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可是襄陽來的龐統龐士元?”
“正是,不知有何貴幹。”
“我在國子監做事,特意來驗明考生身份的。”
“哦哦,原來如此。”
“潁川長社的徐庶徐元直在不在這裡?”
……
片刻之後,龐統、徐庶和蒯琪三人便在其餘諸人羨慕和不解的目光注視下走出了茅舍,跟着那名前來點驗身份的官府中人向城中走去。
我們要做什麼去?
這人是什麼身份,爲何如此年輕就能進入官場?
三人心中均是充滿了疑惑,終於,年齡最大的徐庶鼓足勇氣,開口詢問起來。
“哦,是這樣的,當今天子多年前就開始派人探尋各地年輕俊才,三位和馬家的馬良都聲名在外,所以陛下想親自見見。”那名年輕官差微笑着答道。
我們能有什麼名聲?
龐統和徐庶對望幾眼,臉上明顯露出了不以爲然的表情。
別人相信不相信,龐統自己是絕對不信的,他自幼相貌醜陋,多年來一直在家中閉門讀書,根本沒什麼與外界交流的機會,直到半年前及冠,纔在伯父的引薦下跟水鏡先生司馬徽見了一面,被吹捧爲南州士子無人可比,這纔有了點名氣。
但也僅限於襄陽那個小圈子。
荊州是大漢十三州中經濟和文化比較發達的地區,世家林立、豪強衆多,有才華的人更是如過江之鯽,龐統雖然對自己的才學頗有自信,但他也知道,自己還過於年輕,需要更多時間來歷練、學習。
就拿身邊蒯琪來說,人家兩位兄長蒯良蒯越,可都是荊州牧劉景升麾下重臣,名氣大得嚇人。
即使那位天子求賢若渴到了要派人四處探訪的程度,也首先會把注意力放在蒯氏兄弟、龐德公、水鏡先生這些人身上,壓根不會在意自己這種無名小卒的吧。
“我等山野村夫愚鈍不堪,還沒有請問尊駕高姓大名。”徐庶心思微動,當即擡手作揖,開口問道。
徐庶本名徐福,字元直,出身於潁川,年少時也是個快意恩仇的遊俠兒,曾經因爲幫人報仇而白灰塗面,當街殺人,險些被處斬於鬧市之中,幸虧有黨羽相救才逃出生天,從此改名徐庶,避禍荊州,潛心求學,半年前與龐統一見如故,成爲無話不談的好友,此次又結伴前來洛陽。
年少時便能當街殺人,逃亡千里,徐庶的閱歷和心思是龐統和蒯琪這種乖小孩比不了的,與二人的茫然不同,他是有些懷疑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該不會是騙子,想要謀財或是害命吧!
“我乃河內司馬懿,字仲達,家祖是故潁川太守司馬元異,先父是故京兆尹司馬建公。”這名年輕人呵呵笑着拱手回禮,坦然自報起家門,“數年前承蒙當今天子厚愛,被收爲門生,此次擔任國子監中的數學助教。”
“哎喲喲,原來是司馬公之後,失敬失敬!”徐庶連忙整了整衣衫,重新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他是潁川人,從小就聽說過司馬儁,也就是司馬懿口中那位祖父司馬元異的事蹟和賢名,此時語氣越發謙卑,給予名臣之後最大的敬意。
司馬懿坦然受了一禮,在他看來,對方並不是敬自己,而是敬自己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先祖,自己沒資格也沒必要推辭。
而一旁的龐統和蒯琪二人就更驚訝了。
天子門生,這纔是真正的天子門生,真正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啊!
可他身上爲什麼沒有世家子弟那種年少得志的倨傲勁呢?
三人打消疑慮之後,便放心大膽地跟在司馬懿身後邁步而行,忽然,司馬懿停下腳步,遠遠跟一名二十來歲,穿着同樣服裝的年輕人打了個招呼,便又繼續前行。
“那位也是當今天子的門生?”龐統問道。
“不是,陛下只收了兩名弟子,我家師兄此時應該在國子監中監工呢,沒空出來亂跑。”司馬懿耐心地解釋道:“剛纔那位也是國子監的助教,姓鄭名益字益恩,論輩分算是我的師叔。”
“當今天子的師弟?”蒯琪大吃一驚,連忙轉頭去看,希望從鄭益恩身上看出些了不得的氣質。
“那倒不是,他是大儒鄭康成之子,與陛下是世交。”司馬懿搖頭說道:“聽說這次魯國孔家也來了幾名子弟,益恩是去那邊的。”
北海鄭玄!
天下第一經學家!
的兒子!
去迎接孔家子弟!
蒯琪身爲荊州大族的直系子弟,又有兩個厲害兄長,之前一直都享受着衆星捧月的待遇,此次被派來洛陽的時候原本還有幾分自傲,跟別人交往的時候往往有些不謙虛,可是今天見了司馬懿,得知了對方的身份地位,又見了鄭益恩之後,他的那點驕傲瞬間就化爲烏有了。
還沒等幾人回過神來,又有一名十五六歲的清秀少年迎面過來,跟司馬懿熟絡地打了個招呼,又對三人友善地笑了笑,便說要迎接貴客,走了。
看着那名少年的背影,看着對方與司馬懿幾乎一模一樣的衣着,徐庶又忍不住詢問起來。
那人那麼年輕,一看就沒有及冠,難道也是國子監的助教?
他讀了幾年書啊,也能教人了?
“那位不是助教,只是最近得了閒暇,幫國子監做做事,賺點零花錢買琴。”
“別看他年輕,論起輩分也是我的師叔。”
“他是我師祖子幹先生的幼子,名叫盧毓。”
司馬懿絮絮叨叨地說着,儼然對自己的輩分有些不滿意,但這話落在三人耳中,又是讓他們恍然失神。
天下最負盛名的大儒、大漢末年名將、前尚書、現太師、當今天子的恩師,盧植盧子乾的兒子。
居然就那樣一個人溜溜達達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遇見熟人就打招呼寒暄,絲毫沒有半點架子。
洛陽臥虎藏龍,這是正常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這些身份尊崇、跟天子關係密切、日後絕對能躋身於大漢王朝最高權力層的年輕人,作風和氣質卻已經跟傳統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