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那個日後荒唐的樑王太子,陳嬌心裡那是一千二百萬個不願意。不過也不能讓樑王后太難看,省得得罪了太后外祖母還讓慄姬得意。
陳嬌認真的看着樑王后美麗的臉溫柔而誘惑的笑,噗嗤一聲也笑了出來,擺着小手扭頭天真對長公主喊道:“阿孃,小舅母真好看,越看越好看。”
陳嬌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笑了,長公主親自避席走過來接手抱過女兒笑對樑王后道:“樑王后漂亮,人盡皆知,也不能怪我們阿嬌說得直白,說來說去還是母后會選美人,我這個小弟弟真是福氣。”
長公主說話的時候明顯鬆了一口氣,好像就怕陳嬌剛剛會回答應似的,抱着她重新坐回自己的席位。
樑王后雖然也笑了,但是明顯並不甘心,開玩笑似的接話道:“好公主,好姐姐,你可別岔話,我問阿嬌呢,到底是願不願意給我們明兒做媳婦?”
長公主拍着陳嬌的背根本不打算讓陳嬌來回答這個問題,徐徐道:“我的好王后好妹妹,你就那麼着急給明兒找媳婦?我們阿嬌可還小,我就算願意侯爺也捨不得這麼早就定個小女婿呢,過兩年再說吧。”
“剛纔不是在說榮兒的生辰嗎,怎麼說起這件事了。榮兒十四歲的生辰,正好武兒一家也在長安,應該好好辦一辦熱鬧熱鬧。”上位的竇太后慢慢開口,有意無意的岔開了話題,轉眼看了陳嬌一眼道,“怎麼給阿嬌穿這麼多?天氣好得很。”
“前日還病着呢。”長公主回話道。
“你懂什麼,這個季節小孩子要晾着點,太嬌貴了反而好的慢,把外面的大衣服脫了吧。”竇太后看長公主幫陳嬌脫了外衣便對一名侍女吩咐道,“尚菊,讓人帶堂邑侯翁主去院子裡找樑王翁主玩,在這裡拘着她怪悶的。”
“喏。”侍女尚菊領命後帶着陳嬌出了大殿,吩咐外面兩個小宮女跟着陳嬌才轉回大殿。
兩名宮女加上陳嬌身邊帶着的大寒一起繞過遊廊朝長樂宮後面的花園走去。兩名宮女在院子裡找了一會都沒見到樑王翁主的影子,陳嬌身邊的小侍女大寒倒是眼尖看到假山頂上有一隻扎得極其華美的紙鳶。
“翁主,好漂亮的紙鳶呀。”大寒指着假山的方向小聲對陳嬌說。
正說話的功夫陳嬌就遠遠看到一名十一二歲的小侍女爬上了假山,抓住那隻紙鳶興奮道:“拿到紙鳶了,拿到紙鳶!”
只是那小宮女話音還沒落,假山另一邊又爬過來一個穿着雲紋錦衣的宮女怒道:“大膽奴婢,竟然敢拿我們公主的紙鳶,速速放下!”
陳嬌看着情形有些詫異,心說宮女的服飾按照等級就那麼幾種,這宮女的穿着看起來格外不同,不知是什麼人。
拿着紙鳶的小宮女一怔,不過顯然也沒有被“公主”二字嚇到,反而擰起眉毛大聲道:“你是什麼人,這紙鳶明明是我們的,剛剛脫手飛落到假山上,怎麼成了你家公主的?”
“少廢話,快拿來!”
“不給!”小宮女倒是硬氣,死死抓着紙鳶就是不給。
就在這時從假山後面傳來一聲頤指氣使的童稚聲音:“金玉,你怎麼還不把紙鳶拿過來,跟一個小宮女費什麼口舌?!”
