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到了。
“看,前面就是洛陽。”劉備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張寧的手走出了車廂,望着遠處北邙山下那座巍峨的城池,張寧不禁看得癡了。
作爲大漢王朝的首都,洛陽和其他城池相比起來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令人見過之後再難忘懷。
這是一座無郭之城,除了宮城、宗廟和社稷等重要建築被五六丈高的夯土城牆嚴密保護之外,近百萬民衆居住的房屋都位於城牆的外側,這些房屋在城外連綿十幾裡,顯出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車隊緩緩前行,一直走到高大的城牆腳下才停了下來,張寧之前已經被洛陽的龐大規模所驚住,此時她站在距離城牆不過幾丈遠的距離看去,更覺得城牆無比高大堅固。
“洛陽可比咱們那裡雄偉太多了,這城牆怕是有十丈高吧?”張寧拽了拽劉備的衣袖,輕聲問道。
劉備擡起頭來估算了一下。“大概六七丈吧,絕對沒有十丈。”
“這洛陽城城牆高度是六丈,厚度也是在六丈左右。”陳風從車隊後面走過來,笑着對張寧和劉備講解起來,他來往於洛陽許多次,早已對這座城市的一切熟知於心。“啓稟公子,我們要去南市卸貨,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沒什麼事,你們忙你們的吧,對了,記得在商賈之中多多宣傳徐州醫學院。”劉備認真地對陳風囑咐起來,這個時代信息極度不發達,基本上天下大事的傳播都是依靠走南闖北的商隊人員之口,劉備可不希望這麼好的宣傳機會被輕易浪費。
陳風笑着對劉備躬身行禮道:“有公子和家主的囑託,在下自然會盡心盡力,除了洛陽,我們這批貨裡還有要運往荊州的,在下會親自押送,並且在荊州爲華佗先生宣傳。”
“行了,去吧,我們這也就進城了。”劉備對陳風的表態很滿意,與他告別之後就帶着自己的人走進城內。
洛陽城內道路寬闊筆直,將宮城以外的土地都分割成一塊一塊的方形,這些被道路分割出來的區域就是居住區和城內的集市,稱作“裡”,而貴族一般都居住在城東的步廣裡和永和裡。
劉備一行人從中東門進入洛陽,進城之後向右一拐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趙雲隨便拉住一位從身邊經過的本地人,稍加詢問之後就知道了此行的目的地,有他在前引路,劉備和張寧便跟着他一路來到了盧植居住的府邸,滿載着財貨的馬車和其他隨從則是落在最後。
盧植生性簡樸,如今雖然位居尚書高位,卻依然深居簡出,府邸門口並沒有其他人家必備的守門兵士,劉備來到門口站了片刻,纔有一位年老的守門人從門房中走出,蹣跚着挪動腳步迎了上來。
“閣下可是有事?”
“勞煩老丈通報一聲,尚書家鄉有故人求見。”劉備對這名老者拱手行了個禮,順便將幾枚亮澄澄的大錢塞到他手中。
兩漢時期天下流通的錢幣大多是五銖錢,但這錢和錢還不一樣。
自從王莽篡漢,光武帝劉秀復興漢室以來,東漢朝廷由於財政緊張,鑄造出來的五銖錢都是粗製濫造,在重量和銅的成色上都越來越差,民間怨聲載道,根本不願意接受,也不願意使用。
劉備塞給這位看門老者的則不一樣,這是西漢宣帝年間鑄造的五銖錢,其形制整齊,肉面光潔,經歷了二百年時間還閃爍着柔和的金屬光芒,是絕對的上品。
這老者也是識貨之人,幾枚銅錢落進手裡的時候他就看出來這是好錢,放在市面上足足能換十枚普通的五銖錢。
見來人出手闊綽,守門老者當即心花怒放,連忙伸手入懷,小心翼翼地將錢塞好,然後咧開牙齒都快要掉光的嘴巴,對劉備笑着連連作揖道。“尊駕請稍候,老朽這就去稟報。”
劉備恭謹地站在門口的臺階之上等候,過不多時他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隱隱傳來,又過片刻,盧植消瘦的身影出現在衆人視線中,他強忍着心中激動之情,對盧植躬身行了一禮。
看見等在門口的人是劉備,盧植臉上驟然現出喜色,但這喜色一閃即逝,又變成了掩藏不住的怒意,他皺起花白的濃眉向門外打量了片刻,然後拉起劉備的手沉聲說道:“讓你的人趕快進來。”
劉備雖然不知就裡,但還是依着盧植的話,讓趙雲他們迅速進到尚書府內,自己卻是帶着趙雲張寧。
待到劉備一行人都進了盧植家中,那名守門老者依照盧植的吩咐,將大門緊緊關閉起來,又將劉備那些隨行之人都安排在了後院。
“你不好好地待在遼東,跑到洛陽來做什麼?”盧植帶着劉備等人來到前堂,幾人落座之後,老先生當頭就是這麼一句。
劉備嘿嘿一笑,“遼東那邊冷凍寒天的沒意思,加上我想念恩師了,於是回來看看。”
“你既然身爲太守,就應該時刻把遼東百姓放在心上,哪有隨隨便便就扔下政務的道理?更何況朝廷命官擅離職守乃是死罪,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你還想活命?”見劉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盧植更是心中焦躁。
盧植雖然是天下聞名的大儒,但一生之中正式收入門下的學生只有公孫瓚、劉備和劉德然三人,劉德然早早去世就讓盧植痛心不已,他可不想劉備再因爲觸犯了王法丟了性命。
劉備見盧植似乎真的生氣了,連忙起身謝罪道:“先生不要動怒,學生真的是有必須前來的理由,先生看見我身後的這名女子了嗎?”
張寧本來就心情緊張,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在劉備身後,突然被劉備這麼一指,她嚇得連忙站起身來,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與這位姑娘情投意合,想要成親,可是想了一圈,如今還在世的長輩就只有先生了,有道是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學生這次來洛陽,就是想請先生做主,爲我二人完婚。”劉備理直氣壯地說道。
盧植愣了一下,忽地轉怒爲笑,輕撫着自己花白的鬍鬚開懷歡笑起來,“老夫倒忘記了,玄德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早就該成婚了,只是不知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可有生辰八字?”
張寧站在劉備身後深深垂着腦袋,她親生父母的屍骨都不知在哪呢,哪有什麼生辰八字留給她?
劉備發覺了張寧的窘迫,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張寧不停顫抖的小手,“先生,這位姑娘的來頭可不小,說出來怕嚇你一跳。”
“老夫怕過什麼?”盧植嗤笑一聲,“你儘管說。”
“她是張角的女兒。”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