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你現在官大了,我們楊家供不起你這尊大佛了。”楊家老太說這話時,並沒有意向站起來恭迎陸司令。
陸司令嚴峻的濃眉,確是沒有給這個老太任何好臉色看的,對老太的話,不言不語,揹着手與兩個兒子踱進來後,王海給他搬了張椅子,但他並沒有坐下。
“怎麼?嫌我這椅子不夠氣派?那是,這是殯儀館提供的,我坐着也覺得不太舒服,尤其想到樂兒的時候,我相信君兒的感覺應該比我更強烈些。”楊老太眯縫起老眼看着眼前這三個爺倆說。
立定,陸司令看向老太,濃眉微聳,深笑是藏在不動的眉中,立的是嚴威:“你是想着小姨子坐着不太舒服,我和我兒子是想着我家的囡囡坐着不舒服。我和我兒子相信,小姨子是土裡面想到囡囡的時候,都別想舒服。”
楊老太的面色驟冷,齒間一冷笑:“你說我家樂兒不能入土爲安?”
“這個樂兒自己心裡有數。”陸司令道。
“我卻是覺得你老婆一輩子都別想安心了,我都沒有見她今天過來,身體又是不好?”慢慢磕着茶蓋子,嘴角陰陰一冷笑。
“不是,這幾天爲了接囡囡回來。家裡準備辦個家宴,她在忙活家宴的事,抽不出空。再想如果自己過來了,怕樂兒在地下的心裡頭更不舒服了。”
磕!
蓋子砸在杯上,嘴角的笑愈是凝上三分冷:“那丫頭真是你家囡囡?”
“千真萬確。22份海內外權威機構鑑定報告,所有檢查標本都是陸家人專人護送。”
“百密一疏。你不怕,這裡面有人弄了貓膩,把你家真囡囡藏起來,給你送個冒充的囡囡?” wωw ▪тt kǎn ▪C ○
濃眉下指揮千軍萬馬的厲眸,對準楊老太:“我會連我自己的親女兒都認不出來嗎?”
“那可難說。之前不是錯了很多次嗎?”老態龍鍾,倚在椅背上,卻沒有絲毫的怠懈,巨滑的老眼在屹立在陸司令後面宛如兩個堅強後盾的少爺臉上飄過,尤其對君爺那張冷到冰點的冷顏,抹過一絲冷笑。
“你錯了。”知道楊老太叫陸司令來,實則還是針對的他,君爺回敬以老人家冷笑五分,“我家認囡囡從沒有錯過。冒充的,一個個在我們陸家面前,都得剝掉層皮。”
“說的像是真的一樣。若是真的囡囡,怎不帶來給我見一見,我是囡囡的太姥姥,和你們一樣想念囡囡。囡囡回來,我和樂兒比誰都高興。當年,囡囡能平安出生,還是樂兒的功勞。這點你們不會忘了吧?”笑紋在老太臉上形成一條條深刻的溝壑,陰影停駐在其中,整張臉在黑暗中隱去了一半。
“我姐不會來見你的。”陸歡沒有父親和兄長能忍,俊秀的眉毛聳立時與陸司令如出一轍,如虎添翼。
“這能由得她嗎?晚輩不來見長輩,成體統嗎?”重端起的那杯茶,擱在手心裡慢慢地磨,“讓她來見我吧。最少,我做老人家已經挺大方的了,只要她給樂兒磕個頭,既往可以不究。”
“我姐欠她什麼需要給她磕頭?她是欠我姐!”
“歡兒!”
君爺的一聲低喝,讓要邁前一步的陸歡收回了腳。年輕氣盛的他想不通,爲什麼不乾脆把這老太揍一頓,打得她氣孔出血,看她還能如此囂張不?
主要是這老太壓根沒法講理的,就是欠揍欠打!
陸司令和君爺怎會不知道,和楊老太根本不用說,更無需談判。他們這次來,不是來和老太談判的,是來刺探軍情的。
“讓囡囡來見你不是不可以。”
“爸!”陸歡低聲嚷,有點不可置信地望着父親。
這不是把蔓蔓送入虎口嗎?
