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失侶

大漢嫣華 二十九 失侶

“無恥,”呂雉斥道,“若真有那麼好的話,你怎麼不叫你的心肝寶貝戚懿去?”

“放肆。”劉邦瞬間變了臉色斥道。

“呵呵呵呵,”呂雉笑了一陣子,終於落下淚來,軟膝跪下,疲憊道,“劉季,我從來沒有求過你。我十六歲嫁給你,爲你操勞這麼多年,便是沒有功勞,你總該念得我些苦勞。你多年來不着家,我不恨你;你和曹姬勾搭生下劉肥掃我面子,我不恨你;你逼我爲你引走追兵,我不恨你;我落在楚營你不肯搭救我不恨你;你寵幸戚懿我不恨你;你偏心劉如意慢待我的盈兒我不恨你;你關黜張敖降他爵位我不恨你,你總該給我留點退路,我只有滿華一個女兒,你不要逼她上絕路。”

她幽微道,“不要把我們最後一點夫妻情分都用光。”

劉邦嘆了一聲,下階扶起呂雉。

她以爲他最終改變主意,不禁欣喜於色。

“阿雉,”劉邦喚她的小名,“滿華是我的女兒,你以爲若不是沒有辦法,我會這麼逼她?我大漢與楚連年征戰,如今民生瘡痍,再也經不起半點折騰。而北方冒頓的匈奴正是強盛時期,常常掠我邊境。朕欲戰則國力兵力俱不足,欲和則何以爲和?”

“朕只有滿華一個女兒。”他慢慢道,“她是大漢長公主,理當爲國盡力。”

呂雉心中一片冰寒,漠然擡頭,“別人如何爲國盡力我不管,我的女兒不行。”

“她該盡的力,我早就替她盡了,她爲這個長公主,沒享到多少福,反倒吃了不少苦,你說,你該不該補償於她?”

劉邦面色連連數變,甩開她的手,斥道,“豎子不足與謀。”拉着戚懿反轉神仙殿。

月色下,呂雉緩緩笑得一笑,卻發現拉開的脣角如是生澀,於是仰面望天,眸色覆蓋冰雪。

而翌日魯元在椒房殿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發現在榻邊伏着一個小小的人兒,散開了一頭青絲,像瀉下的黑色泉水。

“阿嫣怎麼在這兒?”她輕輕問,只覺嗓子嘶啞。

“公主你醒了,”塗圖小心的攙她坐起,輕聲道,“小娘子一直擔心你,我怎麼說她都倔着不肯離開。”

動靜中驚醒了張嫣,她揉着眼睛擡起頭來,見了魯元,欣喜笑道,“娘醒了啊。”

魯元心中一酸,險些落淚,連忙忍住,抱住她道,“傻丫頭,困了不知道回去睡啊。”

“阿母你不要擔心,”張嫣在她懷中閉着眼睛安撫,“你不會去匈奴的。”

魯元淡淡一笑,彈了彈她的小鼻尖,“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張嫣睜開眼睛,炯炯的看着她。

她倏然不信,卻也願傷女兒的心,正在這時,塗圖又進言道,“公主,太子在殿外等着你。”

“知道了。”魯元掀開錦衾下榻梳頭,“我馬上就過去,對了,”她持篦的手一頓,“把偃兒給我抱過來。”

奶孃抱着襁褓進殿,小心翼翼道,“公主,你看,我正要給小世子餵奶。”

“今個兒用不着你。”魯元輕輕的從她手中把偃兒抱過來,柔情專注,“我親自喂他。”

“公主,”塗圖皺眉不贊同道,“哪家貴婦是親自給孩子餵奶的,怕墮身份。而且,太子——”還在外面侯着呢。

“阿弟會懂我的。”魯元擡頭道,“我今生今世也許再沒機會見偃兒了,當孃的,想親自喂他一口奶,還不成麼?”

塗圖眼圈一紅,轉身偷偷拭去淚,退開去不再說話。

於是魯元轉身解開衣襟,露出一片潔白,小孩子懂不了大人的悲傷,聞着奶香味兒就啜過去,一口含住奶頭,張嫣轉過頭去,不忍再看,她也曾看過幾次母親哺育嬰兒,卻覺得此時此刻,母親最是光輝聖潔。

魯元忍不住低呼一聲,她一直飲着止奶藥,奶水不多,懷中偃兒吮的狠了,竟是生疼。但是疼的狠了也不願意放開兒子,眼淚簌簌而下。

過了一會兒,她將嬰兒交給塗圖,整理衣裳,踏出室去,見到坐在外殿的弟弟。

幾日不見,劉盈似乎有些憔悴,飲着雲紋金盞,擡頭見她出來,抑鬱一笑,喚道,“阿姐,”眉宇間略有疲倦之色。

“阿弟,”魯元走到他面前坐下,伸手撫了撫他的眉心,“你都多大的人了,開了明年都該娶媳婦了,還這麼不懂事。困了就要回去睡,這點道理,還要我教你麼?”

