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太平道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形成了一定規模,而這背後是天子全方位的支持,當然對司馬防和楊彪等士人精英來說,太平道只是帝國對於民間另一種形式的治理,有利於教化。
劉宏構建的太平道,其核心教義依然是儒家所提倡的傳統道德觀,而且國州郡縣方的五級分制裡各地修建的太平道觀除了最低一級的方以外,國州郡縣都是由帝國派遣官吏管理,同時設置專門的機構監督。
對於太平道的建立,如鄭玄這樣的大儒都是保持着謹慎的態度,不過當他們得到完整的太平道教義以後,就明白天子只是借宗教來推行德治,因爲太平道最核心的教義依然是大一統,尊王,皇權天授這三點,若是除去其神秘色彩和道家的名義,稱之爲儒教更恰當一點。
當然最讓鄭玄等最感興趣的還是天子要求太平道在鄉或裡建立道觀後,除了擔負宗教職責以外,還要在最低一級‘方’內修建的道觀裡配備懂方技(醫學)的醫者給無錢看病的信徒治病,而整個太平道從信徒那裡募集的香火錢大部分都必須投入這一項內容中,和益州的五斗米道入教時交納五斗米便可在遇到荒年時得到救濟一樣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於建寧以後國政的改變,太學內專心於學術的如鄭玄,蔡邕這樣的大儒逐漸增多,當天子將太平道完整的教義和綱領交給他們查漏補缺時,原本有些牴觸情緒的他們在閱讀以後,都是加入了對太平道的完善中去,儘管儒家學說裡有‘敬鬼神而遠之’的說法,可同樣也強調‘敬天’的思想,而太平道所奉的太一便是‘天’,另外太平道又兼有道家的寬和,道觀裡除了‘太一’外並不禁供奉其他,只是‘太一’作爲‘天’地位最爲尊崇。在太學的鄭玄等人完善下,太平道的教義更加貼近人們傳統的道德觀念,同時也更豐滿和完善。
七月,雒陽城內,太平道總觀在皇宮旁落成,帝國的官僚們對此並未有什麼反應,以前孝明皇帝的時候還爲天竺來的僧侶修建了白馬寺,更何況太平道供奉的乃是‘太一’,天子此舉乃‘敬天’,因此當天子說要前往太平道觀親自祭祀‘太一’的時候,朝會上由太常出面提議百官一起參拜時,幾乎沒有人反對,此時讖緯流行,官員中相信得也不少。
七月十五,南宮旁的太平道觀外早已是人山人海,在張角的努力下,在已發展的信徒中,天子乃‘太一’之子已經成了一種不容置疑的說法,對他們來說,天子親自前來主持開觀祭禮暗合傳統的‘敬天祭祖’之意。
太平道觀的修建全部由將作府建成,除了天子撥錢以外,張角從信徒處募捐的錢財也佔了不少,這些信徒大多是雒陽和司隸的富戶,他們或許未必有多麼虔誠,可是對於天子這一重關係,卻看得極透徹。
在衆人的矚目中,身着袞服的劉宏沿着九十九級的臺階而上,在準備的祭案前宣讀了由太常府準備的祭文,然後將三牲祭禮供奉於‘太一’。
對於太平道觀前廣場的人們來說,雖然只能遠遠地看着天子行使祭禮,但也心滿意足了,當然讓他們最感興趣得還是身着蒼色寬服的道士背後從未見過的神秘圖案,這時一旁的太平道信徒就會告訴他們這是天子受‘太一’天命所畫的太極圖(陰陽魚圖成於宋代),有辟邪的莫大威能,一邊說着都是拿出自己從太平道的道士那裡得到的太極圖徽章,惹得身旁的人一陣羨慕。
完成祭禮後,劉宏才宣佈開觀,接着領着百官和張角,張魯等人和一些挑選出來的虔誠信徒入觀參拜‘太一’以及供奉的其他神明,步入道觀,讓百官們都是心生敬畏,整座道觀規劃嚴整,風格古樸,隨處可見的圍牆上都畫着壁畫,而且和他們以前所看到的不同,這些壁畫運用顏色極多,而且內容他們也從未見過,進入正殿後,在巨大的‘太一’壁畫前,百官們隨着天子一同參拜,在大殿四周道士們難以言明的吟誦聲裡,生出了一股肅穆的情緒。