楊老太正要咧開嘴笑着。
接下來陸司令一句:“但是,有個條件,只要樂兒從土裡出來給囡囡磕個頭,再加上你給囡囡磕個頭,我們可以考慮。”
嘭——卡啦!
楊老太從椅子裡跳了起來,之前那副仁慈高貴的老太模樣兒變成了一張猙獰的野獸:“陸賀硯,你別欺人太甚!你別忘了你老婆是楊家的人!”
“我老婆是楊家的人。我那已入土爲安的岳父岳母,也是我值得尊敬的楊家長輩。然而,我陸賀硯,是黑白分明的人。錯的楊家人,我不認。我既是不認,我兒子我女兒都跟着我不用認!”陸司令最後那三個字“不用認”,中氣十足,一聲即是一個拍板,絕不動搖。
“那你今天來見我是爲了什麼?”楊老太擡起的手指住他,“既然你都無畏無懼,爲什麼要答應和你兒子一起來參加樂兒的葬禮?”
“樂兒的葬禮不是結束了嗎?”陸司令充滿挑釁的濃眉反問。
楊老太被他的話噎到:“你是來我這裡做什麼?”
陸司令嚴厲的目色,早已是擱在一邊上始終默不發聲的楊修:“我女兒的畫廊被人燒了,縱火犯是一名中年婦女。很巧,這名婦女之前剛探過她被判入獄的兒子,之後一段日子行跡不明。”
“這麼說,是你女兒自己惹的禍,導致被人縱火。”冷笑,“你不會是認爲這種事與誰有關吧?”
“那再說另一件事吧。囡囡失蹤的時候,當天當班的衛兵,不見了蹤影長達數年。後來據我一位老部下透露,說是這個衛兵,是楊家人提攜的。”
“誰說的?”楊老太臉色一絲微變。
“誰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提攜某人的楊家人,正好是我老婆的小哥。而我記得,小哥的兒子,現在和坐在這裡的這個人年紀像,相貌也像。”
聽到矛頭都指到自己身上了,楊修微微地含笑,站起來,向陸司令鞠半個躬:“大舅,我長大後這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請原諒我當時年紀小,對大舅的印象不深,一時未能認出長輩。”
“我記得你後來是過繼給了沒有兒子的你大伯。”
“是。”
“你大伯現在可還好?”
“很好,在美國。”
“你之前一直也在美國?”
“是的。”
濃眉之下兩條仔細考究的眸光,打在楊修那張白臉書生的秀氣臉,驀地收了回去,對向老太:“家宴那日,楊家可以派代表過來參加。你老人家身體不便,我們不方便邀請你。讓楊修過來吧。”
道完這話,禮數都不用敬到,甩袖便走。
楊老太被氣得兩條腿直抖着,眼見跟在父親後面走掉的兩個陸家少爺,紛紛都給她瞥了目意味深長的冷意。
最終,君爺那抹冷意,與父親一樣,在楊修收起的刀子眉間斂了回來。
等陸家一行人走了,楊老太摔坐在椅子上,久久喘不出口氣。
聽見楊老太摔椅子的聲音,和父親一同走出門口的君爺,冷眉一提:“現在倒是會發脾氣了。”
“是狗,都會咬人的,哪怕是灰溜溜地被打以後。”陸司令趁此良機,教育兩個兒子,“越是瘋狂的狗,除非打死了,不然,它永遠都會重新跳起來咬你一口,哪怕它只剩一口氣。”
陸歡的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表示牢記了。
在旁人打開車門時,陸司令對大兒子說:“你之前和她會過一次面?”
今天楊老太對君爺的失態顯露,定是讓陸司令心裡有數了,君爺沒有再瞞父親:“是。只是想確定,是楊樂兒一人所爲,還是說楊家在此事上有份。”
兒子辦事,陸司令放心。基本上,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要承認,兒子比他更狠。所以怪不得現在那些人,怕他兒子比起他更怕。
“你們要多照顧囡囡。囡囡和你們媽一樣,是女人不是男人。”陸司令看着哥兒倆,語氣深長,“如果將來某一天我和你們媽先走了,能保護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兄弟姐妹,明白嗎?”
