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靖然急促的腳步猛然停住,心臟也似乎跟着漏了一拍。
屋內也是頓時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似乎所有人的心臟連同肢體都被皇上的那一句話給定住了似的。陸靖然的腦中飛快的轉着,片刻之間便已經轉了無數個念頭,卻沒有一個是能用上的。
“回父皇的話,兒臣如此,不過是爲了保命而已,實在是迫不得已而爲之,還請父皇不要怪罪。”
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早已不再是往日的庸懦,雖然是恭敬的話語,他卻說得十分沉穩自信,不必去看他的神情,便能看到他那雙沉靜的眸子似的。
陸靖然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在先前的那道聲音之中緩步進入。
“噢?怎麼聽你說來,宮中竟有人要害你麼?”
陸靖然目不斜視,在皇上的聲音落下之後停了一個間隙,而後中規中矩的行禮。皇上只看了他一眼便做了個手勢讓他起身,而後又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兒子沈暮煜身上。
只是那目光卻如同一束極富穿透力的光芒,直直的打在沈暮煜的身上,旁人只是看着便覺得心驚。
可偏生在這殿中的幾人卻都不曾露出惶恐的表情,陸靖然面色淡然,像個認真的孩子似的站在一旁沉默,陸黎則是乾脆將目光放在了陸靖然的身上,在看到他還殘留着青色的眼框之後微微皺了皺眉。
五皇子沈淳煜站在離皇上不遠的地方,臉上沒有絲毫擔心,也是在瞄到陸靖然那憔悴的樣子之後皺起了眉頭,只是他這動作做得坦然明顯,臉色更是有些稍稍陰沉下來的跡象。
坐在皇上身邊的宜貴妃更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似的,淡定的好像是在看一場無關緊要的戲摺子,別說是多餘的表情,就連眼睛
都不曾多眨一下。
“人心險惡,若無絕對的把握能夠保住自己,還是藏拙更能避免一切,包括他人的關注、傷害。”沈暮煜此番已經像是脫胎換骨的徹底變了一個人,這般沉靜淡定的氣度竟是有些宜貴妃的影子,不冷不熱,不卑不亢,卻總是知進退的。
陸靖然一邊聽着一邊在心中暗暗訝然,他在宮中的那段時日,並不是不能見人的,只是夙煙總會有危險,其他人又得忙別的事情,便也只有這個閒來無事卻又和自己有些瓜葛的皇子會趁夜來看看,他從那時便知道,這位皇子有能耐,有大能耐,卻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令人驚喜!讓人心驚!
皇上根本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兒子,反而像是在看一件古玩,不斷的發掘着他的價值,有驚喜,有欣賞,卻沒有半分感情。
“那現在是有了絕對的把握?”
他說話的樣子還是之前那個樣子,此時卻露出了些許詭譎的笑意。
可即便如此,沈暮煜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着,擡眼看向自己的父親,這個在世上和自己最親的人,亦是勾起了嘴脣笑了:“是。”
僅僅只是一個字兒,說得卻是篤定又隨意,顯然是極有自信的。
老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沈暮煜,嘴角勾起了譏諷的笑:“憑什麼?”
沈暮煜又笑,詭異又自信。
卻是並不回答他的話,只是笑着看他。
一時間,屋內立即陷入一片死寂,明明什麼動靜都沒有,卻好像還是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重重的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似乎是要將這些人的脊樑都給壓彎了似的。
然而,屋裡的每一個人卻都
還是保持着最初的狀態,只是有些人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僅此而已。
此時的夙煙正看着外面又一次黑沉下來的天色,面無表情卻無端的給人一種憂愁而又急躁的感覺。
她人雖然沒去,但心,好像早就不在了。好像早就跟着陸靖然嗒嗒的馬蹄飛馳而去,跑得不見蹤影,只餘夙煙一人留在原地,悵然若失。
“你這般樣子,還不如那時便跟着他們進城的好,人都走了才露出這番模樣,不覺得晚麼?”
衛楚已經在遠處看了她好一會兒,因爲天色的緣故,四周的景物都泛着鬱郁的青灰,只有她,一襲白衣,隨意的坐在窗邊,似乎能與外間的冰寒融合,卻又將一切都對比的無比黯淡。
他這一生,見過許許多多的女子,卻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的女子,她總是素面朝天且並非絕色,然而即便如此,可依然無比吸引人他人的目光。她的靈動似乎能從身上每一個毛孔裡透出來,那雙晶瑩的水眸更是堪比夜幕之中那最爲閃耀的星光。
而且,她這樣口是心非、理智卻又有情有義的矛盾亦是他第一次見,大多女子,乃至大多數人都是願意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去。只有她,明明非常關心那些人,卻又偏偏在那些人的面前做出理智的樣子。
當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晚麼?”
夙煙回過頭來,迷濛的看着他:“可是我即便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衛楚扯起了嘴角淺淺淡淡的笑,語氣卻非常篤定:“即便什麼都不能做,可你心中還是想跟那位女子一般,哪怕就是一起死,也想與他們在一起。”
說着,他走近夙煙,與她對視,極自信的一笑:“難道不是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