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在他們幾個人身上的,如今更是恨不得都把眼珠子放到夙煙身上了!
陸靖然下意識的就皺了皺眉,將夙煙往自己懷中攬了攬,好幫她擋掉那些自己也不喜歡的目光,而後纔看向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莫老將軍:“將軍得勝歸來,恭喜。”
然後,他便轉了個身,將夙煙半抱着離開了衆人的視線,沒有留下一個字兒的解釋,身後的將士剛開始都礙於陸靖然那表現的不是太明顯的陰寒臉色不敢說話,可是當陸靖然和莫老將軍離他們稍遠一些的時候便立即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江拓還沒有從震驚之中來得及回神的時候便已經被人團團包圍,一聲蓋過一聲的問:“你知不知道那就是睿親王妃?”
“你之前一直護着她是不是就是有感覺?”
“你這膽大的東西!剛剛是不是還摟着睿親王妃來着!?”
“看看睿親王護着的那勁兒,你這可不是要完了麼!?”
江拓本就心亂如麻,此時更是被人問得又是心慌又是着急的,在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他本就是武林中的世家,只是上上一代顯赫,到了上一代便因爲那些名利的事情自家人鬥了起來,到了最後,便沒剩下幾個人了,家中父母更是明令禁止自己再踏入江湖,可偏偏自己卻是真心喜歡武藝的,小時候總是偷偷的學,一直以來也都是瞞着家裡人的,怎奈何去年一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竟是暴露了自己,父親經歷過那一場變故,當即就將自己給趕了出來。
那時候的江拓十分不解,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要那麼固執,一氣之下便也立即離開,毫不妥協,之後再看見地方招兵,自己便也跟着來了。只是自己來得實在是晚,只能待在替補隊伍裡面,如今纔不過是第一次上場,竟然就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要說他知不知道夙煙就是睿親王妃,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而且當然也不會有什麼勞什子感覺!
只是……他們最後說起來的那幾句話,的確是足夠讓江拓忐忑了!
他煩躁的推開那些八卦的如同市井婦人的士兵,三步並作兩步,鬼追似的逃開了那些人,但即便是逃開了那些人,卻還是逃不開心中的煩躁,他的這雙賤爪子,還真是摟了尊貴的、巾幗不讓鬚眉的、以一屆女流之輩卻還敢瞞着睿親王上戰場的……睿親王妃!
只要一想到這裡,江拓便十分的忐忑不安又後悔莫及,似乎是爲了應驗似的,他纔剛剛回去,脫下了鎧甲,換了一身乾淨衣服便聽見有人找他,他纔剛一出去,就有一個人上前過來說話:“睿親王找你好一會兒了,快跟我過去吧!”
來人也不過是一個當地臨時被派來的人,只知道伺候主子,很多事情卻都並不知道也不多嘴,今天的事情,他也只是知道睿親王不高興,但具體是因爲什麼,一直都沒能離開睿親王夫婦的他,可是連八卦都沒來得及聽呢!
江拓當下就是一怔,只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但也只能乖乖的跟着那人走,根本不知道此時的夙煙還在被陸靖然‘無情’的罰站着呢,根本不聽她的解釋!可憐夙煙原本還想着自己累極了害怕極了,是非常需要休息和撫慰的,可誰成想,陸靖然把她帶回來之後還是沉着臉,她脫了鎧甲就只剩下自己的衣服,二話不說的就要上牀休息,卻是直接被陸靖然擋住了去路,並且‘聲色俱厲’的道:“不準過去!”
夙煙一愣,疑惑的看向他,卻仍是一臉的不知悔改,並且理直氣壯的道:“我都快累死了,你還不讓我休息?”
只見陸靖然勾着嘴角冷笑一聲,哼道:“那是你自找的!”
夙煙無語凝噎,委屈了,但口中卻是強硬的道:“就算是我自找的,那我累了也還得休息!”
“你之前不是很勇猛很有主見很有精神麼?”
陸靖然冷冷的逼視着她,一臉的諷刺:“既然那麼有精神,有主見,又何必休息?收拾收拾再去準備練練,好提高提高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下一次再戰你好去做個前鋒啊!”
此刻雖然已經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夙煙就這麼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雖說不上是毫髮無損,但就從她現在還跟自己鬥嘴的這個勁頭上來看,也的確是沒有什麼大礙的。但陸靖然的腦海之中卻還是不斷的閃過她之前在戰場之中那些危險的一幕幕,當他偶然從千萬人之中看到夙煙的那一刻,他的臉上血色盡褪不說,好像身體之中的熱血也都已經在那一瞬間就蒸發光了!
如果不是戰事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陸靖然今天可是一定會三度打開城門,自己跑出去的!
這個小東西根本不知道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即便是他自己上陣殺敵,也從未有過這樣恐懼的心態,即便是自己當日被長寧公主在那麼多人面前言辭侮辱,並且隨時都有可能帶着那麼多人一起丟掉性命,他也從未覺得‘可怕’!