“爸,你和媽長命百歲。”小兒子陸歡可不喜歡父親這般老氣橫秋類似傷感的話。
相對於未長大的弟弟,君爺沒有二話,應下父親:“我都知道怎麼做的。”
車開到半路,陸司令想起:“火災的原因囡囡有沒有問?”
“沒有問。”
對這事,蔓蔓一句話都沒有問,可以說,君爺都沒法明白妹妹那顆七竅玲瓏心。
“她可能想着,問也無濟於事。”陸司令在這點上,似乎比當哥哥的君爺聰明一些,濃眉下的一雙大眼對女兒那是笑開了花,“囡囡,是很聰明的,你這做哥哥的,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她。”
妹妹在某點上比他這做哥的更狠更實際,君爺“乖乖”地認同了父親的這個觀點。
到最後,陸司令百般交代這個做哥哥的大兒子:“囡囡有了身孕,本是好事,可你媽擔心,我也擔心。這個尺度你自己把握好。我們陸家不缺生兒育女,囡囡犯不着去冒這個險。”
問題是,他妹妹,比誰都要愛孩子。
冷眸微微地斂合起來,裡面的眸光,在迎接車窗射進來的光色時,充滿了複雜的意味。
……
蔓蔓並不是不知道縱火的人是誰,然而,這個事,她和杜宇是心照不宣,沒有對初夏講。擔心初夏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當初,雷文斌被判刑前,初夏曾經給審判長投過一封信,稱這種敗類不除不殺雞儆猴,文藝界將蒙受的損失遠不止於此。信上附有若干文藝界人士的聯名支持。
初夏是那種性子,懲惡揚善,說幹就幹,女俠風範。
獲人讚賞的同時,容易得罪人。
對此事閉緊口風,並不意味蔓蔓沒有把這個事放在心裡頭琢磨。眼下畫廊的事處理完後,她要加緊開飯館。安全方面的事情不能不考慮在內。
在猶豫着,要找誰商量的時候。老公的一封情書解決了這個難題。
筆跡向來瀟灑不拘的蔣大少,給老婆書寫的這第二封信,充滿了一種正經的浪漫。
“蔓蔓:
每天學會如何去做好你的老公,已經成爲我每天必經的課程並且渴望求得進展和結果的科目。在我學藝未精的時候,現在,上天又給了我一個考題,怎麼去做好一個爸爸。
我承認我忐忑,我不安,卻是,隨之心中涌起的有一種自豪感,使命感,不負榮辱的幹勁。”
蔓蔓看到這,囧:老公當是在寫上戰場之前的宣言嗎?
緊看蔣大少接下來寫的:“蔓蔓,我想成爲你的避風港,你的海灣。但是,我是個軍人,不能天天在你身邊。所以,我最希望我自己有雙千里眼,不僅能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一眼看到你,而且能看到你希望有什麼,喜歡有什麼,渴望有什麼。
老婆的願望,我做老公的,希望能幫老婆達成。
因爲我和你一樣,認爲兩夫妻在做同一件事的時候,是最幸福的。
上天給了我們孩子,不就是要讓我們努力地去做好同一件事嗎?”
讀到這裡,逐字地讀,老公寫的每一個字都打到了她心底裡面去了。
蔓蔓對老公忽然欽佩之極:你說蔣大少前面雖然寫的有些像公文化的形式,卻是在後面筆鋒一轉,寫進她內心裡的困惑去了。整封信充滿了正經和嚴肅的氣氛,同時不乏蔣大少固有的風趣。饒是逗她蔓蔓一笑時,把她的心再給繞進去了。
有了孩子,是上天給他們夫婦的考驗,考驗是不是能情比金堅,能同心同德,去爲孩子做好每一件事。
老公這話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所以,無論他們夫婦今後各自有什麼事,他們都不能忘記會影響他們的婚姻,考驗的標準就在於孩子。
舔了舔筆尖,蔓蔓給老公寫的回信是:
“阿衍:
我愛孩子,想生下它,想好好撫育它,想做他最好的媽媽。但我知道,只有媽媽的孩子是不夠的。孩子希望有一塊疼它的媽媽和爸爸。
阿衍你說的話都是對的。相對而言,我不是個好媽媽,但你絕對會是個好爸爸。
在這點上,我這個小媳婦願意聽老公的指示,當一個更好的媽媽。
今晚你不要睡客廳了,睡在我旁邊聽我和孩子的心裡話,好嗎?”