如果說張角長於佈道,那麼在形式上出身宗教世家的張魯更爲擅長,再加上天子對他的指點,太平道總觀的佈置幾乎完美,無論是大量民間崇拜的神人圖像,還是根據天子描繪的仙境地府,張魯都領着宮廷的畫師在一路經過的牆壁上畫了出來,讓每個人都會生出一種栩栩如生的感覺。而正殿內那些用夜文(《太平清領書》內的一種上古文字,據考證可能是成書者杜撰,以增加神秘感。)吟誦的道歌則是五斗米道聚衆佈道時常用的手段,這種夜文道歌很容易讓人靜心寧神,覺得精神得到解脫。
天子和百官離開後,大批信徒和前來觀禮的人進了太平道總觀,和走馬看花的百官不同,這些普通的信徒和百姓都是在那些從未見過的壁畫前流連駐足,而觀內受過張角薰陶的道士則會在一旁爲他們講解上面的內容和涵義,尤其着重渲染善惡有報的觀念,善者身後得上仙境永享福祉,惡者死後依其罪孽下地府遭受折磨。看着那些逼真的壁畫,人們都是心裡震撼,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可是偏偏身旁的道士說得極爲詳細,由不得他們不信。
劉宏在善惡有報說中摒棄了轉世輪迴之說,一來此時傳統中並沒有這種說法,二來他也不喜歡傳自天竺的佛教這種觀點。
由於太平道勸人向善的教義都是取自儒家學說和傳統的道德,再加上除了‘太一’外也供奉伏羲,女媧,西王母和東王公這些在民間信徒甚衆的神明,只是地位沒有‘太一’那麼尊崇,因此開觀的第一天就新收了不少的信徒,得了不少供奉錢。
爲了控制帝國民間氾濫的讖緯,劉宏走了從上而下的宗教構建,太平道其實可以算是朝廷的輔助機構,它沒有自主的人事和行政權,同時受到監督,主要職責就是以宗教之名在底層百姓中實施教化,包裹在宗教外衣下的道德觀更容易推廣。
對於鄭玄,司馬防這些士人精英來說,他們同意天子建立太平道,是因爲與其讓民間滋生宗教,傳播不利於國家的教義,還不如國家出面來建立宗教,並以此來教化百姓,而且他們最感興趣地就是天子關於以後太平道推廣後利用富裕信徒的募捐建立一個遍佈各地的醫療體系,使得底層百姓可以得到救濟和醫治,雖然他們都覺得不太可能實現,可還是抱持着一定的希望。
在天子的支持下,太平道開始在雒陽和司隸地區擴展,由於方縣郡州的道觀有着嚴格的劃分,因此各地並未出現攀比之風,再加上從太學裡挑出的士人前往管理,太平道從一開始就被嚴格地控制住了。對一些看得通透的士人來說,太平道就是儒教,只不過拜得不是宣尼公(孔子)。
由於善惡有報的大肆宣揚,雒陽和司隸地區大批本就信奉‘太一’的富戶和豪強都成了太平道的信徒,希望能夠擺脫死後墮入地府遭受折磨的下場,而向太平道募捐了錢財,奉命管理太平道道觀的士人則是將這些錢財記錄之後,然後將名單公佈在道觀門口,並且發告說明這些錢將作何用途,基本上這些錢除了去掉道觀維持的費用後,大部分都是用來賑濟流民,修橋補路,當然這些事情是由官府出面做,而道觀派人監督,形成了道觀和官府雙重製約的效果。
對於募捐了錢財的富戶和豪強來說,太平道的處置方法讓他們心裡很舒服,不管怎麼說他們的確是按照教義行善舉贖罪了,因此也樂得募捐,買個踏實。
靠着這樣的模式,太平道很快就在民間有了極佳的口碑,再加上劉宏在一開始就提出了簡化禮節,對於最底層的百姓,只要誠心信奉,謹守太平道的教義,每日早晚向天祝禱就行了,因此信徒發展迅猛。而由於太平道的擴展,越來越多的百姓對天子授命於天的說法深信不疑,使得皇權日盛。
注:太平道這種模式,肯定有不成熟之處,也許帝國衰敗,社會墮落時就會成爲斂財的工具,但是個人以爲任何制度都是靠人來執行,所以永遠不可能有完美的制度,就比如現在。因此這種宗教模式算是我個人的一點看法,有不同意見的朋友可以發貼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