可是之前在城樓之上看見夙煙的那一刻開始,直到戰事結束,他都是有一種清晰的念頭,他覺得這是一場非常‘可怕’的戰役!
夙煙原本是很生氣的,但是腦子一轉,她便抓到了其中的重點,立即不再理直氣壯了,當下便軟了語氣道:“哎呀,不是我有主見,我那是逼不得已的啊,你別生氣了,聽我解釋好不好?”
然而,向來都會讓着她、縱着她的陸靖然,這一次卻是直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我不需要什麼解釋!”
如果當真出了什麼事情,解釋有個屁用!?
陸靖然幾乎是怒不可遏的,尤其是在想到之前的那些場景之後,便更是覺得四肢都還殘存着一股子冰冷,任他怎麼努力都揮之不去。
這下,夙煙便落到了之前所講的那個地步,被……“罰站”了!
而且,這樣的情況還一直維持到了江拓前來,就在夙煙站在那裡都昏昏欲睡,卻又不敢再上前過去在老虎頭上動土的時候,江拓再一次宛如救護神一般的降臨,夙煙一看到有人進來,便立即無恥的上前,在其他人面前求着陸靖然:“我真的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自作主張了,王爺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
江拓還沒弄明白是個什麼狀況,夙煙便已經先他一步行動了,直把江拓弄得更是雲裡霧裡,找不到一點兒方向。
經過那麼長一段時間的冷靜,陸靖然的火氣也的確是已經小了許多,可是即便如此,現在當着一個下屬的面兒,夙煙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竟然還叫自己‘王爺’,還當真是讓他沒能控制住的麪皮一緊,額角的地方更是幾不可察的抽了一抽。
說起夙煙最擅長的,除了吃和誰,便就是撒嬌這一項了。如今見着陸靖然似乎並不像之前那麼生氣,根本不容自己說話,便立即得寸進尺,試探性的拉了拉陸靖然的手,察覺到他並沒有立即推開自己,她便立即握緊了,幾乎都要聲淚俱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已經知道其中的厲害,也已經受到懲罰了,王爺您就饒了我吧。”
我真的好累,好餓,好像洗澡啊!
只是後面的這一句,她還是很有分寸的只是在自己的肚子裡面唸了一遍,並沒有敢當着江拓的面兒給念出來。
夙煙努力想要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姿態來看着陸靖然,好讓他心軟放過自己,卻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因爲疲累,泫然若泣沒做到,張口張到流淚倒是真的。
陸靖然好氣又好笑,卻當真是拿她沒有一點兒辦法,看着她似乎當真是累極了的樣子,自己也實在不忍心,雖然已經偏頭不再去看她,口中卻還是妥協的叫道:“阿諾,帶她進去。”
話音一落,夙煙便是精神一震,一雙眼睛裡面都寫滿了興奮和高興,一點兒都掩飾不住的直直散發了出來,陸靖然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心軟如豆腐,根本成不了大事兒,一邊卻是因爲她的這個表情自己也不自覺的跟着微微笑了起來。
夙煙此刻便像是得到了骨頭的小狗,恨不得上去舔舔陸靖然,以表示自己的開心,看着陸靖然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王爺聖明!王爺寬宏大量,妾身永世難忘!”
情緒激動之下,夙煙所說出來的話讓阿諾忍不住的翻了一個白眼,陸靖然看了一眼依舊還在雲裡霧裡徜徉的出不來的江拓,心中微微安心,卻仍是忍不住扶額,對着阿諾做了一個眼色。
阿諾立即上前過去,半摻住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疲累過度,或者因爲之前在戰場上所見的嚇傻了的人,二話不說的就把她往後面拉。
眼看着夙煙和阿諾的身影已經離開,陸靖然這才微微擺正了自己的臉色,拾回一些王爺的威嚴來,對着江拓道:“江拓,本王見你武功不弱,爲什麼卻還只是在替補隊伍之中?”
江拓的靈魂終於歸位,立即回答道:“回王爺的話,江拓入軍時間尚短,還沒有進入正式軍隊的資格。”
他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陸靖然也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只是聽了之後卻還是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只因爲入軍時間短,這樣好身手的人才,竟然就只能待在替補隊伍之中?
陸靖然覺得,時間不是問題,能力纔是重點!
這個軍隊的體制,他是不是要跟莫老將軍過去商討一下,好稍稍改變一些?
江拓看着睿親王陰晴不定的臉,心中也是忐忑不已的,不過,說到底,除了他最後在不知道的情況之下摟了睿親王妃之外,他可的確是沒有什麼做錯了。
安靜了一會兒,陸靖然終於再度開口:“你之前多番救本王王妃於刀槍之下,雖算不上什麼軍功,但本王卻是極其感謝的,你便先來本王這裡,在這裡待上一段兒時間,本王看你適合去哪個位置,便會將你派過去,但是此前卻得你委屈一些,做本王這裡的護衛,你可願意?”
