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樣的意思，可經他這麼一問，夙煙的心臟頓時便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窒息的疼着。
夙煙甚至都沒有擡眼去看他，更不要說是去看他的眼睛。
可是此時陸靖然就這麼站在自己的面前，問了自己那樣一句話，讓她不得不擡起頭來看向他，夙煙在這一刻不自覺的將自己是雙拳握的更近一些，似乎只要她握的緊一些，再用力一些就能偶抓住自己想要的一般。
但偏偏，她在觸及到他的目光那一瞬間，她便奇異的全身失了力氣。
她強迫自己點頭，可那個腦袋卻那樣生硬的杵在自己的脖子上，怎麼也點不下去。不遠處的蘇憶珺臉色越來越難看，可她就是點不下去。
夙煙咬了咬脣，放開自己的雙手，而後再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他，這才勉強的點了頭。
“呵。”
陸靖然在她點頭的那一瞬間便笑出聲音，他的表情很是複雜，憐惜之中又有着許多沉沉的難過與失落，夙煙根本不敢去看，他便也轉了身走回去。
在她的心中，比他更重要的人或事，似乎總是很多呢。
她什麼時候纔可以，如自己待她這般，事事都以她爲先呢？
夙煙似乎是看見蘇憶珺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可是，她也從來沒有過，這樣清晰的濃烈到感覺，自己是如此的討厭、怨恨她！
是的，她從未如這一刻這般討厭又怨恨蘇憶珺。
哪怕是她在自己面前說起了那樣的話來刺激自己，哪怕她又是那樣將自己打暈之後又裝作了自己混進王府、瞞騙衆人，甚至之後又那樣志在必得的用她自己的性命和旬塵的安危來威脅自己……她都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
沈暮煜和陸黎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似乎是早就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
而沈暮煜是在看到夙煙點頭的那一瞬間眸光瞬間亮了一下，雖然極快之後便又恢復了正常，但他那一瞬間的心跳卻是騙不了自己。
甚至，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之中甚至還掠過一個荒謬而瘋狂的念頭，是不是隻要這樣繼續將這齣戲演下去，他就真的會與夙煙成婚？
而陸黎則是完全沒有表情的瞄了一眼陸靖然，保持了沉默。
“如此，那邊煩請長寧公主休書一封，與楚王商議。”沈暮煜笑着開口，亦是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到夙煙身邊，對着她伸出手：“朕有意邀公主單獨前往御花園走走，不知公主可賞這個臉？”
說罷，他便溫溫的看着她。
夙煙自然是要先看過蘇憶珺的表示了，是以，她並沒有立即回答沈暮煜，而是先看向蘇憶珺。
蘇憶珺微微皺了眉頭，不知道沈暮煜的葫蘆裡賣的是個什麼藥，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一方面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被識破了，另一方面則又覺得，一個男人邀請一個自己想要娶回家的女人單獨出去，又沒有什麼不妥。
微微思索了一下，正在糾結之際，便見陸黎已經察覺了夙煙的視線似的看向自己，目光之中已經有了幾分探究與不解。
蘇憶珺不敢再做耽誤，連忙想着夙煙使了眼色。
夙煙再看向沈暮煜的時候，沈暮煜依舊站在自己面前，衝着自己伸出了一隻手，還是那樣溫柔耐心的模樣，夙煙點點頭，勉強一笑，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沈暮煜的手中。
她不敢去看別人，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可那隻大手卻在那一瞬間用自己的溫暖包裹了自己，微微緊握，似乎是給了自己力量一般。
夙煙擡頭看他，幾乎已經確定，這幾個人都已經知道了蘇憶珺與自己調換身份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拆穿就是了。
兩人走出了好一段兒距離之後，沈暮煜才屏退了身邊的所有人，捏緊了她的手指，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爲什麼要如此配合她？”
夙煙的手指微動，本想繼續裝傻，卻在看到了他眼底的篤定之後便什麼也不能拒絕了。
沈暮煜就那麼定定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張了張嘴巴，卻是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臉色微微變得難看了一些，她便抽出被沈暮煜握住的手來，而後用右手在左手上比劃：“她要對你們不利。”
她不希望蘇憶珺真的就這麼沒命是真，不希望旬塵被她那樣折磨是真，可她也不能看着蘇憶珺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打入內部，實施着她的計劃，從而傷害到他們，這也是真。
沈暮煜卻在看到她這一系列的變化和這幾個字之後眸光微變，沒有立即說話。
