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呂布來了,撤,快撤!”一見來的是呂布和他的幷州狼騎,牛輔心膽俱裂,他轉身跑下小山包,手忙腳亂地解開拴在木樁上的戰馬,一溜煙就向東跑去,什麼都不管了。
牛輔一跑,他的親兵也跟着跑,掌旗官自然也不能傻傻留在原地當靶子,於是也拖着旗子跑了,主將臨陣逃脫,戰場上剩餘的將校們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也頓時沒了鬥志,帶着將將收攏起來的部隊便要撤離。
此時,幷州狼騎將士們已經加速到極致,呼嘯着進入戰場了,朝廷潰軍紛紛向兩側避開,爲他們讓開衝鋒的線路,然後略帶羨慕地看着這支不過千餘人的部隊疾馳而過,碾壓突然喪失了鬥志的敵軍。
而那面高高飄揚在陣型最前方,爲全軍指引進攻方向的“呂”字大旗,也讓他們心中一陣感慨。
這次要是讓溫侯呂布率領我們出征,還會有這樣的慘敗嗎?
幷州狼騎像是暴風一般,在廣袤的原野上縱橫肆虐,追殺者和被追殺者,在一瞬間發生了轉變,但是由於呂布麾下人數太少,又看不到對方將旗,連個主攻方向都沒有,只能看着西涼軍在留下幾百具屍體之後重組陣型,目送他們緩緩離開戰場。
雖說是以一己之力扭轉了局勢,拯救下了朝廷的東征部隊,但呂布環視戰場,心中的怒火卻是怎麼都壓制不住,額角上的青筋也是一個勁地跳個不停。
“李肅呢,讓他過來見我。”呂布坐在一個樹樁上,吩咐手下士卒去找李肅,他的語氣異常平靜,但無論坐姿,表情,眼神,以及那雙扶着膝蓋,微微顫抖的手上,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幾乎要氣炸了。
過了一陣,在一衆將士的簇擁之下,李肅來到了呂布面前,他臉上早已沒了出發時的志得意滿,而是佈滿了尷尬、不甘的表情。
而此時的呂布已經把雙肘拄在膝蓋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見到李肅過來也根本沒有改變姿勢。
“將軍——”片刻之後,李肅實在是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開口說道。
“朝廷的軍隊呢?”呂布打斷了李肅的話頭,直截了當地問道。
李肅一愣,然後伸手往四周一比劃,“活着的都在這裡了。”
“手裡沒兵器,身上沒盔甲,這也叫軍隊?”呂布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這時候他才站起身來環視戰場,目光中滿是無奈。
這兩萬人是負責長安防務的戍衛部隊,穿的盔甲,用的武器,都是朝廷能找到的最上等的貨色,經過這一場戰鬥,人員傷亡過半,裝備武器扔得什麼都沒剩下,偌大的戰場,卻活像是叫花子在開全國代表大會,讓人看得辛酸,都忍不住想扔幾個銅板給他們。
“如今牛輔大獲全勝,不久之後必將捲土重來,到時候朝廷用什麼去抵擋他?”呂布轉過身來,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說道:“李肅,你葬送了保住長安的最後希望。”
李肅被說得沉默不語,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與呂布是同鄉,早在邊地闖蕩的時候就認識,此時更是聽出了對方話語中的殺意。
士卒和能打仗的士卒不一樣,前者只需要拉來人,套一身鎧甲、塞一把長矛就行了,若是沒錢,不給鎧甲都行。
可是能打仗的士卒首先需要身體強壯的人,想要達到令行禁止,上陣不亂跑,能走隊列,敢殺人的程度,至少還得經過半年時間操練。
然後還需要精良的武器裝備,充足的糧草輜重,大量的中低層軍官,這樣才叫一支軍隊,而不是流寇。
朝廷百廢俱興,還有這樣的能力嗎?
牛輔還會留給朝廷這麼長的時間嗎?
“華陰,華陰還有段煨的一萬多人,只要他們卡住潼關,依仗天險,牛輔就是本領再大也沒辦法。”李肅突然想起還有一支部隊,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說了起來。
此時只要能寬慰呂布的心情,他什麼話都能說。
呂布冷哼一聲,“託你那個恩主王司徒的福,現在整個長安三輔都傳開了流言,說是朝廷要殺盡涼州軍,段煨嚇得不行,連番上奏請求解散部隊告老還鄉,他麾下將士也早已人心惶惶,真要打起來,不直接臨陣倒戈就是好的。”
說到這裡,呂布心中怒火更盛了。
就是因爲段煨幾次三番上奏朝廷,王允也害怕了,擔心段煨倒向牛輔,對李肅的部隊展開腹背夾攻,這才急令呂布前去接應。
急切之間,呂布連糧草都備不齊,只得帶了高順的一千人馬趕往陝縣,經過華陰的時候還給高順分了一百人,讓他留在那裡震懾段煨和胡軫,防止這二人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來。
可是緊趕慢趕,這兩萬人還是被李肅乾淨利落地葬送了,戰死的加上跑散的接近一萬,剩下的各個帶傷掛彩,魂不守舍,短期內根本不可能再充當戰力了。
現在朝廷手中真正能打的,只剩下了呂布的五千狼騎,就算他放低標準,再加上長安衛戍部隊中的老弱病殘,滿打滿算也就萬把人。
這仗還怎麼打?
事到如今,呂布也不想多說了,揮揮手,讓人把李肅押下去砍了,一陣鬼哭狼嚎之後,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被提到面前,卻讓他更加惱火,“扔去喂野狗就行,給我幹什麼,掛家裡辟邪嗎?”
就在呂布這邊惱火的時候,駐守安邑的涼州軍再次分兵,主將張濟自然還是按兵不動,拼命搜刮糧草,而張繡則是帶着五百人馬向西而去,他們將要從蒲阪津渡過黃河,進到左馮翊境內。
“先生真的要我去左馮翊?”直到臨行之際,張繡還是有些懷疑自己此行能不能奏效,拉着賈詡問個不停。
“放心吧,朝廷根本沒能力顧及北面,你只需按照吩咐做就是。”賈詡微笑着說道:“車兒你也見過了,應該知道他的能耐。”
一想到那個能夠日行數百里的車兒,張繡對賈詡的計劃又多了幾分信心,便重重一點頭,翻身上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