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煙幾乎立即就是一陣頭暈目眩,又一次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了。
旬塵還在緊緊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夙煙的腦袋卻已經變成了一片漿糊,覺得情況逆轉的太快,她有些接受不來。過了許久,她才嘗試着開口,可嘴脣纔剛剛動了動,裡間就傳來了陸靖然的大喊聲:“夙煙!”
“夙煙!你在哪兒啊你?”
“小爺的傷口出血了!”
外面的兩個人都是一愣,緊接着,夙煙便立即轉身跑了回去,剛一進門,就對上了陸靖然怒氣洶洶的眼睛,而後再看了一眼他傷口的地方,夙煙先是不自覺的一哆嗦,然後又轉了個身,跑到外面去喊:“大夫!大夫快過來啊,病人傷口出血了!”
喊完,她這才又跑回去,把似乎是想要側身的陸靖然扶着平躺了回去,口中問道:“你這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啊?”
陸靖然疼得齜牙咧嘴,眼底有光芒閃過,似乎有些兇狠,但隱藏起來的情緒卻是終於放了心,他斜了夙煙一眼,繼續齜牙咧嘴,而後才扯着臉皮子道:“小爺渴了想喝水,沒人願意理小爺,小爺便想自己喝,誰知道一動就扯開了傷口。”
說罷,他又拿眼睛斜了夙煙一眼,滿臉的不樂意。
夙菸禁不住又小小的心虛了一把,不曉得她在外面和旬塵所說的話,他聽到了沒有?又聽到了多少?
然而,夙煙的面上卻不能表露出來,只是討好的笑笑:“你有事兒叫我就行了,我不會跑遠的,我這就給你倒水喝。”
說着,她就轉身又過去倒水。
可就在她轉身倒水的那一瞬間,陸靖然的眼中驀然染上了許多情緒,擔憂、不安、害怕……
其實,他比夙煙醒的更早一些,只是夙煙猛然驚醒的時候他正看着她的睡顏,爲了避免尷尬,他便繼續裝睡,誰知道,旬塵竟然來了,來了就來了罷,還演了那麼一出,從一開始他就聽着呢,聽到最後,他是實在忍不住了!
傷口也不是因爲要喝水動身出血的,而是因爲聽到了旬塵的那些話,激動的想要蹦起來卻忘了自己身上的傷口罷了,不過也正好給了夙煙一個愧疚的藉口。
只是他卻不曉得,他到底還能拖多久?
夙煙端了水杯,一勺一勺的餵給陸靖然的時候,旬塵緩步走了進來,夙煙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就僵住了。
旬塵卻沒有多少尷尬或是難堪,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如常的淺笑:“王爺傷勢如何?等處理好了傷口,便回府去吧?”
可是,又怎麼會真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在夙煙聽到陸靖然的聲音時,一點兒猶豫都不曾有過,便棄他而去的時候,他清晰無比的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已經錯失了什麼東西。
而後,夙煙跑出來叫大夫的時候,竟連自己看都不看一眼,或者可以說是,她的眼裡已經看不到他了。那所謂的感情,那所謂一心想要嫁給自己的話,到了如今,至多隻能算是她的一個執念,除此之外,恐
怕再沒有了任何意義吧?
否則,她又怎會徹底的忘了他的存在?連一句讓他進門的話都不曾說?
旬塵淡淡的看了一眼夙煙,後者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似的,身子更加僵硬不堪,一臉的茫然無措。
是的,到了如今,就連夙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恩,好。”陸靖然在旬塵面前卻做不出那齜牙咧嘴的模樣來,即便是再怎麼疼,也都咬牙忍住了,做出一副淡然的樣子來。
大夫急匆匆的進門,換藥、上藥之後陸靖然已經是一臉煞白,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子,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叫出一聲疼來。
旬塵和夙煙都在一旁幫忙,心境卻是完全不同。
眼看着旬塵依舊是撇不下謙謙君子的包袱,陸靖然乾脆豁出去了,虛弱無比的捉住了夙煙的手,顫聲道:“怎麼這麼疼啊?”
