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爲何會出現在這裡,這本就是一個意外。
多睿竟然棄自己妻子的性命不顧,以此換取剎那的機會,這乃是第二個意外。
柳夢,蘇小小在一個照面中就失手被擒,這是第三個意外。
在這種瞬息萬變,危急萬分的情況下,發生一個意外足已判成敗,定死生,何況多達三個!
弘曆深深呼吸,久經波折磨難的他,哪怕處於此等危局下也是容色不變,他鎮定的向着弘毅道:
“二弟,你可知道母后現在何處?”
弘毅本待下令動手,聞言不禁一楞,母子連心乃是人類天性,深諳權謀的他自然知道這哥哥的言外之意,他不由自主的怒喝道:
“你這畜生!太后難道不是你額娘,你竟拿她來威脅我?”
弘曆冷冷道:
“這三十年來,她何曾將我當作成兒子過,只有你才受盡她的寵愛,和我有什麼相干?今日我若有什麼不測,她,一定比我先死!”
在場不知弘曆身世的人,聞言都從內心中生出一種寒意,弘曆的冷酷絕情實在令他們感受到了強烈的可怕,弘毅猶豫了半晌後卻一咬牙道:
“太后想必早已被你害死了,你還想在此拖延時間?殺!”
人人都聽得出他話中隱含的言不由衷,但人人也都以默然來面對着這兩個皇子的絕情絕義——在那至高無上地九五至尊面前,誰都知道。一切親情,愛情,友情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弘毅的殺字一出口,旁邊忽的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
“殺。”
這個字一出口,弘毅馬上捂住心口,搖搖欲墜,他的面色也變成了死白色。渾身上下顫抖得似一支風中之燭,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到這聲音,弘曆面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是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
“你來了?”
來人緩緩從一所房屋後踱了出來,從容而自信。雖在雨中,依然也風度翩翩,正是寶玉。狐王一手扶住弘毅細細查看。一面冷冷的說道:
“不要以爲僅僅只來了他一個人,你們就能有什麼轉機!”
寶玉在嘴角旁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冷傲,他卻對着弘毅道:
“二殿下,你可還記得日前是如何逃出你二叔允祥的天羅地網地?”
此時狐王正源源不斷的將本身真氣輸入弘毅的體內,痛楚略減,弘毅頓時在天昏地黑地痛苦裡憶起那日長街之上的事:
那日他遭允祥伏擊。看看已是四面絕境,卻有一人將他從密道中救出生天。這男子頓時驚疑道:
“你,你怎會知道這件事?”
寶玉淡淡一笑道: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因爲救你的人就是我主使的,那個營救的計劃,也經過了我的首肯。”
這段隱秘被揭露出來,連孟老都爲之一楞,不禁遲疑道:
“你爲何要救他?”
寶玉笑笑道:
“我並不是救他,只是將他地命延後幾天罷了。當時弘毅若死在允祥手上。大仁大義的十三爺定就會覺得我完全沒了利用價值,會立劑對我下毒手,這樣一來我雖不懼,就全盤打亂了我的計劃,想要全殲豐臺大營地軍隊就難上加難了。”
弘毅只聽到“將他的命延後幾天”這幾個字後,眼前頓時一黑,他忽的想起在臨走前,那神秘黑衣人曾喂自己吃過一粒葯物!當時他還以爲是什麼益氣養身的好東西。眼下看起來,竟成爲了寶玉所持有的一道奪取自己性命的殺手澗!以至後面兩人所說地話,他幾乎一句都沒聽見。
轉瞬間,弘毅的頭髮,眉毛都紛紛而落。正在大耗狐王面上肌肉一陣抽搐,啞聲道:
“你給他服的是什麼毒!難道是{趕盡殺御}?”
寶玉微笑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毒,只知道送給我此葯的人乃是唐門的叛徒,他說,這種毒葯乃是川中唐家堡所秘製,僅僅在研發過程中,就死了一百三十三個人,製成後的兩百年間,也只使用過七次,一旦發作不會馬上攻心,乃是先褪毛髮,再斷筋骨,中毒者有很大的機率不會死,不過就算不死,也會一輩子躺在牀上了。”
弘毅渾身上下大汗涔涔而下,嘶聲道:
“快拿解葯來!”