接到老婆這封當天的回信,蔣衍快拿指頭撓破腦袋了。
晚上,當老公要抱枕頭出客廳時,蔓蔓拉下老公的袖口:“沒有看到信嗎?”
這可不能讓老婆誤會了,蔣衍囧囧有神地說:“我怕把你和孩子傷到——”
蔓蔓囧:原來老公是這緣故,她還以爲老公是惱了她沒有和他商量開飯館的事。
“我在中間隔條被子,不會有事。”蔓蔓小媳婦盡心盡力爲老公設置放火裝置。
“你老公是軍人,有火線超越的本能。”蔣衍對自己的控制力沒有把握。
主要是對於他們這對年輕夫婦來說,做老公的,從不抑制對老婆的慾望。對老婆縱慾縱慣了,一剎那要完全收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問問我哥有什麼辦法。”蔓蔓小媳婦,這會兒想起了君爺。
誰讓她很記得,當初他們洞房第一天時,君爺信誓旦旦要教老公“開車技術”。
“別!”蔣衍慌忙舉起的手在媳婦面前一搖。
“怎麼了?”月牙兒眼眯眯,其實,對於君爺怎麼教老公“開車技術”這一回事一直在心裡頭很感興趣地保留着。
蔓蔓小媳婦,實際上,是個不厚道的妞。
關上房門的蔣衍,可謂家醜不能外揚。當然,揚的不是蔣大少自己,蔣大少認爲怕揚出去的是君爺的事兒。
對媳婦說:“你知道他的標準是多長時間做一次嗎?”
夫妻兩人窩在房間裡不厚道地興致勃勃討論起老大哥的性趣問題,完全把君爺聽到或許會吐血的場景拋到了後腦勺。
“不知道。”一面搖頭,一面月牙兒眼露出前所未有的興致。
“一週兩次,說是科學。但他說的一週兩次,說是普通男人。是軍人,一週幾次很正常。”
蔓蔓越聽越興奮了:這麼說,冰山爺早與未婚妻做了?
“我和你一樣,問了他這個問題。”能做成夫妻,從某方面來說,的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
“他怎麼答?”聽到興奮時,蔓蔓小媳婦的腦袋全貼到老公胸口上了。
沒法,光是聽這種事,尤其是聽一個鬱悶男怎麼做這種事,能很可怕地挑動起人家做這種事的神經。
做老公的同感手心腳心火燎火燎的,是被燃起了火苗兒,手指頭開始不自覺地往媳婦的衣服上撩鈕釦了,證實了他之前坦白的,軍人善於超越火線:“他雖然避而不答,但是我看得出來,他肯定做過了,而且在很小年紀的時候就做過了。”
“我也覺得是。”蔓蔓小媳婦很配合老公說,“你都聽他說了,說接生孩子完全沒有問題。他那張對白露姐姐冰着的臉,絕對是表象。他是那種突然火山噴發的。”
老婆的話越說越讓自己興奮了,在聽見火山噴發的時候,脣真的噴出了火花兒,幹得要死,趕緊往老婆脣上一貼,使勁兒咬了起來。
導火線一觸即燃。此刻,一聲煞風景的門鈴,簡直是要人命了。
門鈴一聲接一聲,被迫着剛想拉下褲襠的蔣大少只好再提上褲子,差點兒想拔出槍把按門鈴的人斃了。
門一開,門口立着的那張冰顏,如一桶從北極愈來的水,將對方從頭到腳的火苗兒滅得乾乾淨淨。
冰眸在妹婿那沒有拉上褲鏈的襠處一掃,似是早有所料的,不然不會選擇在第二個晚上,再來突擊檢查。
“你洗澡?”
