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皇子出生的最初半個月裡陳嬌都不知道日子是怎麼過去的,好像她每天醒來看看兩個孩子就到了午膳的時間,再一晃兩個小傢伙鬧一鬧又到了入寢的時候。半個月後館陶大長公主回到長安,見了陳嬌和一雙健康漂亮的小皇子高興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堂邑侯身體狀況尚可,不過畢竟不宜長途拔涉,所以沒有前來。所以在麒麟皇子盛大的滿月宴上除了堂邑侯,府上其他貴親全部到椒房殿賀喜,一時間全家團聚熱鬧非常。
“娘娘如今有了皇子,父親與母親也是大大鬆了口氣,以後咱們堂邑侯府陳家一門二侯又有皇后娘娘與兩位皇子在,可算是根基深厚再無大憂了。”陳季須笑說。
“大哥說的是,以後娘娘便沒什麼可憂心的了。”隆濾侯陳蹻接話道,“不過說起這一門二侯來,君愛,不是二哥說你,你在西南立了功,又是咱們陳家嫡少子,皇后娘娘的親弟弟,陛下欲封你爲侯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怎麼推辭不受呢?你若是再被封侯咱們陳家一門三候那又是何等的風光,豈不是要被天下傳爲美談?”
陳蹻說着看向了主動坐於末席從未開口的陳君愛,他微垂着頭,略帶青澀的少年容顏上神情淺淡不待絲毫笑意,似乎這熱鬧喜慶的氛圍分毫沒有感染到他。
其實不光是陳蹻,幾天前就連大長公主和陳嬌都沒想到陳君愛會直接在天子提出封他爲侯的時候正言推辭。
雖說高祖時立下過無功不得爲侯的規矩但歷經漢初幾代帝王后,皇后的兄弟被封爲侯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比如惠帝張後的哥哥宣平侯,文帝竇後的哥哥南皮侯,景帝薄後的哥哥定寧侯。到陳嬌這裡,陳李須日後必然世襲堂邑侯,陳蹻取隆濾公主已是隆濾侯,就算排也該排到陳君愛封侯了,更不要說他年紀青青面對蠻夷有理有節護衛使團勸敵降漢立下大功了。
“君愛,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隆慮侯說完隆慮公主就直接問。
陳君愛擡眼看了看隆慮侯夫婦,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又低下頭去,竟是一句話也沒說。
上座的大長公主看他又像往常一般不言語不僅皺了眉頭道:“也不知道君愛這孩子像誰,這麼不愛說話。”
“古墓這話可說錯了,君愛不是不愛說話,只是惜言如金罷了。”
大長公主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劉徹的笑聲,椒房殿內的貴客都熟悉天子的聲音,紛紛起身,正見天子昂首闊步進來。
“朕聽莊助說君愛在閩越將軍大帳裡說的可是有禮有節,動之情曉之理,年紀輕輕就立下大功,就連中大夫自己都自愧不如啊。”
“拜見陛下。”陳季須帶着家人先一步向天子行禮,陳君愛、陳蹻、隆慮公主也都紛紛下拜,連陳嬌都從主位上避席站起了身,唯有大長公主沒事人一樣坐在上座上。
“今日入宮都是自家人,世子,三姐,落座吧。”劉徹直接走到主位處,寬袖下握了握陳嬌的手示意她坐下,然後向大長公主微笑道:“姑母今日氣色好,可有什麼喜事?”
大長公主抿了口蜜漿搖搖頭,斜了末座的陳君愛一眼毫不避諱道:“能有什麼喜事,讓陛下這不聲不響的‘功臣’鬧得我沒轍。”
劉徹也看了陳君愛一樣笑了笑道:“真看君愛日後倒是可堪大任。”
劉徹是何等聰慧之人,大長公主這話一出口他就料到必定是提起了前幾日陳君愛推辭封侯一時,既然陳君愛不想說劉徹也有意不遠再家宴場合提起朝事,轉而問陳嬌道:“麒兒、麟兒讓人抱出來給世子、隆慮侯他們看過不曾?”