假山上的華服宮女聽到這句話冷哼一聲道:“公主,奴婢馬上就來。”說着又去搶紙鳶,見小宮女死活不鬆手竟然擡腳就踹了那身量不足的小宮女一腳,小宮女驚呼一聲摔落假山。
陳嬌沒想到華服宮女這樣霸道,向前走了幾步遠遠地看到小宮女摔在地上不動了,大概是暈過去了。她旁邊站着一個六七歲的瘦小女孩,看到如此情形嚇得驚慌失措。
咦,看這小女孩的穿戴模樣怎麼有些熟悉呢。陳嬌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這不是景帝的女兒越信公主麼。
越信公主的生母是南越之地的外族,族人將她作爲禮物獻給景帝,景帝當時很喜歡,不過進宮才一年多她就在生育越信公主的時候過世了。景帝的女人何止千百,子女也多,上心的女兒真是一個都沒有,劉徹的幾個姐姐在景帝那裡都不受寵更別說這個既無母親又無外親的越信公主了。
陳嬌在思索的時候假山下面轉過了一隊人,仔細看過去是四名粉衣侍女,爲首的是個粉雕玉飾的小姑娘,明眸皓齒非常漂亮,看她梳的雙髻上插着名貴的寶石珠花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個普通的主子。
雖說是頭一回見面但這張與樑王后六分相似的俊俏臉蛋,這一臉的心高氣傲,還有做事的囂張跋扈勁頭,不是樑王翁主劉寶如還能是誰?
“那是樑王公主。”帶陳嬌過來的一名侍女指着劉寶如說,“翁主快去吧。”
陳嬌如今懂得了父母對自己的愛就越發同情越信公主這樣的孩子,本來劉寶如搶陳嬌的衣服就是與陳嬌針鋒相對,如今又讓陳嬌看到她欺負越信公主,看來不出手收拾一下劉寶如她還真的把她們當軟柿子,想怎麼捏怎麼捏呢。
陳嬌看着不遠處的一幕微微一笑,轉身拉住那名侍女驚惶道:“你沒看到那邊是越信公主的侍女摔了嗎,怕是要斷氣了,恐怕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事情來,你們兩個快去長壽殿稟報太后娘娘,讓我阿孃和樑王后過來看看。”
宮中也忌諱出人命,又牽扯到了樑王公主和越信公主,所以聽陳嬌這樣一說兩名侍女怕出事,慌慌張張的去稟報了。
越信公主今年已經七歲了,但是她早產出生身子本來就弱小,看起來也不過五六歲的樣子,見到自己的貼身小侍女從假山上摔下來不省人事身邊又沒帶其他宮人,不免慌張起來,蹲在地上搖晃着不省人事的小宮女:“阿晴,阿晴……”
劉寶如帶着人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看着緊張的越信公主,滿眼的不屑,吩咐剛從假山上下來的華服宮女道:“金玉還不快把紙鳶給我拿過來。”
“喏。”被喚作金玉的宮女應了一聲得意洋洋的就走到了倒地的小宮女阿晴身邊,彎腰要拿她手中攥着的紙鳶。
豈料她的手剛一碰紙鳶就被一隻小手握住,越信公主見推倒自己侍女的人又來搶紙鳶再好脾氣也忍不住氣道:“好大膽的奴婢,行兇之後還來搶東西!”
“這本來就是我們公主的東西,怎麼是搶?你快把手拿開不然仔細公主發落你!”
“你是哪位公主的婢女,我怎麼沒見過,你們要是假冒公主還滿口胡說我定要帶你們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說個清楚!”越信公主急了,怎奈自己孤身一人就是氣得全身發抖也沒辦法。
劉寶如身後的侍女是漢宮中派來侍奉她的,認得越信公主,小聲對她道:“公主,這是陛下的十三女越信公主。”
劉寶如雖然跋扈也不是一點心眼也沒有,聽說是位公主也不禁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是慄娘娘生的公主嗎?”
即使遠在樑國劉寶如也聽自己的母親提起過漢宮最得寵的慄姬,她從小受到樑王后的影響坐高踩低,只記得自己的母親叮囑她漢宮裡最最要巴結的是祖母皇太后,面上對館陶姑姑和慄姬娘娘也要順從,所以她對慄姬也很敬畏。
宮女踟躕了一下便將越信公主的事情說了出來,劉寶如聽過好似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個沒孃的公主還敢跟我搶東西。喂,那個什麼公主,我告訴你我是樑王最最寵愛的嫡公主,我聽我阿孃說了,你們那個皇后連自己都快保不住了還敢管我?你識相就把紙鳶給我,不然的話你就算告訴皇后,祖母皇太后也會向着我,看她不罰你跪上三天三夜!”