君爺給出的藉口先擋了蔣衍的口。
“不,我是剛上洗手間。”忙先把褲鏈拉上,給大舅子開門。
蔓蔓這會兒在房間裡整理好衣服出來了,看到那張冷臉,可能是忽然想起自己和老公在房間嚼的舌根,差點兒咬了自己的舌頭。
“你也剛洗完澡?”
對君爺的那雙X光眼來說,再怎麼從衣服上掩飾,都沒法掩飾在臉上脣上留下的激情和餘紅。
蔓蔓小媳婦和老公立馬一對上眼:瞧吧,沒錯吧,這男人肯定是和女人做過了。不然經驗怎麼會這麼老道。
見他們夫妻眉來眼去的,明顯對這事兒意識都不夠,君爺嘭一掌打到桌子上:“你們以爲我之前和你們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嗎?!”
夫妻兩人被冰山噴醒了。
“今晚這事有我錯,我保證下次不再犯。”是男人,有錯就改。
蔓蔓小媳婦卻不想讓老公因這個事和自己疏遠了,天天睡客廳,說:“你誤會了,我們是在討論我開飯館的問題。”
反正,這事兒,她是今晚要和老公商談的,要和老公一塊去經營幸福的事兒。只不過正題沒有開始,被君爺同志的事兒先挑起了其它興趣。
說到底,始作俑者是你君爺。
然而,君爺渾然不知所覺的,一剎那的注意力全被妹妹提的事兒吸過去了:“開飯館?”
“嗯。師哥的畫廊開不下去了,要收檔。我們想好了,要合資再開個飯館。”
“爲什麼開飯館?”冷聲有些沉了,凝重的沉。
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在這條路子上心灰意冷了嗎?
那麼優秀的才華,卻要轉行。
“開飯館,不僅賺起錢來沒有那麼多風險,還能繼續畫畫。”
畫廊屬於投機生意,風險度高,相對而言,飯館回收利潤快。這點,君爺也沒法反駁。然妹妹後面那句能繼續畫畫,他是不信的。
“你如果是想賺錢,我覺得沒有必要。”
哪怕她老公養不起她,陸家絕不會對自己的女兒見死不救。畫廊這一燒,老爺子已經發下話來,說會投資新建另一家畫廊送給孫女做補償。只等家宴那天當着所有人的面送出去。但是,妹妹現在這麼說——
“爲什麼沒有必要?我覺得用自己的雙手賺錢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兒。”蔓蔓小媳婦提着眼鏡架,月牙兒眼一片清明,沒有一點迷惑或是猶豫。
陸家人是這個性子,無功不受祿。
君爺剎那無言。
在老婆的立場上,做老公的無限支持:“我覺得她能行。”
妹婿的話,卻是點燃了君爺的火:“她現在懷着孕,你讓她去操勞飯館,還說能行?”
“不是的。”蔓蔓小媳婦趕緊爲老公辯解兩句,“飯館不是現在開,是先籌劃着,等我生完孩子再開。”
“你生完孩子要照顧小孩,你認爲你能開得了飯館?”炮火轉回她。
“事業女性都是這樣過來的。梅姐也是。”蔓蔓覺得其她女人都能做到的事,爲什麼她不能做。
輪到底,你君爺疼妹妹是好事,但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冰眸看到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在一眼洞察她背後的動機,一眯:“他向你哭窮了?”
這話刺激到了火箭筒,蔓蔓蹦了起來:“他從來不向任何人哭窮。你不瞭解他,不要這樣說他!”
也是,只有這個人,一次次在她和他們陸家之間引發火藥味。
“最好是沒有。如果有,我說過,我會讓他好看。”拋下這句話,門一甩,嘭。
他當她面前發什麼脾氣?明明都不關她爸的事。
開飯館的事她根本都沒有和溫世軒談過呢,都不知道父親願意不願意進來。
“蔓蔓。”蔣衍生怕媳婦氣壞了身體,趕緊先把老婆推回房間裡摟着哄着,“這事兒你哥不明白,我來和岳父交涉,說明這其中的情況。但是你先要答應我,不要傷了你自己和孩子。”
“我都說了我生完孩子再來開這個飯館。他爲什麼不好好聽我說呢!”
