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忽的長嘯一聲,翻身上馬,策馬向遠方天際之處奔馳而去。
“陛下。”遠遠的跟隨在他身後的期門衛吃了一驚,生怕皇帝有個閃失,亦追了上來,然而劉盈的坐騎飛雲腳力異常,很快的將他們拋下一程。衛隊首領背上汗涔涔的下來,拼命驅馬跟上,全力奔馳了大約一刻鐘,才見遠遠的,皇帝勒住了馬,立在草場盡頭。
“回去吧。”待到他來到身邊,劉盈回過頭來,淡淡道。
“陛下,”管修小心翼翼的問,“可是要回長安了?”
“回長安做什麼?”劉盈淡淡道,“朕還沒有做到朕此行想做的事情,何必急着回去。
阿嫣,過去的一切也許我們錯過了,無法挽回,那麼就讓它停在過去吧。沒有關係,我們還有未來。
阿嫣說,她對他的愛灰心了。可是,他並不信,每一段感情,都是深刻的存在,不能消磨痕跡。他寧願相信,阿嫣只是對他們的未來灰心了,所以將那份曾經的深愛用理智藏起來,然後微笑着說離開。
阿嫣,如果,你已經沒有勇氣去愛了,那麼,沒關係。這一次,換我來愛你吧。
從前,都是阿嫣在愛他,追逐他的影子。那麼絕望都不曾喊過一聲委屈。
阿嫣從前愛他的時候,他曾經因爲這樣那樣的顧慮,傷害了阿嫣。但他總不可能一直都被動的接受的阿嫣的愛意和遠離。
如果,他真的捨不得阿嫣的話,那麼,這一次,他想主動一次,好好的去愛阿嫣。就算真的如阿嫣所說,她對他的愛已經成灰了,也沒有關係,只要還餘着一點火星。他小心呵護,終可重新燃燒起來。
阿嫣。我想和你在一起。
劉盈在心中默然。只有經歷了失去地痛苦。他才真地能體驗到。他是真地很愛很愛阿嫣。
第二日。他來到軍營去尋阿嫣。
再一次見到劉盈。張嫣很是意外。微微睜大了眼眸。“你怎麼還沒有回去?”
明明都說地一清二楚了。他不是理當轉身回返長安。重新做他九重深宮中地皇帝麼?
劉盈笑笑道。“嗯。就要走了。阿嫣。這一路上。我爲了找你。都沒有怎麼看北地地風景。難得來北地一次。我想四處看看。但山陰沒有熟悉地人。你陪我去走走。可好?”
張嫣皺了皺眉,總是覺得有一絲古怪,然而想着此去大約真是後會無期了,這麼多年的情分,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是爲難道。“可是我現在軍務在身。”
“沒關係。”劉盈笑道,“你答應的話,我命人去黃大人那兒爲你告假就是。”
黃營官自然不敢違逆劉盈的意思,大度的放行。
正是小麥成熟的時候,老農在收割莊稼,小孩子笑嘻嘻的跑過來,道,“爺爺,爺爺。今晚回去吃收割的麥子麼?”
“不成啊。”老農朗朗笑道,“這黑麥是要送到長安進給皇后娘娘地。”
山陰,正是當年張嫣選中的食邑之一,每一年,都要將賦稅所收糧食布帛進於中宮。
“皇后娘娘,”小男孩擡起頭來,好奇問道,“爺爺,你見過皇后娘娘麼?她長的什麼樣子?”
老農自然沒有見過。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說給小孫子聽。“唔。皇后娘娘啊,她應當長地比天上的仙女還要漂亮。不然,皇帝老爺怎麼心甘情願的娶她呢。”
“那她喜不喜歡爺爺種的小麥?”
“自然。”老農驕傲道,“山陰產的這種黑麥,凝練苦寒的甘甜,風味極佳,送到長安去,皇后娘娘一定喜歡。”
劉盈站在麥田旁,似笑非笑,低低道,“阿嫣,你說,要是這位老人知道他田中的這些黑麥送到長安,椒房殿中卻早已經沒有了皇后來嘗,會不會很失望?”
張嫣瞪了他一眼,捧起一把麥穗,聞了聞充盈的清香,道,“如此,我便算是嘗過了,他自然不會失望。”
劉盈嘆了口氣,轉身追了過去。
逢三是市集之日,在山陰城東市場中,各地商販沿街叫賣,很有些煙火人間氣。
“舅舅,你看夠了沒有?”張嫣問道。
“不急。”劉盈的興致很好,握着她地手,指着人羣簇擁中玩飛劍的賣藝小販,道,“阿嫣,你看,可熱鬧?”
“舅舅要喜歡飛劍,長安東市的雜耍更熱鬧。何必滯留山陰?你到底什麼時候回長安?”
劉盈看着阿嫣的側顏,嘆了口氣。
笨丫頭,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何曾是喜歡看什麼飛劍?