她如今已經陷入這樣的境地，卻沒有立即向他說出真相，那必然是有所顧忌的，而他也能夠理解，畢竟，既然長寧公主能讓夙煙配合她，那便必然是已經有了要挾夙煙的籌碼的。可是她自己已經這樣了，寫出的第一句話，卻還是爲着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堂堂七尺男兒，這要他是說夙煙傻好呢？還是說他們還是做得不夠好呢？
又一次的，沈暮煜不自覺的動容。
然而，他一開口，卻是已經蒙了一層冰的語氣：“你當真說不了話了？”
夙煙微微低頭，點了點頭，而後又立即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寫下：“但她說這只是暫時讓我不能說話的藥，以後不會有事的。”
沈暮煜將自己的怒氣壓了下去，但臉上的笑容卻是無論如何都再也保持不下去，也不願保持，他嚴肅的看着夙煙，眉目間幾番猶豫過後，終究還是對着她道：“夙煙，該理智的時候你就必須得理智。那些不值得的人，你不能爲之付出太多。”
夙煙的眉頭皺了起來，眼底有過沉沉的情緒，卻讓人看不出來到底是些什麼。
即便她不說，他們也都有辦法去查出來，猜出來。她一早就是知道的，而沈暮煜此刻說的那些個不值得的人，指的是誰，到底值不值得，她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畢竟是自己最親最親的姐姐啊，她可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血親啊！
還有旬塵，即便自己再怎麼對他失望，也還是看不下去他受那樣的折磨的。
“你付出，也要看是什麼；你讓步，也該有個底限”
沈暮煜亦是沉沉的看着她，心中有些不忍，語氣卻是沒有半點改變：“不要因爲那些不值得的人，而傷害了真正關
心你、在乎你的人。”
“物是人非，你怎麼就看不透呢？”
他的視線如同一道炙熱的陽光，在春日裡這般天氣之中帶着不容忽視的溫度直直的落在她的臉上，不給她逃避的機會、
夙煙擡頭，眼圈微微泛紅。
物是人非。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四個字竟然是這麼的殘忍。
硬生生的將她所有童年的美好和如今這般情景割開，而後又放在同一平面上，殘忍的給自己做了一場對比。那些顏色鮮亮溫暖的童年，終究成了過去，而如今這般黑暗醜陋的顏色，纔是真正的現實。
至此，她無從退縮，只能將一切統統都寫給了沈暮煜看。
在看過夙煙所些的一切之後，沈暮煜久久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乞求的目光沉默着，因爲夙煙的最後一行字是：“求你放過她一回吧。”
求！？
夙煙竟然對着自己用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字眼。
沈暮煜的眸色幾番變化，卻仍是沒有答應夙煙的話。
夙煙顯然是已經急了，她拉着沈暮煜的雙手，幾乎都要落下淚來，忘了自己不能說話，張着嘴巴不斷的想要說着些什麼，沈暮煜雖然聽不到，卻能從她的口型裡猜出來一些，她隱約說的是：“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姐姐啊！”
“你就放過她吧。”
“她也是一時被人矇蔽了的。”
沈暮煜卻依舊不爲所動，他之所以在坐上皇位的時候便已經立即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一定要架空了太后、皇后的勢力，而後再將他的三位兄長的權利也一併挖了個空，不給他們留下一點兒機會，那便是他一早就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而如今的蘇憶珺，不是虎，是蛇。
冷血動物，狠毒和沒有感情是她的寫照。這樣的人，若放了，那是會比放了老虎還要可怕的。
然而，夙煙卻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她滿腦子都是蘇憶珺過去對她的好，根本不能接受蘇憶珺的計劃被揭穿，而後遭遇的事情。
夙煙一邊搖頭一邊幾乎落下眼淚來，她卻努力的讓自己不要掉出眼淚來，乞求的看着沈暮煜，在他的手心上飛快的寫道：“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你答應我！”
沈暮煜卻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態，不言不語，只沉沉的看着她。
夙煙幾乎脫力，她拉着沈暮煜的雙手都似乎沒了力量，然後，她已經拼盡了全力去忍住的眼淚就那麼直直的掉了下來，直直的落在了沈暮煜的手背上。
沈暮煜幾乎是覺得自己被她的眼淚燙到，不受控制的收了收自己的手，那一滴眼淚似乎是帶着可怕的溫度，灼傷了他的皮膚，又滴到了自己的心底。他看着她，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無力感。
“你讓她留下，她不僅不會感激，還很有可能更加痛恨你。”
夙煙不動，目光卻依舊孱弱而堅定的看着她，孱弱的是她被蘇憶珺和旬塵傷了的心，堅定的也是她要留下蘇憶珺的心。
沈暮煜面對着這種目光，卻還是不死心，仍是明知故問：“你確定，你要救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