什麼人都能理解都能明白她的話,爲什麼他偏偏對她存了這麼多的偏見。
“我不是他印象裡那個孩子了,不是他說的那個囡囡。我長大了,我現在能做事能幹活能養活我自己更能養活我的孩子我的家庭,他爲什麼不正視我?”
那是因爲他失去過,害怕過,恐懼過。
蔣衍教官學過心理學,心裡突然想:大舅子是不是患上了心理創傷後遺症。或是說整個陸家都是。
因此對陸家來說,他媳婦,永遠是那個小小的像團棉花的囡囡,而不是長大了被溫世軒培養成獨立自主的蔓蔓。
英眉皺緊:這事兒,看來,還是必須先從陸夫人打開口子。
……
又是一次不歡而散。
以至於冷眉,在第二天回到單位時,都擰成股沒法解開的繩子。
“出什麼事了?”見他愁眉不展的,進來的姚爺出奇地問。
“她要開飯館。”冷聲之中,帶了些切齒。
“開飯館?”姚爺狹長的眉挑上去,分明表示了不贊同。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不同意。”姚爺三個字,斬釘截鐵。
“她說她生完孩子再開呢。”
“也不同意。”
姚爺咬死的字眼,讓君爺都突然另眼相看起來,冷眸一縮:“你怎麼想的?”
“你我都明白。她那個身體,如果懷孕生孩子,能順利生下來,那麼,就是最好的調理身體的時機。”
姚爺富於科學理論的話對極了他的脾氣,相比之下,妹婿那種偏顧人情的決定,總是讓他有一股子惱。
從某方面而言,他想,他是明白了,爲什麼妹妹會挑中這個男人,而對姚爺看不上眼。
“我不是很喜歡他。特別關於他的家人。”
“你再不喜歡他,他都是囡囡自己挑的。”姚爺很誠懇地說。
囡囡自己喜歡最重要,因爲那是要和囡囡過一輩子的男人,旁人的眼光都不重要。
如果他是個不講理的大哥,早就把這兩人拆散了。
他是講理的,不會像許玉娥那樣做蠢事。
“我想把他扭轉過來。但愈是扭轉,愈是發現,他和囡囡一個脾氣。”君爺對這種夫妻相,簡直是毫無辦法了。
“你應該爲這點感到高興。這說明,他們夫妻感情會一直很好,不會出分歧和問題。”姚爺盡是提醒他想好的方面。
“不想了。”君爺道。
在他們兩人之間,把這個敏感話題說下去並不合適。
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姚爺微笑着,也絕不會捅破其中的這層紙。
昨天蔓蔓在這裡抽的血,做的血液報告,遞到了辦公桌上。
掂着這份血液報告,冷眉是不展。
“最好是提前做好血庫的準備。”姚爺很是認真地說。
“我爸都對我說了,可以的話,讓她不要生孩子。”長噓,在冰脣間滾動,指尖,在眉中艱澀地揉。
狹長的眸,一樣是複雜地揉成了一團。
……
週末假期一結束,蔣大少要回部隊,臨走前,把懷孕的小媳婦交給了有經驗當媽媽了的二姐蔣梅。
蔣梅聽到蔓蔓懷了孕,高興地一早拎了只老母雞過來要給弟媳煲湯。
又是老母雞。
一開門看到蔣梅手裡拎的老母雞。
蔓蔓那個囧。
小東子跟隨媽媽來恭祝舅媽,指着老母雞說:“這隻雞特別大,說是吃了能生八斤重的胖小孩。”
小孩子不懂胎兒越大的危險,以爲是好話。
蔣梅伸手拍拍兒子的腦袋瓜,對弟媳說:“蔓蔓,你別聽他胡扯。這胎兒,重量適中就好。若真懷了個八斤重,想順產是不可能的。”
蔓蔓讓他們母子進來,給小東子塞了個早餐包和端了杯豆漿,道:“你們早餐沒有吃吧?東子今天不用上學嗎?”
