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泰山。
蕭凡和辛琳慢慢走在“緊十八盤”的石級之上。
辛琳氣定神閒,蕭凡的額角隱隱滲出了汗珠。辛琳嘴裡不說,心裡頭一陣陣發緊。
登泰山,居然讓蕭凡如此費力了。看來蕭凡傷勢,比辛琳預料的更加沉重。
當初蕭凡決定以己身應劫,爲蕭老爺子逆天改命,辛琳無奈之下,心中也存了一些幻想。希望後果不要太嚴重。
辛琳畢竟不是無極門的弟子,對相術命理這一塊,沒有研究。也無從瞭解天譴之罰的真正的威力。只是三年以來,蕭凡的沉穩厚重,算無遺策讓辛琳很盲目地相信,無論多麼嚴峻的形勢,蕭凡都一定能夠應付得來。
當女人崇拜男人的時候,都會有類似的心態。
不過很顯然,情況之嚴重,超出了辛琳的預料。
早知道這樣,應該坐車上山的。
作爲我國最早的山嶽景區,登泰山的線路不止一條,早已修築了盤山公路。
“要不,坐轎子吧。”
眼見蕭凡停下來,靠在路邊的石頭上歇息,微微喘息,辛琳終於忍不住低聲說道。徒步登泰山,有人提供擡轎上山的服務,當然收費不菲。有些遊客總是盲目樂觀,對自己的體力估計過高,選擇從紅門路徒步登玉皇頂。走不到一半,就累趴了。
單單三個十八盤,就足夠將許多四體不勤的遊客“撂倒”。
擡轎上山的服務便應運而生。
很苦的一個營生。
但還是有人做,只要能賺到錢來養家餬口,很多漢子都情願做這個苦營生。
蕭凡笑着擺了擺手,說道:“不要緊,慢慢走,沿途看看風景,也是很不錯的,心曠神怡。”
辛琳淡淡說道:“你是心曠神怡了……”
我這裡揪心揪肝!
蕭凡就笑,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辛琳柔軟的黑髮,眼波溫柔似水。
辛琳細白的牙齒,咬了咬嬌豔的紅脣,避開了蕭凡的目光,低聲說道:“有人跟蹤。”
下飛機不久,辛琳就已經察覺到了。儘管跟蹤的人明顯是個行家,想要瞞過辛琳的耳目,可也大不容易。擱在平時,辛琳早就把跟蹤的傢伙給收拾了。但現在,她不敢輕舉妄動,不敢離開蕭凡太遠。辛琳很擔心,這是別人的調虎離山計。
眼下正是蕭凡最虛弱的時候,她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蕭凡微微頷首,淡然一笑,說道:“我知道,不用理會,讓他們跟着好了。”
“嗯。”
辛琳點了點頭。
辛琳只是不高興被人跟蹤,卻絕不會害怕。七妙宮當代聖女,可不是那麼容易被人嚇住的。
歇息一會,蕭凡又舉步向上。
一早啓程,登上玉皇頂已經是中午時分。蕭凡和辛琳沒有去玉皇廟遊覽,而是去了一側的神憩賓館。泰山蕭凡不是第一次來,早先幾年,雲遊江湖的時候,就已經來過。他此番重臨泰山,也不是爲了遊山玩水而來。
在神憩賓館的餐廳,蕭凡兩人用了中餐。
蕭凡吃了不少的肉食。
這在蕭凡而言,是極其罕見的情況。自從浩然正氣大成,輪迴鏡漸趨圓滿,蕭凡已經不怎麼沾葷腥了,主要吃些益氣補神的植物果實。
但現在,他似乎胃口很好。
辛琳心中的憂慮,又加深了一層。
重食五穀煙火,只說明一件事:蕭凡已經從輪迴相圓滿的境界跌落。體內真元枯竭,需要進食大量肉類來補充營養。
就不知道,蕭凡的境界,到底跌落了多少。
也許,這還僅僅只是“天罰”的開始。
煉製“乾坤大還丹”時,蕭凡曾向上天禱告:以吾壽祿,易之新生,天譴道罰,願臨吾身,丹心道體,付諸紅塵。
逆天改命,以天子命應劫,消弭整個蕭家的“族滅之禍”,“天罰”絕對不僅是讓他的修爲跌落境界那麼簡單,不知道還有多少災難在等候着他。
正是因爲未知,所以辛琳心中才有大恐懼!
不爲自己,爲蕭凡!