“我怎麼睡的着?”劉盈微燥道,“這些天,母后和我跪求父皇收回成命,父皇雖偶有意動,卻就是不肯改口。阿姐命途未定,做弟弟的——”他還要再說,魯元卻伸手掩了他的口。

“父皇心狠,你不是不知道。”她道,“阿弟,我不要你去求他,我只求你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魯元怔怔流下淚來,“我想見敖哥。從我產下偃兒之後,我們夫妻就沒再見過。我想他想的要死。阿弟,你幫我想想法兒,不拘在何時,何地,何法,你讓我們夫妻再見一面。好不好?”

“這——”劉盈遲疑,“可是宮規外臣不入內宮,不好逾越啊。”

“我知道他在怨我,不然就算有千萬般理由,也不至於兩個月同在長安一面都不見。”魯元聲淚俱下,幾乎瀕臨崩潰,“我怕父皇真的一個狠心真的將我塞進去匈奴的車馬中,那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阿弟,你說,我該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劉盈動容,鄭重對她承諾,“好,阿姐,你安心等着就是,我會設法。”

魯元在平靜與焦急中等了三日,終於到第四日,塗圖進來對她道,“公主,太子殿下又來探你。”

魯元大喜,放下偃兒三步兩步奔到外殿,握着弟弟的手連聲問道,“阿弟,敖哥他怎麼說?他可還念着我?還肯來見我麼?”

“阿姐,”劉盈連忙捂住她的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暖然一笑,道,“你看我帶了誰來?”

魯元怔了一怔。

跟在太子身後穿着冑甲的侍衛擡起頭來,鮮明紅纓頭盔之下,眉清雅,目如玉,可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張敖?

劉盈不欲打擾他們,遣退殿中奴婢之後,自己也退了出來。

三月中的天光甚好,照在椒房殿階前,亮晃晃溫溫暖暖,最適宜出門踏青,劉盈舉目相望,見廷中廣樹之下下栓鞦韆,鵝黃春裳的女孩坐在鞦韆之上,錦色絲履履尖微微離地三分,可有可無的蕩着鞦韆。

“怎麼不喚人來推?”劉盈問她。

張嫣擡頭笑道,“每一種心情有每一種心情的蕩法,今個兒我只想這麼坐着。”不要人吵。

劉盈瞧她靜默眸色,微微憐惜,安慰道,“你不要怕,舅舅不會讓你娘就這麼去匈奴。”

“我纔不怕。”張嫣搖頭道,“我知道她不會去的。”

“哦?”劉盈被她逗笑,“你哪來的這麼篤定?”

“因爲我捨不得啊,”張嫣宛然一笑,“阿母知我捨不得她,便一定不會去。”

劉盈淡淡笑了,小孩子的邏輯真是簡單分明,可是,若世事正是這麼簡單分明,該有多好?

他將目光轉向靜默而立威嚴萬端的椒房宮殿,西次殿茜窗之內,魯元和張敖對視良久,魯元終於一聲哭泣逸喉,撲到張敖懷中,“敖哥,我真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滿華,”張敖擁着她,撫發憐惜道,“上次見你,你已經憔悴的很。怎麼兩個月還沒養好,反而更見損了呢?”

“敖哥,敖哥,”魯元目光慌亂,飲泣道,“你不要怪滿華,滿華也不想這樣的。這兩個月來,我知你怨我,恨我,所以我不敢出宮見你。可是,”她的眼淚如珠子一般滾過臉頰,捂面道,“早知道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我還不如生完了偃兒就跟你回去。哪怕你罵我,不理我,我們終歸是在一起的,不會白白浪費這些時光。”

“傻丫頭,”張敖使力拉開她的手,又用另一隻手溫柔揩去她眸下的淚光,“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魯元的目光忽然變的朦朧而妖魅,緩緩間兩雙脣慢慢靠近,最後貼在一起,輾轉廝磨。張敖伸手抖開魯元的發,將她放在坐榻之上,更是探上了她灼熱而溫潤的肌膚,轉眼間,二人氣喘吁吁,衣襟散亂。

意亂情迷之間,殿外忽然傳來中黃門尖細高昂的聲音,“宣平侯張敖私闖長樂宮,穢亂宮廷,今奉上意,還不着人拿下。”話音落完,數個內侍一擁而入。

繼某人之後,我的電腦今天也華麗麗的當機了,重裝電腦之後,就折騰到現在了。

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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