不等夙煙開口去安慰他,他便已經自問自答了。
“哎……看來以後還是不能再讓傷口流血了,否則即便這傷勢要不了我的命,這份兒疼也太過折磨人了。”
此話一出,夙煙原本想要掙出來的雙手安靜了,雙眼之中都是藏也藏不住的愧疚,甚至還會有些許心疼若隱若現。
雖然一早就知道夙煙心軟,可到了今日,陸靖然才知道夙煙到底心軟到了什麼地步,好騙到了什麼程度。有了這個認知,陸靖然便像是拿到了免死金牌一般,心底的那股濁氣也都消失不見了,通體舒暢了許多。
“你忍忍,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一定不會隨意走開的。”夙煙剛剛也終於看到了那個駭人的傷口,也難怪陸靖然會覺得疼,她才光是看看就覺得十分瘮人了,根本無法想象那樣的疼痛到底是怎樣的滋味兒。
可旬塵卻是看得清楚明白,陸靖然此時的行徑同那倚老賣老是一個性質,可他卻沒辦法辨別些什麼,更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陸靖然舒坦了,這還不夠,又開始發號施令:“旬塵啊,你有沒有帶人過來?我們這就回府去吧,可是我如今這般情況,必然是不能自己起身的。”
“自然是有的,這些事情王爺完全不必操心,我這就去安排。”旬塵溫溫的應了下來,眉角卻有些微微抽了一抽,這小王爺,終於還是將他家王爺那一套給係數學了過來。以往以爲這兄弟二人品行不同,這會兒才發現,只是陸靖然那時年少,沒有完全顯現出來罷了。再者就是陸黎用的範圍廣了些,陸靖然用的面兒比較窄就是了。
旬塵忍住嘆息的衝動,退了出去安排回府的事情。
畢竟,那件事兒,現在看來是急不得的,他也不在乎這幾日或是這幾個月的時間。
他做不到,陸靖然也不一定做得到不是?
這一日,沈國新皇沈暮煜正式執掌朝政。奉宜貴妃爲太后。
第二日,沈淳煜晉封寶親王,陸黎晉封英親王,陸靖然改封號,晉封爲睿親王。
而後,莫老將軍以年事已高爲名婉拒了新皇的諸多封賞,告老請辭,做起了安享晚
年的普通老人。
旬塵也晉升成爲禁衛軍將軍,是以,整個王府的門檻幾乎都被人踏破,重傷之中的睿親王以體力不支爲名,婉拒了所有想要過來探望的人。夙煙一邊全權伺候着陸靖然,一邊還要忍受墨瑜的冷臉,日子過得頗爲苦楚。
旬塵則是忙的不着邊際,卻總會抽出時間來,給夙煙帶些東西來,讓夙煙又是感動又是忐忑的,但時間一長,便也習慣了。
等到衆人終於都恢復了正常生活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近兩個月,新年剛過,天氣卻還是冷的。夙煙扶了陸靖然出門兒,心中卻是一百個不願意,生怕將這人服侍不好,有那麼一丁半點的閃失都會是自己的錯。
墨瑜纔剛一看見這兩人,便皺起了眉頭,正要斥責夙煙,陸靖然卻已經先一步開口:“是本王要她帶本王出來了,再那麼悶下去,本王非得憋死不可!”
其實有了宮內御醫的調養,他的身體早已好了許多,如今即便是他一個人也能獨自行走,只是他還捨不得放走夙煙就是了。
夙煙的小心臟終於稍稍迴歸,墨瑜的臉色卻更加不好看了。
陸靖然如今,竟是真的對着自己一口一個‘本王’的自稱了,他們之間真的就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了麼?
墨瑜看了一眼一旁的夙煙,輕咳一聲,道:“夙煙,你去看看前面有什麼事情要忙的,我來服侍王爺一會兒。”
她已經不再痛恨夙煙,只是看到她和陸靖然在一起,心裡終究還是不舒服。
夙煙猶豫的看向陸靖然,用眼神詢問他。
陸靖然又怎麼會不知道墨瑜是有話要跟自己說?只微微思索了一下,他便衝着夙煙點了點頭。
夙煙得了命令之後將陸靖然扶着靠在了一旁的牆邊,不放心的看了看陸靖然,他輕笑一聲道:“去吧,墨瑜在呢。”
“哦。”夙煙覺得自己是被奴役出了奴性,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機會,竟然還有些不放心,才走了幾步,又停下了腳步,可這段時間,也的確一直都是自己在照顧陸靖然啊,即便是陸靖然要些什麼,墨瑜也還是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放在什麼地方啊。
可夙煙也不傻,看出來墨瑜是有話要說,便自己一個人悄悄的跑了回去,想着他們兩之間不至於有什麼絕對不能讓自己聽到的事情,便悄悄的藏了身形等着,想着萬一陸靖然有什麼需求了,自己好第一時間過去纔好。
可她纔剛剛走過去,就聽墨瑜語帶憂傷,一字一句的問陸靖然:“我們,是真的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了麼?”
誒?
過去?
夙煙頓時睜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不知怎麼的,訝然的同時還微微有些別樣的情緒,只聽陸靖然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頓了一會兒,墨瑜又問:“如果沒有夙煙呢?如果沒有夙煙那回事,你是不是就不會如此待我?”
這一次,不等陸靖然表態,便已經聽到墨瑜幾乎是咬着牙齒道:“即便是讓她做了王妃,我爲側妃,哪怕是妾,也都不可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