐吐污泥。”孔氏如今已經全盤接手了竈房的活計。

在三玉兒幾人回屋換衣裳的時候,孔氏就將河蚌的外殼刷淨,在木桶裡加了些鹽,衝成淡淡的鹽水,再將河蚌放在木桶裡。

河螺也單獨放了一個木盆子。

“原是想着偷偷地溜出去一回,今日總算是能換換口味了,唉——”三玉兒搖頭晃腦,看着孔氏忙活。

金氏雖說心疼幾個孩子,一咬牙想着左右也是管飽,倒是比一些吃不上飯的人家好了許多。只當沒聽見幺女的碎碎念,轉身去了井邊洗衣裳去了。

待得晚飯後,孔氏又給換了一桶水。

大金子幫着孔氏打了水,“行了,這麼些東西,往年娘都是在水裡泡了會兒,晚上就給煮了吃了,都是老得嚼不動。

若不是這幾日吃筍吃怕了,也不會走投無路地去摸河蚌。”

言下之意,倒還不如早早地回屋歇着去。看着自家媳婦慢條斯理地,舀水倒水,好不心焦。

第二日一早,大金子夫婦倆沒有懸念地起晚了。

孔氏的臉紅了一日了,旁人不用說話,只需盯着她看會兒,就能紅得透徹。

三玉兒屢試不爽。

待得用過了午飯,孔氏就將河蚌都給倒在了地上,拿着錢家那把唯一的菜刀,劈柴似的一刀下去,殼開了。

孔氏生怕自己的粗暴嚇着了三玉兒,面帶紅光地解釋道:“若是有小刀子,倒是輕便地許多,插入這河蚌口,割斷這連着的肌。喏,就是這四處。”

“去鰓去腸,這灰黃色的蚌鰓是一定要去除的,瞧着有些僵魚鰓的樣子,好辨認的很。還有後背黑青色的泥腸,都得清乾淨了。”

孔氏熟練地換着剪刀,清理着泥腸。

“小妹,舀些水來將清理好的河蚌泡着就好了。”爲了這麼些河蚌,孔氏已經偷偷地用了好些鹽了。這會兒只用清水泡着,多搓洗幾回,多換個幾桶水就成了。

這一晚,是最近些日子來,吃得最歡暢的一日。

“孩子娘,給我把年前到老宅子那兒拿來的米酒給我拿來,今晚我要嘬幾口小酒。”錢來順動了幾口筷子後,忍不住道。

河蚌豆腐湯,湯上浮着一層油,那是河蚌油,光是看着就覺得鮮美至極。

爆炒河蚌。孔氏在洗淨了河蚌後,用刀背敲了敲河蚌肉,捏了些番薯粉,河蚌肉竟是一點兒都不老。

因着今日菜足,孔氏將河螺留着明日再做。

大金子都被特允喝了半杯子的米酒,說來這米酒可是有些來處的。雖說是從老宅子處拿來的,不過卻是用自家的糯米做的。

只是看着錢來順難得高興,金氏也不願掃興提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