這一番話說得,陸靖然很是不習慣。
這一口一個本王的,當真是彆扭又難受!
說罷,他便靜靜的看着江拓,眼眸之中藏着幾許他人看不出來的探究。
江拓先是一愣,隨即便不可置信的看着陸靖然,一臉的驚喜之色!
原本,他以爲自己這趟過來,可是要受罰的!卻不想,自己如今竟然意外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睿親王竟然對自己這樣客氣不說,還直接將自己調過來當了他的護衛,雖說這一時半會兒的上不了戰場,但是隻要在王爺身邊當差了,之後再調去軍隊之中,那也絕對是隻有上升的份兒,斷然沒有再扔回替補部隊裡面的那一說!所以,他這絕對就是高升了啊!
他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江拓當即就笑了起來,確定睿親王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便立即點頭道:“江拓求之不得!”
陸靖然一笑,立即就吩咐了下去,纔不過晚上的時候,江拓便已經帶着他那一點兒行李,跟陸靖然住在了一個院子裡面,而且陸靖然還特意允許他明日再當差,這可真是高興壞了江拓,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個運氣的時候,晚上睡覺的時候還都十分精神,不斷的在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雖然自己白日裡是受到了那麼些許驚嚇,但是緊接着下來的驚喜卻也的確夠大啊!
只是他突然想到,自己剛剛太過興奮,竟是連自己涼在外面的衣服都沒有收回來,便又一骨碌翻身起來,又奔了回去。可他回來的路上,卻是看到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雖然穿着與他們一樣的衣服,但江拓卻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當下便立即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這一跟,便立即發覺了不對勁兒,這一行三人,竟然是衝着糧草去的!
江拓心中一驚,他們可是已經吃過了一次糧草的虧,如今寶親王不遠千里的才送來這麼些許糧草,竟然又一次的被人惦記上了!?
江拓本欲直接上去,可是一看他們其中一人的身手,江拓猶豫了幾下便立即飛身離開,反正那三個人要動手還得再打暈許多人,他二話不說的就找到了本就離糧草不遠的睿親王處,他着急不已,都來不及走程序通報便急急吼吼的在外面道:“王爺,不好了!您快些出來!”
他可是一點兒權利都沒有的小嘍囉,說給了別人聽,也不一定會有人在意,只有說給了有權利有威望的人才能帶人過去:“王爺!”
這個時候陸靖然已經迷迷糊糊的睡着,可是聽了江拓着急的聲音,便也顧不得那麼許多,裹上了外袍就走了出來,揮退了那些就快直接把江拓押下去的人,問:“出了什麼事情讓你深夜在此喧譁?”
“有人要動糧草!”
陸靖然的話音剛落,江拓便已經回答了出去,緊接着不用陸靖然多問,他便已經自發的告知:“我剛剛回去取晾在外面的衣服,回來的時候卻發現三個人有些鬼鬼祟祟,便跟了一段路程,然後就發現他們是一路朝着糧草的方向去的,一路上可是敲暈了不少弟兄呢!”
到了這樣危急的時候,江拓也把那些什麼禮儀規矩全都忘了,一口一個我的一點兒自覺都沒有。只是陸靖然也並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奇怪的是別的問題。
陸靖然望着只有點點燈火照耀的黑夜裡,那個一臉着急的男子,問:“那你爲什麼不先阻止了他們?”
這一問,江拓的臉色便有些不自在起來,但考慮到事情的緊急性,他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便坦坦蕩蕩的答道:“那兩個一直沒有動手的我不知道,但是那個動手的人,我根本不是對手,再加上其他兩個人,恐怕我還來不及叫人,就已經被制住,更不要說是阻止了。”
誒?
陸靖然小小的頓了一下,覺得事關重大又來的十分緊急,便立即下令叫人集結一些人過來,自己卻只是綁緊了外袍,便提了自己的劍,帶了江拓與幾個護衛朝着糧草的方向走過去。一路上的確是如江拓所說,有一條道上的人都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已經沒命,他們卻都無暇顧及這些,只是當陸靖然真正到了那個地方,看到那三個已經動手開始點火的人之後,他卻突然停了下來,不知道是該嘆一句緣分還是說一句冤家路窄了!
那三個人見了陸靖然,兩個都是下意識的一怔,而後露在外面的眼睛都閃過了許多複雜的情緒。陸靖然也就立即相信了江拓所說,不說另外一個人是誰,只說他認識的這兩個,長寧公主功夫不弱是真,旬塵武功高強更是真!
王府的那些日子裡,他與旬塵、夙煙、墨瑜在一起練武,從來都是旬塵遠遠勝過他們三人的!
如今,陸靖然身邊似乎也只有五六個人,而且都只是隨手招來的護衛,但是,他卻還是在火光之中定定的看向那三個人,淡淡的對那依舊蒙面的旬塵道:“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