今日是劉麒和劉麟剛滿月的日子,陳季須和陳蹻之前都還未曾見過。
提起兩個孩子陳嬌就先笑了,好像想起了什麼趣事,答道:“看過了,麒兒連牙都沒有,方纔還想張嘴咬隆慮侯,這會兒讓乳母餵過抱下去了。”
對於兩個小皇子的日常趣事劉徹夫婦一隻樂此不疲,這時兩人又相視一笑,讓旁人看來似乎很是默契。
劉徹又與陳家人說了幾句話,門外小雪就帶着一名長壽殿的宮女進來向天子行禮:“啓稟陛下,太皇太后讓您帶兩位皇子到長壽殿面見。”
漢宮規矩,爲了躲避各方鬼神,皇嗣滿月前是不能離開寢殿的,而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重病纏身當然也不可能離開長壽殿,因此直到今日才讓人接兩個小皇子過去。只是衆人都沒想到太皇太后竟然指定讓天子帶兩個孩子過去。
劉徹一哂也沒明白太皇天后爲什麼讓他帶着兩個小皇子過去,不過既然是太皇太后的聖命他自然不敢違拗,頷首道:“你先下去,朕隨後就帶着兩位皇子過去看太皇太后。”
宮女退下後劉徹也沒有耽誤太久,命人帶上兩個熟睡的皇子乘御攆到長樂宮長壽殿晉見太皇太后。
長壽殿的寢殿裡,蒼老的枯瘦的太皇太后勉強坐在牀榻上撫摸着尚菊手中抱着的大皇子劉麒漏出了欣慰又滿意的微笑。
“這個孩子好啊,額頭寬廣,山根隆起,恩,像文皇帝。”
劉徹跪坐在塔前點頭笑道:“祖母太皇太后說的是,真挺父皇從前說過,文皇帝就是寬額高鼻,很是英武。”
說起文皇帝太皇太后佈滿皺紋的乾瘦面容上笑容也變得更深,她緩聲道:“可不是,啓兒就不及文皇帝的額頭寬,倒是你小時候與文皇帝有幾分神似,現在又有了這麼兩個小傢伙。哀家,哀家真是沒有白活啊,以後入了陵也能跟文皇帝交代了。”
太皇太后說着就用食指的指腹輕輕撫摸着劉麒的眉心,然後問道:“哀家聽說這孩子生來眉心有一點硃砂,是不是?”
“是,祖母太皇太后。”劉徹點頭道。
“好啊,好。哀家年輕時侍候高後,高後就說過,眉心有硃砂的人生來氣勢不凡,霸道。看來這孩子日後必定像你了,徹兒。”太皇太后一邊感嘆一邊說,“你要好好教育他們。”
“喏,孫兒明白。”劉徹順從的說。
“嗯好了,抱下去吧,哀家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太皇太后緩了口氣擺擺手。
待侍女們將兩位皇子抱下去,太皇太后便對尚菊說:“去,把東西拿來,講給天子。”
劉徹略帶驚訝的從尚菊手中接過不大的樟木漆盒,不解的看向太皇太后:“祖母太皇太后,這是?”
“你打開看看,快看看。”太皇太后此時喘息的很厲害,她的病已經非常嚴重,今日說了這麼多話已經算是體力的極限了。
劉徹點點頭,打開漆盒,當他看到裡面的物件時瞬間就怔住了。
“想不到嗎?這樣東西,你想要很久了吧。”太皇太后雖然看不到卻似乎能準確料到劉徹此時的表情。
“祖母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劉徹擡起頭,眉心蹙起,瑞鳳眸中滿是不解。
“哀家把他,給你了。”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自今日起,這調動大漢數十萬將士的虎符便由你這個天子全權掌管了。”
“祖母太皇太后……”劉徹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不可置信的驚喜。
“其實它早就應該屬於天子,只不過哀家不放心,哀家怕你年輕氣盛,虎符在手難免會惹出亂子,就像你父親當年那樣,惹得大漢山河岌岌可危,哀家真是擔心吶。”太皇太后握住劉徹的手語重心長道,“這幾年,你很好,無論是決策西南國事,還是執掌朝政,哀家都很滿意,現在你還擁有了地處子嗣,你已經是一個真正有擔當的天子了,所以哀家把虎符交給你,也把祖宗的大漢江山全都交給你了,徹兒。”