“他今天要去看醫生,我讓他今天停一天課,順便來看看你。”蔣梅對兒子的功課並不擔心。
她是個開明的母親,並不喜歡英才教育,兒子年紀小,能玩就玩,除了幼兒園大班,什麼課外課都不上。只是當初兒子說喜歡舅媽的畫,想讓舅媽教着學畫。
蔓蔓現在是有空,會教老公的侄子畫兩筆。和蔣梅一樣,教小東子學畫,蔓蔓從不拘束去要求畫法什麼的,就讓小東子拿蠟筆隨便塗鴉。
“舅媽,你什麼時候生小孩?”啃着包子的小東子,開始好奇地上下打量蔓蔓平坦的小腹,沒法想象裡面會有小妹妹或是小弟弟在動。
“對,預產期是什麼時候?醫生怎麼說的?產科醫生找好了嗎?”蔣梅一連串問題,讓人應接不暇。
蔓蔓卻是幾乎一個都答不上的。
“預產期說是明年三月份左右。醫生,暫時沒有安排。”蔓蔓小媳婦吞吞吐吐的,有些難以啓齒。
“沒有安排?”蔣梅“哎”一句大叫,不可思議,“你既然找不到醫生,可以讓阿衍打電話找我啊。我給你安排,讓你和你朋友初夏同一個醫生好不好?”
事到如今,蔓蔓小咬着嘴脣,道:“對不起,二姐,我和阿衍本也這麼想,但是我哥說要親自管這個事。”
君爺親自出馬。蔣梅眨眨眼:“陸上校願意出面的話,這個你放心,最好的產科醫生都能找得到。”
君爺說要親自當她的主治,她和老公都被君爺這話嚇到的。
產檢還沒有開始做,那天只是讓先抽個血。
“今天我第一天要去做檢查,二姐,你陪我去吧,好不好?”蔓蔓小媳婦第一次當媽媽,什麼都害怕。
純屬正常。
蔣梅拍拍她的手:“嗯,我陪你去。”
“我也要去!”小東子舉起手,“聽說有儀器可以提前看到小弟弟還是小妹妹,我要看。”
“去。”蔣梅趕小兒子,“別聽他胡說,做B超看孩子的性別沒有這麼快的。”
趕去醫院的路上,不免因兒子提起的話題,說起了生兒還是生女的問題。
“當初,我婆婆在鄉下,有趕過來,雖然人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兒,我還是看的明白的,當時我和我老公吵了一架。說是要生女兒不要生兒子。哪知道最後出了這個小東西,反倒讓婆婆樂了。”蔣梅是個犟脾氣的,婆婆要她生兒子,她偏要生個女兒,氣死婆婆。
話說回來,蔓蔓與她不同,她不能這樣勸蔓蔓,道:“我爸沒有說,但我心裡明白,軍人家庭的,都是希望有個孫子能將來拿起槍來保家衛國。”
沒有一個家庭是不希望自己家裡是生兒子的。
這幾乎成了整個大中國民間的風俗。
在有些地方更爲盛行。
“二姐,如果我生的是個女兒呢?”
