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衝撞之前,荊州水師的強弩就開始大顯神威了,將士們操縱着巨弩,對周遭的敵軍發起無差別攻擊,這些固定在船身兩側的巨弩原本是水上作戰時攻擊敵船的利器,殺傷力極其強悍,一些中箭的將士們甚至來不及反應,中箭部位就變成一蓬血雨,沒了。
浮橋上人員密集,根本來不及閃躲如此迅猛的攻擊,只能硬着頭皮,期盼自己不要擊中。
“咚——”
“咚——”
一聲聲巨響接連響起。
鬥艦體型巨大,衝擊力也不是之前的巡江快船可以相比,第一下衝擊就使得浮橋劇震,然後接二連三的撞擊,更使其無法支撐,幾乎要傾覆在漢水之中。
厚重的木板、粗大的鐵釘,在這巨大的衝擊力面前也顯得不堪一擊,紛紛斷裂扭曲,各種碎片與木屑四處亂飛,令人心驚膽戰的巨大聲響此起彼伏,更有許多士卒站立不穩,紛紛摔了出去。
“放箭,放箭!”曹純聲嘶力竭地怒吼道,卻被樂進從側面衝過來撲倒在地,緊接着,一根不知什麼木料便打着旋飛了過去,掃翻了幾名閃躲不及的士卒。
“這樣不行,我們已經動不了了。”曹真灰頭土臉地從某個角落跑了出來,指着不遠處的高大低艦說道:“他們現在也被困在橋上動彈不得,衝上去?”
曹純定睛望去,只見己方浮橋雖然七扭八歪,形狀悽慘無比,被直接衝撞的部分要麼直接被壓進了水面,要麼翹得高高的,但令人欣慰的是,憑着無數小船英勇的攔截緩衝和自身的特性,浮橋經受住了衝擊,沒有徹底斷開。
“必須衝上去。”樂進叫道:“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拚死一搏!”
樂進說的是實話,眼下這座浮橋已經失去了繼續前進的能力,然而漢水永不停歇,還在帶着戰船和浮橋緩緩向下遊運動,如果不能及時採取對策,等到浮橋徹底支撐不住斷裂開來,被戰船拉開距離,橋上這些將士就徹底成了活靶子,到那時候,怕是十個裡面都活不了一個。
此時也有不少士卒回過神來,朝着最近的戰船衝去,他們都穿着兩層鐵甲,還有一面厚重的盾牌,只要衝到近處,進入巨弩的射擊死角,安全性就能得到一定保障了。
“走!”曹真也不多說,當即一躍而起,朝着不遠處的地方戰艦衝去,那是一艘艨艟,船身相對低矮,是最佳的攻擊對象。
“子丹,別管那個,我們去搶鬥艦。”曹純連忙喊住曹真,“那船沒有強弩,我們上去反而會成活靶子。”
“可這也是威脅。”曹真瞪着眼睛喊道:“總得有人解決掉。”
艨艟上是沒有威力巨大的巨弩,但船上的遠程武器一點不少,荊州軍士卒藉着女牆的掩護,利用弓弩不停發起攻擊,收割着敵人的性命,威脅同樣巨大。
“你們兩個去對付那艘鬥艦,這個留給我。”樂進毫不遲疑,頂起盾牌便向艨艟跑去,曹真見狀便也不多說,跟曹純一起衝向了另一艘更加高大的敵艦。
他們三人各自帶着親衛發起衝鋒,其餘士卒也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紛紛加入進來,而這些有組織的敵人,正給了荊州水師更爲明確的射擊對象。
迎着飛蝗一般的箭雨,兗州軍將士們不顧一切地發起衝擊,面對捨生忘死的敵手,荊州軍將士們絲毫不慌,輪次射擊,始終保持着密集的射擊頻率。
弓弦振動,發出“嘣”“嘣”的聲響,箭矢厲嘯着撲向敵人,與盾牌、甲冑和沒有防護的軀體部分親密接觸,在這混亂交織的嘈雜聲響之中,許多兗州軍將士一頭栽倒在地,有些人還能掙扎着再度爬起,有些人則是靜靜躺在那裡,再也沒有生命的氣息。
“搭建人梯,衝上去殺光他們!”曹真揮舞着插滿箭矢的盾牌,大聲召喚身後的將士們踊躍前進。
那些衝在前面的將士們毫不猶豫,將盾牌往後背上一放,旋即單膝跪地,在敵艦下方組成一道人肉臺階,緊隨在後的將士們腳步不停,飛奔着躍上同袍的脊背,順勢撲向船身側面的一個個射擊孔位,那些孔位都有三四尺方圓,足以讓人進去,只要從那裡進入船艙,他們就可以獲得公平交鋒的機會。
然而,這些射擊孔正是荊州水師火力最兇猛的地方,許多兗州軍將士剛剛騰空而起,或是扒住了邊緣,就被迎面而來的箭矢擊穿身體,緊接着,就有又人衝了上來。
這種亡命徒式的攻擊,甚至讓荊州軍將士都有些膽顫。
終於,第一艘船身不那麼高大、攻擊力也沒那麼兇猛的艨艟被蜂擁而至的兗州軍將士衝了上去。
“討寇校尉樂進在此,誰敢與我一戰?”樂進揮舞着戰刀,一邊大聲呼喝,一邊砍翻敢於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雖然他身材矮小,但這般凜凜神威,還是極大程度地鼓舞了己方將士的士氣。
眼見已經有敵船被攻陷,兗州軍將士均是精神大振,齊聲呼喝起來,甚至連遠處鬥艦艦首的文聘也被驚動了。
“跳樑小丑,也敢逞兇?”文聘冷哼一聲,“給本都尉射殺此獠!”
主將一聲令下,艦身右側的幾架牀弩立即調轉方向,齊齊對準了十幾丈外的艨艟頂部,上弦、搭箭,一氣呵成。
樂進剛剛砍翻一個軍官裝束的敵將,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長期戰爭養成的警覺之下,他連轉頭觀察的多餘動作都沒有,拚命側向翻身,再度滾下了船頭。
幾乎就在同時,呼嘯聲從樂進頭頂掠過,剛纔站立位置的船幫也驟然炸裂開來,破碎的木板木片稀里嘩啦地落了他一頭。
幸運的是,樂進沒有直接着地,而是摔落在幾具屍體上,雖然摔了個七葷八素,但好歹是撿回了一條性命。
就在荊州水師主力陷入與第二座浮橋的糾纏苦鬥,張允還在等待後續部隊的當口,北岸上早已響起了迥異於之前的號角聲。
號角聲傳到其餘幾座正在緩緩前進的浮橋,上面的士卒工匠們立刻精神一振,再度忙碌起來。
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居然又開始拆解浮橋了。
就在這江面上。
由於木板和船板上都實現開了孔洞,那些鐵釘實際上起到的作用就相當於是楔子,用大鎚從正下方敲幾下就可以將其取出,就這樣,長逾數十丈的浮橋三下兩下,便被重新分解爲十幾部分,每一部分都是三到五條小船組成。
有道是船小易轉頭,這些三五成排的小船就給出了證明,它們輕鬆向南轉向,藉着風勢和船槳,向對岸蜂擁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