“走吧,去青帝宮。”
用完中餐,略事休息,蕭凡說道。
泰山最高峰的建築,稱“玉皇廟”,故此泰山絕巔又稱“玉皇頂”。青帝宮在玉皇頂西南,東接上玉皇頂的盤道,是青帝廣生帝君的上廟。
青帝即太昊伏羲大帝,道教尊奉爲神,主萬物生髮,位屬東方,故祀於東嶽。
不過今天有些特別,青帝宮因故關閉,不向遊人開放。宮門外立着一塊牌子,說是內部修繕,暫停開放一天。
遊客們當然有些不大樂意,好在玉皇廟還是開放的,遊客們也就沒有太大的意見。
畢竟要登臨玉皇廟,纔會油然而生“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的豪情壯志。
青帝宮內,隱隱有呼喝搏擊之聲傳出。但山頂寒風呼嘯,一般人不仔細還真聽不見。
青帝宮正殿之前的石坪之上,有兩個人正在放對。
兩人都算是彪形大漢,不過身材還是有所區別。右邊的那位,做漢人裝束,身高大約在一米八左右,短平頭,黑色襯衣,黑色西褲,黑色皮鞋,如果打上領帶,那就是標準的白領精英。不過此刻,領口早已解開了好幾顆口子,隱約露出胸口虯結的肌肉,袖子也挽了起來,手臂上肌肉墳起,勁力十足,好一條雄赳赳的黃海大漢。
民間有句俗話,叫做:黃海大漢門前站,不用穿衣也好看。
但這條雄赳赳的黃海大漢,和他對面的那名漢子比較而言,就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他對面那條大漢,身高足有兩米,頂門油光烏亮,剃了個精光,只在後腦處留一條小辮子。精赤上身,古銅色的鐵腱子肉上,一層汗水油光發亮,腰間圍着一條寬大的牛皮帶,下身則是一條黑色的皮褲,一雙牛皮大靴子,微微弓着腰,猛一看,宛如遠古蠻荒走出來的魔神一般。普通人不要說和他動手,只要看一眼估計就嚇趴下了。
時令已然入冬,岱宗之巔,寒氣逼人。
這大漢精赤上身,渾身冒汗,可見兩人已經打了不少時候。
兩人身後,各自有四五個人,或坐或站,觀看兩人搏鬥,神色凝重。觀戰的兩撥人,服飾打扮亦是涇渭分明。右邊一水的西裝革履,皮鞋錚亮。左邊則多數穿着皮衣皮褲,髮型古怪,一看就不是漢人裝束,應該是來自大草原的遊牧民族。
單以身材來看,場中兩位大漢都是各自陣營中身軀最爲雄壯的。
“阿古拉,咱倆已經比了不少時候啦,還打不?”
黑衣大漢開口問道,依舊擺着戒備的姿態,不敢稍有鬆懈。
“打!爲什麼不打?還沒分出勝負呢!”
阿古拉悶聲悶氣地吼道,聲音像是直接從胸腔之中迸發出來。
黑衣大漢笑道:“阿古拉,你們遠來是客,咱們今天也說過,只是切磋,點到即止,沒必要一定分個勝負吧?”
阿古拉外形粗莽,卻也並不是純粹的武夫,聞言說道:“沒關係,反正咱大哥還跟文二太爺在裡邊聊天說話呢,早就聽說文二太爺手下,有六大金剛,都是文二太爺親自指點的,一直沒機會當面切磋,現在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打個痛快。”
漢話說得蠻順溜。
“哈哈,好說好說,我們也早就聽說狼王身邊有十三驃騎,個頂個都是好漢子,草原上的雄鷹。今天這一場,確實打得過癮。十三驃騎,名不虛傳。”
“好,那就繼續。”
阿古拉悶吼一聲,向前衝來。
他身軀極其高大魁梧,兩人之間將近三米的距離,兩步就跨到了黑衣漢子跟前,張開簸箕般的大手往下抓落。
黑衣漢子自然不肯讓他抓住。
草原大漢最擅長的近身搏擊之術就是摔跤,這阿古拉力大無窮,真要是給他揪住了雙肩,再想脫身可就難上加難,這場比試也就分了勝負。
別看兩人嘴裡說得客氣,什麼切磋武藝,什麼點到即止。實際上卻誰都不敢疏忽大意。
這可不僅僅是他倆之間的切磋。
草原狼王孛兒帖赤那忽然南下,親帥五驃騎前來黃海拜會文二太爺,絕不是小事。久已不問俗務的文二太爺親自出面,接待了遠道而來的草原巨擘,在五嶽之首,岱宗之巔與狼王把酒言歡,暢談掌故。
青帝宮因此“修繕”一天。
在黃海江湖道上,文二太爺文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規矩。不要說青帝宮,他如果開口讓玉皇廟“修繕”一天,今兒登泰山的遊客們就只能眼巴巴在外表看着,進不去。
不過文二太爺每次登泰山,都喜歡來青帝宮,而不是去玉皇廟,似乎對太昊伏羲大帝“情有獨鍾”。
阿古拉和黑衣漢子的這場比鬥,勝負如何,實際上代表着草原和黃海兩大巨擘的臉面。
要是阿古拉輸了,白狼臉上無光;同樣,倘若黑衣漢子輸了,文二太爺也丟不起這個人。
說是切磋,雙方卻都竭盡全力。
黑衣漢子身子一矮,以毫髮之差躲過阿古拉的兩隻巨掌,低喝一聲,右拳直取阿古拉胸腹,拳風虎虎,正是通臂劈掛拳的厲害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