劉寶如年紀尚小況且在樑國天高皇帝遠又從小被人順從慣了,在那裡說什麼都沒關係所以也不忌諱漢宮的事情,見周圍沒什麼其他人便說話沒遮攔,只管言語上欺壓越信公主。
“你,你……”越信公主被她氣得都快哭了,她從小沒娘疼愛,景帝對女兒基本不太理睬,最大的靠山也就是對待所有子嗣都很公平和氣的薄皇后了,這會也被劉寶如說的這麼不堪,真是氣得快暈過去了。
大寒因爲阿嬌節服的事情對劉寶如早就一萬個看不慣了,小聲道:“翁主,那個樑王公主說話這麼沒規矩,咱們是不是……”
陳嬌不動聲色的擺了下手低聲手囑咐道:“大寒你幫我在這裡看着,我阿孃她們應該馬上就來了,她們一來你就拿石子丟一顆到我腳下,不管一會我說什麼你也別上來幫我的忙,就在這裡看着,明白沒有?”
另一邊劉寶如也沒什麼耐心了,“金玉別理她,把紙鳶給我拿過來,她再攔着就把她推到一邊去。”
劉寶如從樑國帶來的貼身侍女金玉果真就去公主手裡搶紙鳶,還真的推了越信公主一下。
“住手!”陳嬌朝他們大喊一聲跑過去將越信公主擋在身後對金玉道:“你怎麼那麼大膽子,連公主都敢動,非要砍了你的手指頭才知道厲害!還有你,你搶別人的東西還這樣霸道,你爹孃是怎麼教你的,難道只有你樑國的公主才高貴?!”
陳嬌故意把話說的難聽些,劉寶如必然受不了激將,她這個小屁孩小小年紀沒陳嬌那麼多心眼又口無遮攔。反正一會長公主樑王后就來了,剛纔長信殿裡薄皇后也在,宮裡出了事情太后肯定讓她帶人過來看,劉寶如說的那些好聽的話讓她們好好聽聽。
劉寶如仔細打量了一下陳嬌,因爲出門時陳嬌脫了華麗的大衣裳此刻只穿了一件素銀色竹葉花的長衣,劉寶如見她年歲不大穿着又簡單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她連公主都不在乎會在乎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敢這麼說我,賤丫頭!”劉寶如帶着童稚的聲音轉身對後面的四名宮女冷哼道:“給我上去教訓她,打她!”
幾名宮女都慌了神,連忙道:“公主,翁主打不得,她是……”
“閉嘴!”劉寶如氣呼呼道:“沒想到這個丫頭還是個什麼翁主,以爲有個當侯爺的爹了不得了嗎?我告訴你我是樑王的嫡公主,你剛纔說對了,就是隻有樑國的公主最高貴!”
就在這個時候陳嬌感到腳下被一顆丟過來的小石頭碰了一下,心裡越發有數,護着越信公主提高了嗓門大聲道:“樑國的公主也不能搶別人的東西欺負人!況且你是樑國的公主來到漢宮就要自己注意身份,稱呼改爲翁主,怎麼還能在天子的公主面前自稱?天子的女兒是公主,你是翁主,公主是君你是臣,就像天子是君樑王是臣一樣,難道你還要說樑王和天子平起平坐嗎?你本就低越信公主一等,還敢讓你的侍女把公主的侍女推下假山,快叫你的人給公主道歉!”
“你竟然敢說我低一等?!我告訴你天子和樑王都是我祖母皇太后生的,就是平起平坐就是一樣的!”劉寶如畢竟說不過陳嬌,小孩子的那股子高傲擰筋又不肯認輸,回頭氣急敗壞的對宮女說,“你們你們,快過來給我撕爛這個丫頭的嘴,有什麼天大的事我頂着!”
陳嬌退也不退一步,拿出堂邑侯翁主的氣勢來對那些侍女道:“你們是皇后娘娘派來的宮人,怎麼能做這種忤逆的事情!”
侍女們平日都知道館陶長公主得罪不起,怎麼敢動陳嬌,都立刻跪低頭下道:“奴婢不敢。”
劉寶如見侍女們都不聽自己吩咐被陳嬌三言兩語就嚇的跪了下來,簡直氣得要打人,轉身一腳踹在一個侍女背上:“你們這些奴婢果真像你們的皇后一樣沒有,誰都能欺負,等我阿孃做了皇后,看你們還敢不敢不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