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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陽殿靈氣纏繞,懸浮在紫宵峰頂百丈高的虛空之中,周身都是用赤精銅所鑄,底座的浮空禁制隱約透漏青紫霞光,平日隱匿在紫宵峰頂的雲霧之中,只有走到近處才能看清全貌。
虛元秘殿要比赤陽殿雄闊百倍,但作爲雲洲屈指可數的純陽道器,在赤陽殿透漏的淡淡神威之前,陳尋猶感覺自己微小得就像風中隨時會被吹滅的火燭一般。
在赤陽殿前,夏相宜亦是膽顫心驚。
陳尋無事驚擾掌教,少不了會遭懲戒,但夏相宜亦怕他公報私仇的私心逃不過掌教的法眼,難逃懲罰。
他怎麼都想不到陳尋竟然不惜兩敗俱傷,在系舟臺嚷嚷着要見掌教,他知道掌教法眼通天,山門之內所發生的巨粗都難逃掌教的法眼,但他沒有想到掌教今日真就閒得無事,竟然就讓陳尋登上紫宵峰。
赤陽殿的大門悄然開啓,射出一道霞光,四周的雲氣迅速聚入霞光之中,形成一道連接赤陽殿的雲階。
“陳尋,你有事回稟,進來說話吧。”掌教郭真人的聲音從赤陽殿裡悠悠傳來。
看着陳尋拾階而上,走進赤陽殿,雷萬鶴站在紫宵峰頂心裡是焦急萬分,實在不知道陳尋爲何如此膽大妄爲,一定要將事情攪大。
雖說夏相宜有公報私仇之嫌,但畢竟是谷陽峰內部的事務,陳尋就算告狀,也告不到掌教郭真人跟前去。
這事鬧得不可收拾,夏相宜是脫不開干係,少不了要受一通訓斥,但陳尋在神宵宗就能得半點好處?
再者,谷陽峰宗主谷陽真人的臉面往哪裡隔?
夏相宜鐵青着臉,不吭一聲,實在猜不透,陳尋將些微小事鬧到掌教跟前,會怎麼告他的狀?
夏相宜將以往所發生的一切,在心底梳理過一遍,暗感他雖對陳尋所有成見,但自認沒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小子手裡,心思稍定,心裡冷冷一笑,看他如何收場。
這會兒,左右各有數道流影掠來,內門長老胡太炎真人,天刑峰宗主羅鈞真人以及常曦、趙承恩四人,踏步走上紫宵峰的雲階。
常曦問雷萬鶴:“陳尋進赤陽殿了?”
“剛進去。”雷萬鶴苦笑道,忙給胡太炎真人、羅鈞真人行禮。
“師尊召陳尋回山門,有事相詢,未曾想陳尋前腳剛落地,就大聲嚷嚷着非要見掌教不可。”夏相宜不動聲色的將剛剛所發生的一切,稟告胡太炎、羅鈞兩位真人知道。
“真是胡鬧。”羅鈞陰沉着臉喝斥道。
陳尋在系舟臺滿世界嚷嚷要見掌教,大家都不會當回事,但掌教自赤陽殿傳音召見陳尋,整個山門自然就都驚動了。
掌教真人法力通天,除了閉關修煉,不然的話,宗門之內誰提到他的名字都會有所感應。只是,一個內門弟子隨隨便便都能驚擾掌教真人的清修,那神宵宗還有何長幼尊卑秩序可言?
胡太炎身爲內門長老,羅鈞執掌神宵宗律令,發生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時間停下修煉,趕過來看究竟。
聽了羅鈞真人的話,雷萬鶴膽顫心驚,天刑峰宗主羅鈞真人都爲此動了怒火,由肝火一向旺盛的他主議對陳尋的懲罰,陳尋這次少說也要脫層皮。
“羅師弟、胡師弟,你們也且進來。”這時候赤陽殿大門再次從裡面打開,掌教郭真人的聲音自殿裡傳來,同時有一道靈光從赤陽殿掣出,眨眼間就沒入圍住谷陽峰的雲霧之中。
看到這一幕,雷萬鶴心裡更是震驚,掌教真人竟然要召谷陽真人過來問話。
轉瞬間,谷陽真人就掣一道劍光飛抵紫宵峰,看不出存有半點感情的眼睛,在趙承恩、常曦、夏相宜、雷萬鶴等四人臉上掃過,冷哼道:“你們都隨我進去。”
雷萬鶴忐忑不安,竟然發展到要將他們都拎上赤陽殿對質的地步,事情鬧得不可收拾,陳尋豈不是要被逐出師門?
