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元年冬,大漢徵南將軍關羽率軍五萬南下荊州,意欲將此地重新收歸朝廷所有,卻遭到荊州牧劉表的激烈抵抗,雙方在漢水兩岸相持,戰事陷入焦灼。
爲了對抗朝廷,劉表派出使者,分別前往益州、江東等地,想要聯合劉璋、孫策等割據勢力。同時,他還命人前往江夏徵調駐紮在那裡的部隊北上支援襄陽,以確保北部防線萬無一失。
然而,當劉表的使者抵達江夏之時,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由於不滿荊州牧劉表割據一方,將荊州大地視爲私產,將荊州民衆割裂在大漢王朝之外的叛逆行爲,江夏太守黃祖決心與其決裂,並且高舉義旗,呼籲荊南各郡起兵,共同推翻劉表。
黃祖沒有爲難這幾名遠道而來的使者,只是將他們禮送出境,並讓他們給劉表帶話,不要繼續執迷不悟,只有抓緊時間自縛出城,請求寬大處理,纔是劉表唯一的出路。
攤上這麼個出乎意料的事件,這幾名使者調兵是調不來了,前往江東聯絡孫氏的道路也被阻斷了,只得垂頭喪氣地原路返回襄陽,向劉表稟報此事。
南郡各地盜賊四起,無力支援襄陽,原本就已經讓劉表焦頭爛額,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手握重兵的黃祖身上,誰曾想風雲突變,黃祖反水,驚怒交加之下,年事已高的劉表再也支撐不住,當夜便病倒不起,難以理事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比較早,尚未到一月,便已經下了兩場鵝毛大雪,將漢水兩岸變成一片銀裝素裹。
襄陽城內,尋常百姓紛紛躲在家中避寒,往日繁華喧鬧的街道也變得人跡寥寥,彷彿失去了生機一般,就連位於城中心的州牧府,也被一片愁雲籠罩着。
劉表頭裹白巾,有氣無力地斜靠在錦榻之上,在不遠處,長公子劉琦、侄兒劉磐、外甥張允這三人靜靜侍立。
聽着劉表翻來覆去的嗟歎自己時運不濟、控訴劉備竊據大寶、痛罵黃祖背信棄義、哀歎荊州內外交困,劉琦等人的臉上神情各異,卻也不敢多說,唯恐再惹得劉表動怒,傷了身子。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劉表喃喃自語道,所有的話語,最終還是變成了無力的哀歎。
又過片刻,張允實在是忍受不住絮叨,上前一步低聲說道:“舅父無須過於憂慮,有我統領水師,那關羽縱使手握重兵,也決計邁不過漢水半步,襄陽依然安如泰山。”
“守得住漢水又能怎樣,江夏都沒了,若是那黃祖再四處串聯,說動荊南各地背叛老夫,我們就徹底沒退路了。”劉表苦笑兩聲,啞着嗓子說道。
“父親在荊州施恩多年,深得民心,即便那黃祖忘恩負義,巧舌如簧,卻也不能只憑三言兩語便讓諸郡響應反叛。我們只要能將關羽阻擋在漢水以北,再遣良將南下坐鎮江陵,震懾宵小之輩,黃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能撼動父親之基業!”聽得劉表言語之中儘是沮喪之意,劉琦連忙上前勸說起來。
果然,有至親之人如此堅定地支援自己,相信自己,劉表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又重新明亮了起來。
高貴的出身,一帆風順的經歷,使得劉表身上滿溢着高談闊論,不注重實務的“名士”氣質,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無能之輩。
當年被任命爲荊州刺史之後,劉表隱姓更名,穿過袁術在南陽的封鎖阻攔,單騎入荊州,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拉攏了幾大豪強,單單第一年,就剗除了五十多家割據一方的大小宗賊,在荊州站穩了腳跟。
在此之後,劉表北逐袁術、南征交州、西拒劉焉、東擊孫氏、恩威並着、招誘有方,使得萬里肅清、羣民悅服。除此之外,他還開經立學、愛民養士,不但牢牢地掌握住荊州的領土,還給自己營造出了極佳的聲望。
就算現在內外交困,但區區黃祖,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還不足以被劉表放在眼裡。
“伯玉此言有理,江陵乃是荊州舊治所,扼守在江夏上游,且城池堅固、糧秣充足,荊南的軍械輜重也大多囤積在那裡,只要遣一得力干將前去鎮守,便可使黃祖的一切圖謀都化爲泡影。”劉表讚賞地望着自己兒子,緩緩說道:“只是如今人心不穩,才能足以鎮撫江陵、還能讓老夫信得過的,實在是難找啊。”
“小侄願前去江陵,爲叔父解憂!”一直站在較遠處的劉磐終於開口說道。
“仲武,你?”劉琦皺起了眉頭。
劉表卻是點了點頭,“仲武啊,你在軍中頗有威望,老夫也信得過你,只是關羽就在漢水以北虎視眈眈,若是你走了……”
“魚梁洲上的防禦工事已經完備,堪稱堅不可摧,即便小侄不在,有子昭賢弟坐鎮,統領水陸兩軍,也足以抵禦關羽,還請叔父與兄長放心。”劉磐慨然說道。
張允臉上表情複雜至極,心中是三分歡喜三分感激三分的忐忑不安,還有一分的惱怒。
能夠獨當一面,總攬漢水防務,不用再給劉磐當副手,這當然是張允夢寐以求的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是挺感激劉磐舉薦自己的。
但是,眼看着漢水水位一天天的下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關羽很快就要發動攻擊了,以他張允的水平,能不能頂住,說實話張允心裡也沒底。
在這個節骨眼上,劉磐打着鎮撫南部諸郡的幌子跑路到大後方江陵城,怎能不讓張允對他心生不滿?
張允心情複雜,劉表卻覺得劉磐這個提議很合理:有自家侄兒坐鎮江陵,即使襄陽守不住,自己還可以跑路到江陵去繼續戰鬥,也算是狡兔三窟嘛。
反正江陵是肯定得去個得力之人,都到這時候了,還有誰能比自己的親侄兒更值得信賴的?
就在劉表心中下了決斷,準備開口的時候,門外又響起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片刻之後,龐季帶着一身還來不及撣掉的雪花走了進來。
“啓稟使君,江陵失守!”龐季面色驚惶,還沒來得及站穩,便一嗓子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