純嘴裡是嚷,身上卻不敢亂動半分,汗珠一如曾經指揮的兵馬,蜂擁而出。
多睿此時卻拔出了刀。
緩緩緩緩地拔出了那把七彩迷幻的刀。
刀與鞘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那麼明麗到了極至的一把刀,抽出來的時候卻彷彿鏽蝕了一千年!
他把刀在空中一揮,彷彿連雨絲空氣也給斬斷似的呼的一聲!遠處如盪漾不斷的水波即生一道刀痕!
“解葯。”
他只說兩個字,但是這兩字中透露出來的**裸的威脅之意,卻分外明顯!
寶玉處變不驚的悠然轉望天邊:
“憑什麼?”
“你的命,還有她們兩人的。”
多睿說話的時候,已欺近了一動也不能動的柳夢與蘇小小,他的眼神似狼一般,兇狠而富含了濃郁的殘忍。
寶玉看了看地那死不瞑目的何琳媛的屍體,再看看連氣質形容也忽然大變的多睿,忽然一字一句的道:
“我知道了,原來我們一直都犯了個錯誤,你…多睿,纔是真正的大聖女!”
他這一句話頓時若石破天驚,將全場的人都震懾了!連孟老也喃喃道:
“這…這怎麼可能!”
寶玉看着多睿的目光中充滿了嘲弄之色:
“自從我得知,在大羅教的歷代教史中,大聖女因爲肩負承前啓後的重任,一直都是一個秘的存在之後。我就在考慮一個問題,大聖女發展到現在,是否只是一個名存實亡的稱呼,代號,就好似春秋時候著名的劍客殺手徐夫人,名爲夫人,實乃鬚眉男子,殺人無算,就彷彿今日大羅教中真正借大聖女之名行其實的,其實也是一個男人?”
他盯着多睿的眼睛接着道:
“平日裡大聖女對下屬的指示,當然是由你發出,實在需要親自發號施令的時候,就讓你的夫人上場,幕後操縱者依然是你!我猜得對不對?”
遊長老聽了這種匪夷所思的推論,顳穎道:
“但是教中甄選聖女,歷來就是從年幼女童中公開挑選啊!他多睿又怎麼能矇混過關?”
寶玉冷笑道:
“規矩是人訂的,並且我懷疑,這條規矩本就應該是哪一任大聖女特地提出來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要想讓一個小小女童從人間蒸發,那太簡單了,何況之中的傳承過程,只怕連教主都未必知道,罔論你等?”
多睿向着寶玉舉起了那把迷幻而亮麗的長刀…因爲刀實在太長,看上去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就縮短了一半。他冷冷的道:
“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平生閱人無數,若論心機深沉,心思靈動,實在無人能出你之右。”
說到這裡他又惋惜的嘆了口氣:“親手殺了你,確實有些可惜。不過不殺你,又怎可令我寢食能安?”
“安”字的聲音剛剛一落,多睿手上的長刀的光芒忽然大盛!一掠丈餘,直浸得旁邊人鬚眉皆紅!這樣暴漲的可怕刀芒,不禁令旁邊的狐王也失聲叫了出來:
“荒晴刀!你竟然煉成了首任教主用以馳騁天下三十年,力敵黑白兩道開創我教大好基業的荒晴刀!”
那一抹淒厲與悽麗兼具的刀芒,在迫近寶玉的時候已彷彿化作了一抹緋紅,像吐的一口飛血。
寶玉立在原地不動,白衣黑髮被強勁的刀風吹得向後紛飛!只是一瞬,他就被淹沒在了洶涌的紅芒裡!
那一剎那很短,卻在很多人的心中眼裡,變成了一瞬的永恆!
紅芒收回多睿的手裡,他的刀上那一道道旋轉流動的豔麗色澤,彷彿忽的有些凝滯了,就像是給凍結了一般。而雨水落在多睿的發上,忽然結成了冰。
立在原地的寶玉卻微笑依然。
——其實他的表情恰好和身體傳來的感受相反。被紅芒包圍的剎那,他實在有整個人都被四分五裂的錯覺!
——可是他不能不笑,也不得不笑,在這個時候,笑就變成了一種武器。
——一種非常有效,有力的武器。
多睿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盯着寶玉的右手,自袖口到腕緣,流下了一抹血痕,就似一條紅色的小蛇,在白衣的底色烘托裡探索着蜿蜒而下。
他的聲音冷得像在冰塊裡浸泡過:
“你竟然也能練成,人,器,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