夏相宜眼觀鼻、鼻觀心,將波動的情緒收斂後,跟隨師尊之後,走進赤陽殿。
走進赤陽殿,谷陽真人一雙似藏雷電的眼睛就盯着陳尋,喝問道:“你爲何在蒙山宗拖延這麼久,纔回山門?”
聽谷陽真人的話,雷萬鶴心想,陳尋這下子糟糕了!
夏相宜聽師尊如此嚴厲的斥問陳尋,心裡陡然輕鬆下來,哈哈,看你小子還要如何猖狂?
“稟宗主,”陳尋行禮道,“我心裡有諸多疑慮,但此前都沒能想透,而夏師兄又疑我與魔物勾結,我怕返回宗門之後,會延誤調查真相的時機,不得已才找藉口留在谷師叔那裡。”
聽陳尋到這地步竟然還想將他拖下水,夏相宜自然不會叫他得逞,分辯道:“陳師弟進入神宵宗,有諸多事情隱瞞,也有許多蹊蹺之處,我才希望他能回師門解釋清楚,並無懷疑他與魔物勾結。”
夏相宜冷眼瞅向陳尋,心裡冷笑,到這一步還想將我拖下水嗎?
“不是問你這事情,你不要插嘴說什麼。”羅鈞真人厲色看來,制止夏相宜再說下去。
夏相宜“咯噔”一跳,不是這事,是爲何事?
陳尋嘴角浮起一抹輕笑,都忍不住要朝夏相宜眨兩下眼,只是這場合只能強裝一本正經,繼續回稟谷陽真人的質疑:“我當時雖有些猜測,但也都基於血河魔劍,心想着血河魔劍都由常曦師姐帶回宗門了,我回不回來,都沒有特別大的意義,還在留在蒙山繼承調查魔蹤線索最是緊要,纔沒有急着趕回來。”
這一刻,夏相宜就繞暈了,血河魔劍到底是怎麼回事?
谷陽真人皺着眉頭,問常曦:“你回來後,怎麼沒有將血河魔劍拿出來?”
常曦還沒有跟陳尋說上話,也不知道他剛纔在赤陽殿裡說了什麼,但她行事素來沒有顧忌,攤手說道:“夏師兄說調查魔蹤的事情,不要我亂插手,我就把這事給忘了。”
夏相宜這時候纔想明白過來,陳尋、常曦他們必是在誅殺蛇妖時,發現重大疑點,但硬是瞞着不稟明宗門,挖着坑等他往裡跳,他確實說過讓常曦不要攪和調查魔蹤的事,但沒有說發現重大疑點線索阻止她稟明宗門。
夏相宜有苦說不出,只能黑着臉站在那裡,他知道讓陳尋、常曦狠狠的擺了一道,就算沒有人因此事責備他,但在掌教、師尊以及胡太炎真人、羅鈞真人眼裡,他逃不了一個“辦事無能”的評價。
夏相宜都覺眼前隱隱發黑,沒想到陳尋此子的心機竟然陰狠到這地步。
“胡鬧!”谷陽真人看着他門下兩個弟子,氣得要吐血。
掌教雖然不會直接責怪他,但事情真要因爲他門下兩位真傳弟子勾結鬥角而拖延了,這事的責任自然是要他承擔下來。
這種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他就不要再想在郭鬆之後坐上掌教的寶座。
常曦從儲物袋裡翻了半天,纔將血河魔劍拿出來。
胡太炎先接過去,與羅鈞看了一會兒,再遞給坐在殿中央玉座上的掌教郭真人,說道:“這口魔劍所透漏的氣息,到底是血煞還是魔煞,確實分辨不出來。不過,陳尋與常曦剛開始的猜測也很合理,雲洲確實不該有這樣的血煞玄兵,流落到小小的血劍門手裡去。”
隨着血河魔劍經胡太炎遞到掌教郭真人手裡,夏相宜纔看到掌教郭真人手心裡有一團雞蛋大小的魄光,魄光之中一條黑蛇虛影活靈活現的在飛動。
妖蛇元神!