“你生的是女兒蔣家照樣疼。”
蔣梅一句話給蔓蔓吃了定心丸。
蔓蔓沒有想過生男生女的問題,照老公的說法,順其自然,兒子女兒都疼。
蔣梅開着的車未到君爺的單位。
路上,見到了蔣飛在截車,一邊上站着蔣母和金美辰。
蔣飛自從跌了以後,連車都不敢開了。
婚,自然也離不成。
看到金美辰一反常態,沒有穿緊身的衣物,一身寬敞衣物,而且蔣母在旁陪伴,甚是小心翼翼。
蔣梅和蔓蔓的眼皮忽的跳了兩下。
誰都知道,自從金美辰栽了以後,蔣母連是去看金美辰一眼都不願意。
現在居然一反常態,可想而知,是發生什麼變故了,對於看重孫子的蔣母來說。
“哎——”蔣梅在開着車超過蔣飛他們邊上時,不由萬分緊張地拍了下方向盤。
擦過的一瞬間,蔓蔓扶着的大眼鏡片,接到了金美辰洋洋得意的一個眼神。
小東子悄悄插了進到她們兩人中間說話,小手圈着小嘴巴說:“舅媽懷孕的事,最好不要讓姥姥知道。”
連小孩子都知道這事的輕重,蔣梅和蔓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衍有交代二姐吧?”蔓蔓問。
“他交代了,連我爸和我老公都不要說。”蔣梅挺是緊張的,眼見弟弟的安排果然有理,“本來,小東子都不知道的,就是這小子精靈,偷偷跑到旁邊竊聽我和你老公的電話,所以瞞不住。”
“我是舅媽的忠實FANS,效忠舅媽,不會危害舅媽的,你們不該瞞着我。”小東子理直氣壯反駁媽媽的話。
蔓蔓被他樂到,笑眯眯對蔣梅說:“有他在,我能隨時提醒自己要做個好媽媽。”
“你別縱壞他。”嘴裡這麼說,蔣梅爲自己有個活寶兒子感到得意。
凝重的氣氛一化開,兩個人,八卦起了金美辰若是懷孕,會去哪家產科醫院。
“肯定是不會去我單位了。上回那事兒鬧得,我家主任是精明的人,都對我說,大嫂的病歷他們是不會再接的了。”蔣梅琢磨着,“奇怪的是,大嫂怎麼會懷孕了呢?之前明明都懷不上。我家主任還說,我大嫂那不孕症,前所未見過,不明原因的。”
“若是真的不明原因,更有可能懷上了。”蔓蔓說。
蔣梅想着弟媳這話也有道理,點點頭。
站在路邊的金美辰都能看見蔓蔓,蔣母和蔣飛,自然都一眼認出蔣梅的車。
“瞧她樣子真是輕鬆,自己不會開車,整天指揮阿梅開車送她,不知道又是去哪裡玩了。燒了一家畫廊還嫌不夠折騰。”蔣母現在看到蔓蔓,就是一肚子氣。心想這陸家不認她這個親家,到底還不是因爲蔓蔓在中間作祟的緣故。
蔓蔓的畫廊被燒的新聞播出來那晚,她感覺是:老天爺長眼了,替她懲罰小兒媳婦了。
“據說是有人縱火,那人都在畫廊裡燒死了。”蔣飛,可不會像母親那樣單純愚蠢的想法。敢燒了陸家女兒的畫廊,下一步肯定有人要遭殃了。下場必是比他更慘。
“她如果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人家會燒她的畫廊?”蔣母一點都不同情蔓蔓。
蔣母愈討厭蔓蔓,對金美辰來說,愈是個機會。誰讓她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只能靠生子來博得老人家喜歡了。好在,老天長眼,總算讓她在這時候懷上了孩子。
她相信,只要自己給蔣家生下個孫子,還會怕生不出來的蔓蔓嗎?
陸家女兒能怎麼樣?若生不出個蛋,連女人都不是。
“走吧,趕緊去醫院看是不是。”大兒媳這個懷孕的消息,還是自己拿驗孕棒做的實驗結果,到底沒有醫院裡可靠。
被蔣母趕着,三個人往醫院裡趕。找的,還是那個方醫生。
先做個尿檢,很快證明了是的結果。蔣母和蔣飛都高興得無語倫次。
方醫生接下來對他們三人說:“現在醫院採取一對一的病人服務政策。病人,不僅有專門的醫生負責,也有專門的護士助產士負責孕婦整個懷孕生產的過程。”
“那麻煩方醫生介紹一個好的護士。”蔣母邊說邊給方醫生口袋裡塞了個大紅包。
方醫生笑着裝作沒有看見接了下來紅包,道:“這樣,我給你們物色一下,過幾天再告訴你們。”
見這方醫生是盡心辦這事,蔣母等三個人都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