我只是,喜歡和你在一起看飛劍罷了。
張嫣蹙眉不已,小小一個山陰集市,劉盈卻逛的很慢,甚至,他根本不是在注意那些米糧那些民生商品的價格,更多的卻去看那些女子孩子才喜歡的小手工玩物,以及胭脂水粉。
“阿嫣,”他安撫張嫣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這集市看上去挺不錯的,既然已經出來了,你就放開心事,好好享受吧。”
說話間,前面是一個賣木製用品地小肆,劉盈好整以暇的彎腰去翻檢,見其中有一把梳子,雕工精緻,小巧可愛,於是便撿起來看看。
“這位公子好眼光。”賣東西的老婆婆走過來,笑着介紹道,“這把梳子是用上好的桃木所作,公子買回去送給媳婦,一輩子恩恩愛愛的。”
劉盈含笑道,“承你吉言。”吩咐身後隨從付了錢。然後轉身將梳子遞到張嫣面前,道,“阿嫣,送給你吧。”聲音溫言。
張嫣愣了一愣,狐疑道,“你好好的買梳子,就是爲了送給我麼?”
“是啊。”劉盈頷首。道,“你沒聽到適才那位老婆婆說麼,讓我買回家送給媳婦。我媳婦是你,自然便是送給你的。”
他咳了一聲,輕輕道,“你比天上的仙女還要漂亮。所以,我心甘情願的娶你。”
張嫣瞠目結舌,一時簡直懷疑對面地這個劉盈是被人附體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樣地甜言蜜語?板了臉道,“劉盈。”不敢大聲,但是近處之人誰都聽的到其中地惱意,“你什麼意思?”
劉盈彷彿充耳未聞,撫摸她束起來地頭髮,柔聲道。“等下我再找家飾品店,給你挑一點發簪釵飾,待你頭髮長好。戴着一定很好看。”
“劉盈,”張嫣惱道,“誰要養頭髮,誰要你的髮簪,不要再提那些什麼媳婦的話,我前些天不是說清楚了麼?從此之後我們一刀兩斷,再無相關。”
劉盈溫柔的望着她,淡淡道,“是啊。你說的話我都聽清楚了。只是,我可從來沒有答應。”
張嫣愣了一愣。
“阿嫣,”劉盈淡淡道,“我希望你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所以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放手,你一天不答應隨我回去,我在這山陰陪你一天。你一月不答應,我等你一月。”
“我要是一年不答應呢?”張嫣冷笑道,“你難道等在這個小小的山陰城待一年。要知道。國不可無君。”
“其實,”劉盈望了望山陰城,“就如阿嫣你說的,山陰這個地方,也挺好的。阿嫣你曾經說過,平生所願,只是一個不大的屋子和一個心愛的人。那麼,我們就在山陰搭一座這樣的屋子,夫妻恩愛到老。也挺好的。只是不知道這魅惑君主的罪名。”他微笑道,“阿嫣你肯不肯背?”
張嫣心緒翻騰。再也無法想象,像劉盈這樣固執循規蹈矩地男人,也可以這樣耍賴,摞下一句話來,“誰要和你當夫妻,你最好趕快回去。我纔不會跟你回去呢。”不肯接那把梳子,轉身便跑了。
此後數日,她有些心慌意亂,不知劉盈所說,到底有幾分堅持,然而,劉盈倒是真的如他所言在山陰住了下來,只爲了求她回心轉意。
她板了個臉,只要自己不爲所動,終有一日,劉盈會放棄吧?
特別隊的訓練量及其地大,她作爲校尉,全天陪同練習,到了晚上,便也累的狠了,回到房中,又怕劉盈來見,招來孟觀吩咐道,“你在我房外守候,誰都不準放進來。”
在榻上躺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的醒過來,忽聽見有人嘆息,劉盈坐在牀前,伸手撫自己的額,心疼道,“你這麼累,怎麼受的了?”
“你怎麼進來的?”張嫣駭然。
“就這麼推門進來的啊。”劉盈微笑,轉身端過了一碗粥,道,“我記得阿嫣你愛喝蓮子羹,這是我命人在山陰找的蓮子,請人敖化了,嘗一口吧?”
一日的操勞,張嫣早已經腹中飢餓,而蓮子地清香撲到鼻尖,更是令人食慾大作。張嫣哼了一聲,轉過頭道,“我纔不吃你的東西,你走開啦。”
劉盈微微一笑,道,“我聽說,從前我每次在椒房殿的飲食,都是阿嫣你特意研究了食療,爲我配的。如今我稍微還你一點,也是我樂意的事情。”
張嫣簡直有一種抱着被子呻吟的衝動,“我到底要怎麼說,你才肯放棄我自己回長安呢?”
劉盈笑了笑,“只要你答應重新做我的妻子,我立刻返回長安。話說回來,阿嫣,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呢?”
張嫣不知道,劉盈也有這麼堅持的時候。
當兩個人一樣固執的堅持地時候,其實是一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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