夏相宜陡然一驚,在大峪嶺裡,常曦、趙承恩都說陳尋已然將妖蛇元神煉化,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陳尋並沒有煉化妖蛇元神,而是煉入這枚精魄之中!
“四千年前的誅魔一戰,我們都沒有趕上,不過赤陽殿裡存有一口魔兵,倒是跟這口血河魔劍一般無二,陳尋從妖蛇元神所獲得的記憶碎片,真是太重要的。”掌教郭真人悠悠說道。
夏相宜心裡瓦涼瓦涼的,煉化妖蛇元神,與將妖蛇元神煉入精魄之中,完全是兩個概念。
妖蛇身滅,僅剩元神在外,必然第一時間奪舍寄附。
然而,奪舍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算法相境真人,想奪舍重生,也是一件極兇險的事情。
更何況,還胎境修士,神魂都徹底融入靈脈之中,靈肉結合異常穩固。
只要妖蛇元神想奪陳尋的肉身,陳尋只要守住靈臺不失,在這場奪舍之戰中獲勝,並最終徹底煉化妖蛇元神,都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但這種情況下,陳尋也不要想從妖蛇元神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
而要將妖蛇元神煉入精魄,則意味着陳尋先要徹底壓制住妖蛇元神,纔有煉入精魄的可能。
前者相當於是陳尋憑着靈脈這座防禦法陣堅守,只要守住就能獲勝;後者則是要陳尋從防禦法陣裡出來,直接戰勝妖蛇元神。
怎麼可能?
陳尋的神魂修煉怎麼可能強到這種地步?
夏相宜領教過妖蛇的厲害,暗感就算元丹真人的元神,都未必能壓制住妖蛇元神。
想到這裡,夏相宜心底透然豁亮,厲眼看向陳尋,質問道:
“陳師弟修煉傀儡術是衆人所知之事,但不知陳師弟如何能壓制住妖蛇元神,將其煉化這團精魄之中,難道陳師弟已經將元神修煉到元丹真人的境界了?”
夏相宜相信師尊也能明白,陳尋身上有太多的蹊蹺,他不會叫陳尋有一絲反應過來的可能,連珠質問道,“前次也是陳師弟趕到神宵宗報信,結果害神宵宗傷亡慘重,這次怎麼又趕巧讓陳師弟碰上了?”
“我就說吧,夏師兄一直懷疑我跟魔物勾結,看來我留在蒙山,沒有急着趕回來,是做對了,”
陳尋攤手說道,轉而神色冷峻起來,盯着夏相宜的眼睛,
“夏師兄,你想問爲何每次都讓我趕巧了?那我問你,你們窩在白狼城貪生怕死之時,是誰在外面拼了命誅殺蛇妖?倘若夏師兄的膽子再大一分,以夏師兄的修爲,這次的功勞必然是夏師兄您的,想必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質疑夏師兄你跟魔物勾結!”
夏相宜沒想到陳尋口舌甚利,先將貪生怕死的帽子把他給扣實了,見胡太炎真人、羅鈞真人臉上都有疑色,心知他這是問到要害處了。
不管怎樣,此時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今日要不能將陳尋驅逐出神宵宗,那他在神宵宗就是一樁笑柄,硬着頭皮朝掌教行禮說道:
“相宜對陳師弟絕無成見,但有疑慮不得不問個清楚。”
掌教郭真人輕嘆一口氣,語氣溫和的說道:“相宜你也是爲神宵宗考慮,不過,有個情況你可能不清楚。太炎、天刑師弟、谷陽師弟,你們可能都不大清楚,陳尋在千劍宗山門前已經參悟到大逍遙劍意,也是虧得紀真人捨得將這樣的弟子讓給我們神宵宗。此事,你們知道即可,但不要宣揚出去……”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