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之間,已是鶯飛草長,萬物復甦的季節。
幽州百姓也已經走出之前那場雪災的陰影,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
春耕進行得有條不紊,而積雪融化,也給農田帶來了預料之中的水分滋養。
“三月中旬纔開始春耕,比往年晚了一個月的時間,感覺有些不妙啊。”看着忙碌的人羣,劉備臉上掛滿了喜色,卻也有隱藏不住的憂慮。
他對農業生產的流程相當瞭解,對於一些基本知識也掌握得很好,深知各種農作物都需要足夠的生長期,一旦春耕延遲,勢必會影響到整年的各項生產步驟,使作物減產歉收。
跟在劉備身後的是張同,當初那位對農業充滿興趣,爲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惜從庫房中偷曲轅犁的毛頭小子,在幾年的磨礪之後,已經成長爲幽州首屈一指的農學大家,走到哪裡都會被當地官員奉爲上賓。
與學問和地位的水漲船高想對應,張同原本白淨的臉龐被風吹日曬得不成樣子,看上去就像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一般。
此時見劉備憂心忡忡,張同便上前兩步,壓低聲音說道:“啓稟使君,只要趕在四月之前完成春耕,保證水肥充足,農夫勤加照料,收成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晚一個月都沒問題?”劉備好奇地轉過身來望着張同。
“確實如此,我們已經在扶余故地開展了多次試驗,培育耐寒作物,最終發現在那種苦寒之地,恰恰要三四月春耕纔是最適合的。”說起自己的老本行,張同頓時信心滿滿,繼續說道:“幽州地處燕山南麓,氣候比扶余故地溫暖許多,那邊可以,這邊也沒問題。”
聽了張同的解釋,劉備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扶余故地位於後世的吉林的鬆嫩平原,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是天然的優良農業區。
在以往的歲月之中,限制漢人向北定居,拓展疆域的最大困擾,就是食物短缺和漫長寒冷的冬季,如果這兩個基本問題得不到解決,那其他美好的設想就都是泡影。
如今通過大規模的羊毛貿易、長白山裡源源不斷的動物皮毛供應、以及遼東那邊巨大的煤炭開採量、巨量的鋼鐵供應,幽州人已經具備了向北拓展的硬性條件。
張同等人研究的耐寒農作物,主要是小麥、高粱和豆類,如果能夠取得令人滿意的成果,那就意味着,另一項困擾漢人的大問題,就也能得到解決了。
和開發東北平原的巨大誘惑相比,區區一年的糧食減產,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更何況按照張同的說法,只要百姓們努力耕耘,今年還不會有什麼減產的跡象。
“明匙,跟我回府,好好說說這耐寒作物的事。”劉備心情大好,巡視農田的原定計劃也不管了,拉着張同就往城中走去。
剛剛回到州府,劉備和張同等人連屁股都沒坐熱,就又有一封急報被送入書房。
劉備拆封一看,臉上就再次露出喜色。
“使君,是又有什麼好消息了嗎?”張同好奇地問道。
“嚴格說起來跟我們沒有太大關係。”劉備呵呵一笑,隨手將這封急報放在桌子上,“是烏桓和鮮卑這兩大胡族打起來了。”
去年冬天那場暴風雪席捲了整個北方,幽州擁有燕山遮蔽,都遭遇了巨大的損失,位於北面蒙古高原上的烏桓和鮮卑的損失自然更加慘重。
烏桓人知道自己的食物支撐不到來年秋季,所以從災後就開始磨刀霍霍,準備重操舊業,幹起那打家劫舍的買賣,他們同宗同源的老對手鮮卑人自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在張悅的極力要求之下,護烏桓校尉部火速北返,全軍壓到了沮陽和居庸關兩座要塞,等到難樓再一次派遣使臣前去探視的時候,就見到了貨真價實的鐵騎大軍,再一次確認了之前赫蘭幹帶回去的說法,於是,烏桓人也徹底打消了入關劫掠的心思,轉而把目光投向了北方,並且命人前去聯絡張悅,希望與漢軍並肩作戰,徹底消滅盤踞在彈汗山的和連,以及他的匈奴王庭。
對於難樓的請求,張悅自然是滿口答應,但這傢伙一肚子壞水,轉頭就把烏桓人的圖謀通過“商隊”傳到了鮮卑人那裡。
鮮卑人本來就被雪災弄得焦頭爛額,正在磨着彎刀盤算去哪裡發財呢,一聽說這個消息,和連頓時勃然大怒,但他還有點腦子,沒有輕信張悅送來的消息,而是指示一個位於南部的小部落,對烏桓人最北邊的部落發起了挑釁。
這原本是兩個小部族之間的矛盾,結果那位烏桓頭人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派人去潘縣告急,說是鮮卑大軍傾巢出動,意圖偷襲烏桓;而鮮卑部落的頭人吃了些小虧,心裡氣憤難平,也給和連彙報,說是遇見了烏桓人的主力,請求火速增援。
等到雙方的主力火急火燎地趕往之前的“戰場”,並且在歠仇水畔狹路相逢的時候,大戰就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難樓與和連這兩個老對手率領各自的主力部隊,在方圓數十里的戰場上展開了激烈的角逐,兩個人都是越打越憋屈,只覺得有苦說不出。
經過了一冬天的苦寒,戰馬掉膘情況十分嚴重,體力也是處於低谷,所以對於草原民族來說,春季是絕對不適合行軍作戰的季節。
烏桓這邊由於難樓下了血本,用穀物和乾草搭配飼養戰馬,總算是在兩個月的時間內使三四萬匹戰馬恢復了體力,按照一人兩馬的慣例,能夠支撐起兩萬大軍。
和連就沒這麼大的魄力了,由於他捨不得掏空家底,戰馬體力跟不上,雖然作戰部隊的數量遠遠超過烏桓人,卻因爲單兵戰鬥力的不足,幾次交手都是勉強打成平手,面對烏桓人的大範圍穿插更是有心無力。
雙方越打越是心疼,卻又不敢在老對手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虛弱,於是只能咬牙堅持,眼睜睜看着最後的精銳部隊在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中一個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